☆﹀╮=========================================================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农妇山城有亩田 作者:喵麻 一睁眼,穿成古代农村最碍眼的赔钱货, 家徒四壁就不说了,还摊上一对奇葩父母,以生儿子为人生目标的爹,除了生孩子啥也不懂的娘, 还有一个偏心眼偏到爪哇国的奶奶,家里一堆地奇葩糟心事…… 看女主如何咸鱼翻身做个悠闲地主婆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景晴,栾玶 ┃ 配角: ┃ 其它: ☆、糟心的一天 ?  木盆中的水倒映出一张还算稚气的面容,稍显宽大的半旧棉衣包裹着消瘦的半大不小的身量,不算十分粗糙的双手,环顾四周,房间的东西几乎少得可怜。一张年岁不浅的桌子,一把断了脚的椅子,靠窗的土炕,上面有一个小矮柜,便是这间房的所有。梁景晴不禁抚额头自嘲道:“想不到,叱咤商界的梁氏集团的梁家大小姐,居然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小妹,你怎坐起来了?身上的伤口都还未长好,要落下疤,以后可如何是好?”说着就过来扶小妹躺下的大妹,额,梁景晴现在这副身子的大姐,叫大妹。额,这一家子的女孩,都是按出生的顺序取的。这么随意的名字,足以说明这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   “我只是,觉得身上痒的厉害。”梁景晴顺从地躺了下来   “那也得忍着。”大妹皱起秀气的眉毛,一副老成的模样说道。   “晓得了,大姐。”这几天,为了避免大家起疑心,梁景晴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毕竟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太妙。   “唉,小妹要听话。”大妹叹了口气,摸了摸梁景晴的头,转过身从篮子里端出一碗糖水鸡蛋,小心翼翼地一口接一口地喂梁景晴。   “大姐,明天我想喝粳米粥。”趁着大妹吹凉糖水的空档,梁景晴开口说道。大妹一听,拿着匙羹的手一抖。猛地抬起头,叱道,“去!喝什么粳米粥。伤成这样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等你老了有你遭罪的时候!”   “大姐,家里…”还未说完,门外就响起瓢盆一通乱敲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了奶奶的叫骂声。   “我呸!这青天白日的,家里还招了贼,天天惦记着咱家鸡下的蛋。真是造孽啊!你们一个个畜生穷叫唤个什么劲儿,饿死得了。这糟践东西的赔钱货!家里但凡有点金贵玩意儿也招天煞的家贼惦记着!”李家奶奶在猪圈喂着猪,故意将喂料的桶敲得‘哐哐’响,嘴巴也不闲着,指桑骂槐地骂着大妹跟小妹。   “大姐…”梁景晴看着气得脸色发白的大妹,伸出手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大妹下意识的握紧梁景晴的手,这一举动让她心中不禁一暖。   “娘,小点声,这大清早的,吵到左邻右舍的,多不好。”说话的是李家的老大——李福全。也就是大妹小妹的亲爹。   “我怕啥!”李家奶奶将手里的木勺重重地丢进桶里,瞪着李福全。继而撇嘴道:“手脚不干净的败家玩意儿又不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的,我怕个啥!哼,不是我说,你看你,当年算命的说那婆娘克着咱老李家。你偏不信,要死要活地偏娶那婆娘,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败家玩意儿一个一个往外蹦,正经的小子可一个没见。就这肚皮里头那个,看着圆鼓鼓的,指不定又是个败家玩意。”   “娘!你…”李福全被骂得一脸又青又白,却又无从反驳。恨恨地咬了咬牙,抄起农具就往外边走。   “娘,你少说两句,大嫂听着心里该多难受。”从屋里出来的老二——李禄全,拿着水桶从自个屋里出来,劝道。   “她难不难受,有你啥事啊?”李家老娘看了眼,倒水桶的老二,很是不屑地道。   “娘,你这说的是啥话?!”李禄全眉头一皱,不喜地道。   “哼!你个没出息的,除了给你家那狐媚子倒洗脸水,洗脚水,还能做啥事?自己的婆娘都收拾不了,还上赶子来管别人的婆娘。哼,也是,平日里除了张家长李家短的碎嘴婆娘事,你也没啥事可管得上的。”李家老娘不客气地数落道。   “我就是没出息,我就是乐意这辈子给我家婆娘倒洗脸水,倒洗脚水!”被数落的李禄全,气得梗着脖子说道。刚说完,屋里传出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娇弱惊叹声。李禄全一愣,撇下院中的老娘,赶紧跑进屋里。   “哼,说你没出息还真就是没出息的!”李家老娘对着老二的房门,呸了一声,转头看着满院子蹦达的鸡鸭,破口大骂道:“大妹,二妹,这都大早上了,一个两个的在屋里头死透了啊,难道还要我来做早饭给你们端进屋里头吃啊!”   “大姐,你赶紧去做早饭吧。”听着李家老娘叫骂,梁景晴推了推大妹的手道。   “放心,早饭早就做好了,你二姐在厨房烧水,一会就可以吃了。莫担心。”大妹拍了拍梁景晴的手,宽慰道。   “大姐,我这儿也没啥事,你去吃早饭吧。”梁景晴催促大妹离开,因为家里现在能帮上忙的就只有大妹,二妹,大妹包揽家里的家务,二妹则在田里面帮忙做农活。   “我出去了,小妹,听话,好好躺着。”大妹用粗糙的手,揉了揉梁景晴的发顶。叹了口气,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 ☆、出现转机 ?  梁景晴趴在床上,闭着眼睛整理着这些天,听到或者看到的事物。首先,这家里是三代同堂的农户家庭,一家之主的爷爷,李茂山,除了农忙时节在家里帮忙,其他时间都在县城里的三叔家杂货铺,帮忙看铺子什么的。李茂山的老妻——李家老娘陈氏,管着家里的财政。为老李家生了四个儿子。老大李福全,老二李禄全,老三李寿全,老四李永全。家里除了老四还未娶妻之外,每家基本上都有孩子。李福全的妻子——金氏生了大妹,二妹,三妹,小妹这四个孩子。老二的妻子——王氏生了双生子李德丰,李裕丰两兄弟。老三的妻子——周氏生了李毓秀,李毓熙,李诚丰这两女一男。这三个儿媳里面,就数金氏家境最差,家里有个体弱多病的独苗幼弟,收成几乎都花在抓药看病上,家里人经常揭不开锅。最富的就是二媳妇,她从小就被家里卖到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当丫鬟,等年纪大了,放出来嫁人的时候,是从城里出的门子,听说当时院子里都快放不下她的嫁妆。三媳妇是秀才家的小姐,十二岁那年出了痘,没处理好,脸上有几个疤痕印。原本订了的亲家,也被退了亲。熬到十九岁没办法才下嫁给了农户。现在住在县城的陪嫁铺子,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   老李家最受宠的是么子—李永全,不光父母疼,兄弟也是敬重有加,就连嫁进来的嫂子们,但凡有点什么稀罕玩意,都会先紧着他。按照奶奶的说法,这是老李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几代子人都是泥腿子出身的农户,偏生蹦出了个文曲星托世的状元郎。   最厉害的是二婶王氏,活脱脱的美人病秧子,娇滴滴的一朵小白花。嫁进来这么些年,不但自个的嫁妆稳稳地抓在手里,还不动声色地压制着出了名厉害的婆婆。但凡婆婆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二叔这个护媳妇跟护眼珠子似的大神,立马挡在媳妇面前。   “小妹?小妹在吗?”有几分熟悉的年轻女孩的声音,出现在房门前。   “在,门没拴上,进来吧。”回过神的梁景晴有几分疑惑地应声道   “小妹,身子好点了吗?”进来的是二婶的陪嫁丫鬟,金秀。   “嗯,好一些了,就是脑子不太清楚,浑浑噩噩的,好些事都想不起来了。”梁景晴没有起来,半垂着眼,叹气道。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疑惑,大妹明明说二婶跟这边没什么交集。她的丫鬟怎么会过来这边。   “这像是吓着了,听大妹说,接你回来的路上,板车翻了,你掉进沟里了。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你救上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过几天兴许就会好的。放宽心吧。”金秀拍了拍梁景晴的手,安慰道。   “金秀姐姐,你找我有事?”梁景晴歪着头,问道   “你这丫头,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啊。瞧我给你带了什么,田七炖鸡汤。”金秀将炖盅从食盒里端出来,得意的道。   “这……”梁景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呆了吧,灵秀,是我啊!映秀!”映秀笑弯了眼,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并不令人生厌,反而给人一种俏皮可爱的邻家妹妹的感觉。   “你……”梁景晴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吃惊了吧,哼哼,我就说你肯定认不出我来。”映秀得意地挑了挑眉,将手中的鸡汤递给梁景晴,又说道:“哼,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脸上明明比金秀那家伙多了个美人痣。这样你都看不出来,亏得我们姐妹一场!还有!你这小呆子,就让你不要理会那小祖宗,现在知道苦了吧。王府里吃穿不愁,还能补贴家里。这眼下,你只能躺着休养。你娘又要生了,这一下多出了两张光吃饭的嘴。你家老太太又是那样厉害的人,你说你家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说着说着,映秀看着喝汤喝得正香的梁景晴,有些着急地拍她脑袋一下。“你这丫头,有了吃食,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性子,能不能改改啊。”   “……”梁景晴有些纠结的看着掉在枕头上的鸡肉,有些犹豫要不要捡起来吃。   “唉,我这是什么命啊,结拜了这么个吃货做姐妹。”映秀皱着眉,用筷子夹起那块鸡肉,用热茶冲了冲上面的灰尘,又丢回她的碗里。   “……”梁景晴默默地夹起那块鸡肉,放进嘴巴,嚼了嚼,囫囵吞了下去。   “我娘去求了老祖宗,过两天,张柱子会接你到别院老姨娘那儿。别院虽然比不上府里,但是老姨娘心善,是个好相与的主子。也没有府里的规矩多,最重要的是,吃饭管饱,穿衣管暖,工钱虽少了些,多少也能补贴家里。”映秀看着低着头的梁景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灵秀,要是可以,多陪陪老姨娘吧。自从五姑奶奶陨了,老姨娘的魂都像是被勾走了似的。”   “嗯。”梁景晴吃饱了,低着头直犯困   “好了,我也该走了,不然金秀肯定又揪着我数落了。太讨厌了。”映秀收拾好心情,拍了拍梁景晴的脑袋,提着食盒,就跨出了房门。   梁景晴迷糊着眼看到门被轻轻合上,脑袋一歪,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这算是这半个多月来,唯一一次吃饱的感觉,背上的疼痛也似乎消失了一般,终于可以睡个舒服觉了。? ☆、婢女变养女 ?  不知不觉已值深秋,看着眼前无边的金色稻海,一阵秋风袭来,翻起一层层的金色浪花,真是叫人身心愉悦。   “秀儿,秀儿,都已经深秋了,出门也不知道要披件斗篷,要着凉了如何是好。”身后走来一位面貌和善的中年妇人,手上拿着件缎面的红色小斗篷,嗔怪地道。   “姨娘,今儿天真好,我们去散步吧。”灵秀上前拉着刘氏的手撒娇道。   “你个小灵精,又想淘气了吧。”刘氏点了点灵秀的鼻子,宠溺地道。   “姨娘,你看,这多漂亮啊,就走一小会,就一小会。”灵秀腾出一只手,用拇指跟食指比划出一小会的手势,俏皮的道   “你这小顽皮,就走一小段,立马回去绣完那手绢上的花。都多少天了,一直磨蹭着,不肯动手。”刘氏拗不过,只答应走一段路。   “是是是,我这一回去立马就去绣女红。”灵秀挽着姨娘的手,往小道上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是闲适。偶尔路上遇上一两个回家的农夫,刘氏总是下意识地将灵秀挡在身后。等人走远后,总是要叨念上灵秀那么几句:一姑娘家出门连帷帽都能忘记戴,姨娘就不该宠着你这顽皮。哎,看我把你惯得没样了。要你爹爹看见,有你好受的。   这爹爹可不是灵秀的亲生爹,是京都王都尉府的老太爷。三年前,因刘氏唯一的女儿殒了,一时间承受不住,病倒了,还得了癔症。老太爷的正妻已殒好些年,身边就这一妾室帮他操持日常起居,心中不舍,便带着她回到别院修养。哪知头一天,这嬷嬷领来伺候的小丫鬟里有个叫灵秀的,竟愣是有殒了的女儿六七分相似。刘氏当下抱着灵秀又哭又笑,说什么都不肯撒手。这么一折腾,刘氏的癔症也好了,第二天一早爬起来跑到庙里去还愿。说是感谢菩萨怜悯,将她的女儿送回她身边。说来也好笑,这叫灵秀的小丫头比自个的孙女也就大上两三岁的模样,受不住刘氏的跪求,无奈的老太爷,命人彻查了灵秀的身世后,便收作养女在别院教养着。   “姨娘,爹爹好容易才回别院一趟,咱就别提这些小事烦着他了。”灵秀轻轻摇了摇刘氏的手,撒娇道   “你呀你,就你爹爹能治得住你。”刘氏点了点灵秀的鼻子,嗔怪道   “姨娘,最近怎就越看越年轻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姐姐哟。”灵秀侧着身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刘氏的脸看。看得刘氏都不好意思了。   “你这小泼皮,满嘴胡话,让人听见不笑掉大牙。”刘氏受不住灵秀直盯着自个儿瞧,撇开脸训道,可话里带着笑意,一点也起不了训斥的效果。   驾……不算窄的小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刘氏与灵秀疑惑地抬头望去,要知道一般的平头百姓用的都是牛车与驴车。附近倒是有几处官家的别院,可都不是从这条小道上走的。迎面而来的枣红大马上一身墨色布衣男子斗笠遮面,眨眼间便离刘氏与灵秀所站的位置十几米远。刘氏与灵秀互对了一眼,心中不禁一叹,好快的马儿。   灵秀羡慕地看着地面扬起的尘灰,好久没痛快地骑马了。一想到那老爹防贼一样防着她,不肯借他的马的吝啬模样,灵秀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刘氏看着灵秀皱鼻子的孩子气样子,定是想起她爹爹不肯借马儿的事了。不免有些好笑,   “秀儿,明儿是什么日子啊?”刘氏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道   “什么日子,不就是李宝丰的生辰呗。我才不去呢!”灵秀皱着鼻子,扭头往回走。   “哎,我的小祖宗,说什么傻话,那是你弟弟哟。”刘氏看着灵秀别扭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   “哼,我哪是什么祖宗,他才是。我爹为了他,都能把大妹卖给了陈员外做妾。姨娘,那年大妹才十三,那陈员外都三十好几了。哪有人这样糟蹋自己的女儿的,又不是缺吃缺喝,咱家但凡有些新鲜玩意都少不了送去他们家,姨娘你逢年过节的,都给他们家送银子。还填不饱他们家的小祖宗么!”灵秀气呼呼地说道。   “秀儿,到底是你弟弟,还是去看看吧。”刘氏拉着灵秀的手,轻轻拍道   “姨娘,我不想去,去了也没意思,左右不过又想从我身上得东西。我不稀得去。”灵秀反手握住刘氏的手,带着几分哀求,轻声道   “唉,那明儿你就在家做女红如何?”刘氏将灵秀最怕的女红抬出来,哄她道。   “我,我宁愿在家做女红。”灵秀一咬牙,应承道。   “你个小倔脾气,行了,姨娘知道了,明儿就让喜儿带点贺礼走一趟吧。”刘氏点了点灵秀的鼻子道。   “姨娘,又点我鼻子,我都快成塌鼻子了。”灵秀不满地看着刘氏   “哟,我看看,还真是,这可咋办,我家秀儿的鼻子都塌了,这以后可怎么说婆家哟。”刘氏难得调笑灵秀一把,道   “姨娘!我,我不理你了。”灵秀小脸一红,背过身子,道   “哟,我家秀儿害羞了。真是长大了哟。”刘氏看见灵秀害羞的小模样,很是开心了一把。? ☆、上山烧香逗正太 ?  刘氏到底还是在灵秀佯装的委屈下心软了,这不,带着她到普华寺来了。人家都是来普华寺烧香拜佛,她倒好,每每来到,都是游山玩水的。真是让人头疼。   “喜儿,好好跟着你家姑娘,只准在后山凉亭里玩,别的地方不许去。知晓了么。”刘氏趁着让灵秀去给菩萨烧香的空叮嘱喜儿道。   “喜儿晓得,如夫人”喜儿点头称是。心里却无奈地想,我家姑娘还就是愿意呆在后山调戏小和尚,我都不敢跟您说呢。   “姨娘,一言大师让小师傅来请你到禅房参禅,方才我看到张夫人也过去了。”灵秀踏出大堂,对刘氏说道   “如此,我们也赶紧过去,莫让人家久等。我的小祖宗,可别玩闹太过,仔细回去后,半夜惊厥,折腾一屋子人。”刘氏仍不放心地叮嘱道   “晓得了,姨娘,秀儿就在后山看看风景。”灵秀看着刘氏无比真诚地道   看着刘氏领着雀儿往禅房的方向越走越远,灵秀挺直的背才松懈了下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大家闺秀也真是个技术活,忒累人了。半个月前,刘氏不知从哪弄来一个专门教规矩的女先生,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听雀儿说,这女先生已经够放宽了,毕竟只是侧室的一个养女,意思到了就行。以前刘氏的亲闺女那都跟嫡女们一起学规矩的,那架势跟现在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姑娘?”喜儿看着站在原地望着柱子出了神的灵秀,有些无语道   “嗯?哦,我们也走吧。小秃子这会肯定在那儿捡佛豆。”灵秀回过神,笑眯眯地往后山方向走去。   说到这小秃子,嗯,法号是慧智,其实也不算是和尚,是个替父还愿的孝子。据说两年前,家中祖母病重,其父寻遍城中郎中,皆无法治愈,万般无奈下来到佛前许愿,若病母痊愈,日后必定为佛重塑金身,并且只身前往寺中剃度吃斋念佛三年。许是佛祖感其孝心,那祖母竟一日日见好,不过月余,竟是大为好转。其父见此,果真守诺,为寺中大佛重塑金身,但毕竟是一家之主,若真进寺供奉佛祖,这家里可就难办了。就在家里人劝说当家人之际,才刚满八岁的慧智跑到主持方丈面前阐明家父难处,并表示要替父还愿。就这样,小秃子就在普化寺当了两年和尚,又因为只剃度并没有烫戒疤,三年的许诺完成后还得还俗,不算得是正经和尚,住持便另辟了后山的竹舍供他居住,除了必要的早课晚课,一般只让他呆在后山,做做扫洒庭院,捡捡佛豆的轻省工作。以免冲撞了上山烧香拜佛的姑娘媳妇们,滋生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呢,麻烦还是来了,去年秋天,灵秀跟着姨娘来普化寺上香,听禅听得昏昏欲睡,被姨娘提溜出开,让喜儿跟着去后山玩儿,结果在凉亭里捡佛豆的慧智,见平时鲜少有人来的凉亭跑来两姑娘,吓得抱起装佛豆的小娄就跑,没成想这一着急没拿稳,撒了一地的佛豆,顾不上佛豆的慧智,一迈腿踩了一脚的佛豆,摔个大跟头。就这样结识先是纳闷地站在一旁,后来差点没笑趴下灵秀跟喜儿。又因慧智比灵秀小,性子还比较容易害羞,灵秀每回陪姨娘来上香,都愿意来后山找慧智逗趣。   在灵秀胡思乱想中,已然来到了后山,这不,凉亭内穿着僧衣,坐着捡佛豆的不是小秃子还能是谁。   “嘿!小秃子,看我给你带了啥!”灵秀一屁股坐到慧智的对面,笑嘻嘻地道   “咦?灵秀姐姐,你怎么来啦?”慧智一抬头,看见灵秀,亮晶晶的大眼瞪得大大的。   “怎么?不欢迎我啊?”灵秀故作不悦地瞪了一眼慧智,便撇过头去,故作伤心样。   “不,不是,灵秀姐姐,我很欢迎,很欢迎。”慧智一见这模样,赶紧摆手,解释却又不知怎说,脸都涨红了。   “哈哈哈,果然慧智红扑扑的小脸是最好可爱的。哈哈哈…”灵秀回过头看到涨红的慧智,果断笑了出来。   “灵秀姐姐,你,你真是……”知道是灵秀故意逗趣自己的慧智也不恼,只是无奈地用无辜的大眼巴眨巴眨地看着笑得忘了形的灵秀   “咳咳,姑娘,注意仪态。”喜儿在一旁提醒道   “哦哦,是,仪态。”灵秀笑得差不多了,这才把仪态捡起来。“慧智,这是我刚学做的点心,是用茶油和的面,很好吃的,你尝尝。”   “谢谢灵秀姐姐。对了,你上次拜托我穿的佛珠,我都做好了,还请师兄开了光。”慧智接过抱着点心的油纸,又从衣袖里拿出一串佛珠。   “慧智果真了不起,喜儿你看,每颗佛珠都大小相差无几,颗颗都圆润光泽呢。”灵秀接过还带着微温的佛珠仔细观赏道   “哪里是我的功劳,是师兄们今年收的佛豆好。”脸上余热未散的慧智腼腆地道   灵秀看着这一脸萌态的慧智,嘻嘻一笑,又想调侃他了,话还未出口,就听见不远处一阵慌乱地尖叫声,貌似还有刀剑相击迸发出的金属碰撞声。   “秀姐儿,前面似乎有些不好,我们回去避避的好。”喜儿也听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兵器声,赶紧劝道   “啊!!杀人啦!官兵杀人啦!”一声尖锐的惨叫,打破了方才的小混乱,一波又一波尖叫充斥着整个后山。   “走不了,回寺里的路只有一条,刚刚声音传来的地方正是那边。”灵秀皱着眉看着前方清幽的羊肠小道,转过身看到坐在一旁神色紧张的慧智,忽的想起他的竹舍。“慧智,你的竹舍是不是在附近,远不远?”   “不,不远的,顺着这条小道,一直往下,穿过小竹林就到了。”慧智有些紧张,漂亮的大眼透出几分害怕。   “慧智,别怕,有姐姐陪着你呢。我们回你的竹舍呆上一会,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回寺里面。可好?”灵秀伸手握住慧智有些发凉的小手,安慰道   “嗯…”慧智看着灵秀握着自己的手,很柔软又很温暖,就像娘的手一样,顿时觉得有了依靠。   就在慧智领着灵秀与喜儿消失在小竹林的转角处时,一行官兵打扮的武夫赶到了凉亭,扑了个空。   “头儿,没人。”一个个子稍显矮胖胖的男子出声道   “该死!闭上你的嘴,屁大点的凉亭,有人没人我看不到么!”为首的壮汉,一脸邋遢的络腮胡子气得直抖动,显然迁怒与他   “头儿,不是,我…”矮胖男子似乎想解释,但被打断了   “该死,要不是你与刚才那群妇人多嘴多舌,起了冲突,打草惊蛇,人能跑掉么!你个蠢货!”说着,蒲扇大的巴掌‘啪’一声甩在了矮胖男子的脸上,脸都被甩歪在一边,不算白的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地印在胖脸上。原本就胖的脸一下就肿得更圆了。   “开虎,带着人给我把后山翻个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小子给我揪出来!”络腮胡子冷声喝道。   “是,头儿!”开虎一躬身,应道,转身带着其余的人搜山去了。   “头,头儿,我…嘶…”胖子脸都肿了,一开口都嘴都抽疼得厉害,想说的话说不出来,脸疼得直抽抽。   “就你这尿性!哼!”络腮胡子瞪了一眼胖子高肿的脸直抽抽的滑稽模样,很是不屑地转身离开。   “头,头儿”胖子见头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凉亭,更是懊恼,心里恨恨地诅咒道那帮子多管闲事的妇人。? ☆、巧施计助慧智脱险 ?  日头渐高,眼看就要晌午了,在竹舍呆了大半个时辰的灵秀,喜儿眼见外面似乎没什么异常,便打算回寺里,以免姨娘担心。正想叫醒正在睡囫囵觉的慧智,外面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秀娘,秀娘?”是雀儿在敲门   “雀儿?你怎么找这儿来了?”喜儿赶忙打开门,让雀儿进来   “呼!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们了。”雀儿见主子跟喜儿都平安无事,好歹是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姨娘让你来找我们?”灵秀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姨娘这会子应该还在听佛经才是。   “如夫人还在禅房听禅呢,是奴婢进厨房换茶水的时候,听到张夫人的婢子说官兵要搜后山,抓逃奴。刚出厨房,便碰见了官兵拿着画像在询问小师傅,那画像画的人可不得了,跟慧智长得一模一样。我瞧着不对劲,怕姑娘受牵连,便赶紧往后山凉亭跑,哪知看到后山路口被好些官兵巡视着,估摸着姑娘怕是跟着慧智藏起来了。在寺里转个好一圈才找到与慧智相熟的小师傅,好在有他指路,才找到一条小路下来找到这儿。”雀儿将知道的事情告诉了灵秀   “抓一个小小的逃奴,居然动用到了这么多官兵,还摆出搜山这么大阵仗,实在是不合理。雀儿,可听说是哪家的逃奴么?”灵秀听完皱着眉道   “似乎是宗正少卿府上的。”雀儿回想了一下,道   “真,真的吗?真的是宗正少卿府吗?”不知何时醒来的慧智一脸惊诧地道   “应该不会错的,奴在后山口的时候,确是看到好些个身上佩戴着宗正少卿府上的标志的家丁帮忙巡视。”   “怎么会,怎么会,爹爹怎么会将我当逃奴捉拿。”得到确认后,慧智整个人都蒙了。   “慧智,是不是你爹做的还得两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逃出去。只有逃出去了,我们才可以躲在暗处,查出真相。如果现在被抓了,什么都完了。”灵秀抓住慧智的手,稳住了他的情绪   “对,对。我要回去。”说完,慧智就想往外走,得亏灵秀一直抓着慧智的手,及时拉住了他   “哎!我的老天,你这样出去,不等着被抓么!我们得想想办法,逃过他们的视线,离开普化寺。”灵秀要不是顾及他现在的情况,真想给他一拳头,这娃到底有没有智商啊!太让人捉急了!   “对,对,想办法。”慧智转头看着灵秀,那双漂亮的大眼闪耀着炽热的光芒,差点没闪瞎了灵秀的眼。   “……”灵秀顿时有些脱力,这什么情况!   “雀儿,你看慧智有多大了?”想了好一会,灵秀突然开口问雀儿道   “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跟姑娘的弟弟,五郎差不多年岁。”雀儿有些诧异,姑娘为何突然要问慧智的年龄。   “呵呵,我也觉得是,这事就好办了。”灵秀听到答案后,心里也有了底   “姑娘?”喜儿跟雀儿对望了眼,有些疑惑地出声道   正当七八位官兵逐渐接近竹舍附近时,便被一片叫骂声吸引到了竹舍。走进才发现是一位年约十三四岁的清丽姑娘,双手叉腰,正对着大门叫骂,身边的两个婢子软声软语地劝着。   “李宝丰!你个小兔崽子,立马给我开门!听到没有!”灵秀瞪圆了眼,气呼呼地道   “我,我不开,打死我也不开!”门里面传出一名男童的声音   “你个小兔崽子!三天不修理你,你把姑娘我当软柿子了!”   “哼!四姐!我是小兔崽子,你也是!咱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那叫李宝丰的男童有恃无恐地反驳道   “你!”灵秀被话堵了回来,气得小脸都涨红了   “姑娘,姑娘,息怒,有话好好说,小五郎也只是一时贪玩,他…”雀儿上前给灵秀顺顺气,温声劝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截了话。   “一时贪玩?!一时贪玩跑来普华寺当和尚?一时贪玩把头发剃了?一时贪玩让我们李家断了香火?好一个一时贪玩!”灵秀一把挥开雀儿扶着自己的手,冷声质问道   “请姑娘息怒!求姑娘责罚!”雀儿显然被吓到了,赶紧跪下请罪。   “请姑娘息怒!”站在一旁的喜儿见状,也跟着跪下道   “息怒?!要我如何息怒!爹娘将大姐卖给人做妾,是为了他有个好的环境长大,将二姐许给商人续弦,是为了他能有好的环境专心读书。即将出嫁的三姐,也是为了他能进好的学院。现在可好!他要做和尚!”灵秀瞪着低着头跪着的婢子的脑袋恨声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把头发剃了,那就是不孝!要做和尚,断李家香火,那是大不孝!”灵秀转过身,对着紧闭的门道   “四姐,我,我不是真的要当和尚,只是,只是想吓唬吓唬爹娘。而,而且,不就是剃个头么,很快就会长出来的。”门里面的李宝丰,许是吓到了,瓮声瓮气的解释道   “唉,算了,反正过不久我也会因为你的缘故,被爹娘随便发嫁,谁叫四娘是个女儿身呢。”秀娘似乎一下子泄了气,有些沮丧地依着门框。   “不是的,四姐!”门里的人一下急了,‘刷’的一声把门打开,在外面看热闹的官兵还未看清那男童的长相,就被一个身影挡了视线,定眼一看,我的个乖乖,刚刚还一脸悲戚的李家四姐,不知打哪抄起的一根大棍子,毫不留情地往那李宝丰身上一顿乱敲。看得那些官兵有些发蒙,这,这女子也太粗暴了,完全是一母大虫啊,谁,谁家敢要啊!   “姐,四姐,求你了,求你了!不能打了,再打可就出人命啦!”在李宝丰的惨叫跟求饶下,灵秀终于停了手,随手将棍子扔给了喜儿。   “哼,跟我回家!”灵秀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喝道   “四姐,四姐,回,回家,再揪,这样回去,多丢脸。”李宝丰求饶道   “丢脸?!你还有脸可丢么?!”灵秀不理睬他的求饶,继续走着。   “这位姑娘……”见这两姐弟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官兵想拦下他们   “怎么,现在兵大哥要管我们的家务事?”灵秀一个眼风扫去,那人顿时没了语言,看了一眼脸上被揍得五颜六色的男童,果断地让开了。   看着走远的姐弟俩,在场官兵就当看了场乐子,转头就撩开了,继续苦逼的搜山找逃奴? ☆、糊涂父母惹祸事 ?  “姑娘,慧智跟着那人走了。”雀儿撩起车帘,回禀道   “嗯,家去吧。”灵秀挪了挪身子,找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是。”雀儿回头吩咐车夫往家赶,而后进了车厢,把车帘压结实,不让外面的光透进来,扰了灵秀休息。   一路无语,待灵秀睡了个囫囵觉醒来,已经到了别院的后门。   “怎么回事?”灵秀下了车踏,看到是在后门,对站在门口的雀儿道   “姑娘,是李大郎君一家来了。正在前院候着,门房说,李大郎君的神色慌张,似乎有什么难事。”雀儿上前扶着灵秀踏过门槛,低声道   “吩咐人去打听了是什么事儿吗?”灵秀一听是自己的生父母,不觉有些头疼,这一家子从打听到自己成了姨娘的养女,没事打个秋风也就算了,偏偏还爱惹事生非,亏得姨娘心慈,明里暗里给他们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喜儿已经找人打听去了,姑娘是要等消息回来才会客,还是…”   “换件常服就出去听听他们又惹了什么事儿,要在姨娘回来前将他们请出去。省得姨娘又伤神费力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还得好吃好喝地招呼他们一家子。”灵秀轻皱着眉道   灵秀匆匆换上着半旧的豆色襦裙,便带着雀儿来到了前院。见李福全一家具是一脸灰败,六神无主的模样,暗忖这次铁定麻烦大了。面上却是不显,木着脸坐了下来。   “小妹!小妹!你可要救救你爹跟宝儿啊!”金氏一见灵秀坐下,立即扑倒在灵秀裙裾边,大声嚎道   “四姐,如夫人呢?还没回来么?快去唤人去催催,人命关天啊!”已经八岁了的李宝丰,眼睛咕噜一转,见只有灵秀一人出来,不满地吩咐灵秀道   “放肆!我家姑娘是你能颐气指使的吗!”雀儿上前训斥道   “不,不是的,雀儿姑娘,宝儿是一时心急,才口无摭拦冒犯了秀姐儿的。还请秀姐儿谅解。”金氏听到雀儿这么训斥宝贝儿子,赶紧拉着李宝丰跪下。   “说吧,这次是要钱还是请姨娘出面摆平事情。”灵秀见李福全一直没开口,感觉事情很不妙。   “要,要钱。”李福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惴惴不安地回答道   “多少?”   “一,一千金”   “多少?!”灵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一,一千金。”李福全见灵秀又惊又怒的瞪着自己,说话更不利索了   “哼,李叔可真会说笑,就算把我砍碎了论斤称,也值不了一块金子。何况一千金?李叔,听小辈一句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请多保重,雀儿,送客!”灵秀站了起来,冷冷地扫了一眼这所谓的亲人,转身就要回内院。   “李小妹!你不救我们,你们也脱不了干系!那张欠条上也有你姨娘的私印!”李宝丰见灵秀要走,一把甩开金氏的手,冲上去拦住灵秀的去路,吼道   “什么意思!”灵秀一听,当下觉得脚下一阵无力,好在雀儿及时上前扶住,才没软瘫在地。   “我们也没曾想事情会变成这样。”李福全一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心里嘴里都是苦味。   “被废话!说!说清楚怎么一回事?!姨娘的印章怎会在你们那儿!”灵秀瞪了李福全道   “三个月前,大姐夫与二姐夫带来了一个晋商,是个茶叶商人,来京都竞选皇商的,拿了拜帖上门找大姐夫跟二姐夫找路子疏通,谁曾想要孝敬的官员太多,带的金子不够,写信给了家人,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晋商通过熟人找到开钱庄的皇商,原本是挺简单的事,但那皇商说他不是本地人,要他找五个人本地人担保,那晋商许了我们若给他担保,到时候能让我们入份子股。可是加上我跟爹,才四个,二姐夫知如夫人与我们有渊源,便提议我找如夫人帮忙,那日来了,如夫人恰好在处理事务,才寒暄两句,前院有人拜访,等了许久都不见如夫人回来,又见如夫人慌乱中没将私印收好,我想着家中大姐夫他们还等着,便先把印章盖上,等下回过来再跟如夫人说份子股的事儿。谁曾想,那晋商一听到没选上,当晚便偷偷逃跑了。想着跑了就跑了,反正咱不缺他那一点儿份子股。知道前两天,那皇商的家仆找上门来,才知道那王八羔子压根就没还钱,还骗我们说借的一百金,到了钱庄自个加了两笔,变成五百金,这利滚利,五百金滚成了一千金。都得我们这些担保人承担。”李宝丰越说越没底气,见灵秀恨不得吃了他的恶毒眼神,差点没喘过气来。   “我只负责姨娘那一份,其他你们自己想办法。送客!”灵秀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着,生怕一放开手,会把眼前的人撕碎。   “秀姐儿,使不得啊!大妹,二妹都还怀着身孕呢,经不得折腾,秀姐儿,你菩萨心肠,救救她们吧,秀姐儿在家的时候,大妹,二妹都是真心疼着你,护着你的呢!秀姐儿,救救大妹,二妹吧!”金氏整个人软瘫在灵秀的脚边,哀求道   “雀儿,将金夫人扶起来。”灵秀站了起来,眼睛在三人身上巡视了一遍,才道:“从你们将我卖身为奴时,我已经不算是李家人了。知道姨娘将我收为养女,上门认亲,三天两头打打秋风,制造小打小闹的烂摊子,看在是血亲的份上,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从今天起,我跟你们李家再无瓜葛。这是我帮你们的唯一条件。天色不早了,李叔,李婶子还得赶路,雀儿,送客!”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走去。   “秀姐儿…”看着直挺着背,渐行渐远萧索背影,金氏愣愣地站着,嘴里喃喃地念着灵秀的名字,感觉心里头什么东西掉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 ☆、筹备谈判筹码 ?  “雀儿,将城中最好的酒都给我买回来。”灵秀一回到谨勤阁,便吩咐身后的雀儿买酒。   “是,姑娘。”雀儿微微一愣,而后颔首应道。   “等等!”灵秀进了内室,取出一张飞钱,递给了雀儿,道:“买酒的钱不需从账房支。最近天气反复,姨娘的身子似乎不太爽利。那些个与府里无关的烦心事儿,还是莫要拿来扰了姨娘的心神为好。”   “奴晓得。”雀儿将飞钱收入怀中,从容地应道   “不愧是爹□□出来的人,比我家那喜儿强多了。”灵秀看着出了谨勤阁的雀儿,不但细心谨慎,有非常强的洞察力,而且执行能力强。估计还会一些拳脚功夫。从雀儿能避过官兵完好无损来到普化寺后山的竹舍就可以看出一二。   等喜儿从外面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分,匆匆踏进谨勤阁,发现屋里侍候的婢子都被打发到廊下。   “喜儿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姑娘已经在屋里呆了两个多时辰了,不肯让人进屋伺候,”欢儿一见喜儿回来了,赶紧迎上去说道。   “姑娘可用了膳?”喜儿脸色也不是太好,担忧地问欢儿道   “倒是用了些,方才雀儿姐姐使人抬了一大箱子酒进屋里。这会子在廊下站着都能闻到串鼻的酒气。”欢儿回道   “我知道了,留下值夜的,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我进去看看姑娘。”喜儿挥挥手,将人打发回去休息。又将值夜的翠儿支去小厨房后,才进了屋。原以为会看到借酒消愁的伤心人儿,一抬眼,所有安慰劝解的话硬生生哽在喉咙,不上不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神马情况?!怪不得欢儿说廊下都能闻到串鼻的酒气,可不是!一大箱子的酒几乎都被打开了,桌子上,凳子上,甚至地上,全是倒满了酒的碗。可是,贴在碗上的纸是怎么回事?   “喜儿,回来了。可用了膳?”正在桌上写着标注的灵秀,抬起头见喜儿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以为是自己太过专注没听见喜儿唤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问道   “回姑娘,奴在外边吃过了。奴这就跟您禀报…”   “这事不急,年前我让人制作的东西,可拿回来了?”灵秀打断了喜儿,道   “可是…”喜儿有些急了,这可是很着急的事儿啊!   “拿回来没有?!”灵秀有些不耐烦地喝道,这丫头忠心倒是忠心,就是有时候分不清主次!   “拿,拿回来了,收在了小库房。”喜儿被灵秀突然间的变脸吓了一跳,有些闷声地应道   “去取来,一会有用。”灵秀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是。”喜儿见灵秀怒了,不敢再多嘴,赶紧应下,退出了房间。   这一番折腾就是一宿,天蒙蒙转亮,被窗外几缕阳光晃了双眼的喜儿,这才幽幽的转醒。睁开双眼的喜儿发现自己躺在了姑娘的床上,吓得从床上翻了下来,混沌的脑袋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躺在了姑娘床上,记得昨晚从小库房将姑娘吩咐的箱子拿来,里面全是古古怪怪的器皿,姑娘自个儿捣鼓了半天,这又点火炉,又是弄冰硝,还有什么来着,记不清了,只记得姑娘叫自个看火,看着看着就闻到一股很好闻酒香,闻着闻着后面就不记得了。   “醒了?”灵秀撩起了绣帘,步入内室,一脸戏谑地调侃道:“你家姑娘的床可睡得舒服?”   “姑,姑娘!”喜儿赶紧爬起来,有点手脚无措地道。抬起头见灵秀并未生气,这才松了口气,我就说平日里姑娘很是良善,轻易不发脾气的。昨晚果然还是因着亲生爹娘的事,伤心难过了。又见灵秀是衣着齐整地走进内室的,估计她昨晚恐怕是一夜未眠的。正要开口劝说,灵秀就开口了。   “睡醒了,就去把外面收拾一下吧,本姑娘要补补眠,一宿没睡,困得慌,哦,姨娘那里,就回禀昨晚有只猫跑进院里,我被扰了觉,一宿都没睡好,到了清晨才睡沉。你们没敢叫醒我,懂了么?”不知自己婢子如何揣测自己的灵秀边说,边退下衣物。心里不禁想,还是□□不到家,连借口都得自己给她找好了。要是人家雀儿,肯定不用自己这么操心。或许找个由头,跟姨娘借雀儿用几天也好。   “奴晓得。”喜儿扶灵秀躺下后,为她盖好被子,声音轻柔地应道。困得眼皮直打架的灵秀并未发觉喜儿用异常怜惜的表情看着自己,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咳咳,直到某天因发觉院子里的婢女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极力阻止自己靠近池塘,连拿个剪刀都大惊小怪的时候,这才幡然觉悟的灵秀已经无力回天,所以这是一个误会引发的冤案么?!   喜儿刚转身走了几步,还未走出内室,便见方才刚躺下的灵秀,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越过自己走出内室,而后又匆匆踏入内室,手中抱着一个小箱子。一转头,看见灵秀将箱子推到床内侧,转身躺下,迅速把被子一拉,睡下了。喜儿见状,咱姑娘这是魔愣了吗?可怜见的,好好一姑娘被亲生父母生生气得神志不清,都把破盒子当宝贝了都。唉!? ☆、筹备谈判筹码2 ?  春天正是百花盛放的季节,屋外的玉兰开得正好,睡了一晌午的灵秀,精神奕奕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推开窗户,玉兰花浅浅的幽香似近似远地萦绕在笔端,灵秀深深吸了口气,伸了个大懒腰,感觉今天的心情愉悦非常。   “姑娘可算起了,如夫人已经打发人来问了好几次,说炖了些补气的药膳等你醒了,过去用些。”喜儿听见屋里有动静,赶紧进来伺候。   “嗯,一说吃的,我才觉得自己肚子好饿。赶紧洗漱,到姨娘那儿蹭点好吃的。”灵秀摸了摸饿了的肚子,笑眯眯地道   “姑娘可是要用点粥垫垫肚子?”喜儿一听灵秀饿了,温声问道   “不用了,我突然好想快点见到姨娘呢!”灵秀说完,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窗外开得正好的玉兰。   “如夫人要听到姑娘这么说,可要高兴坏的。如夫人最心疼姑娘了。”喜儿拐着弯儿地安慰灵秀道。   “现在的玉兰开得正好,让人剪几支来,我要带去给姨娘看。”可惜灵秀心里装着事儿,并没有在意,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在云罗院,跟姨娘用了午膳,灵秀让人将玉兰插在姨娘房里的花瓶上,顿时满室馨香。   “这玉兰可是秀儿院里的,都已经开得这样好了。”刘氏见桌上摆着玉兰花,不禁赞叹道   “姨娘,都已经是春天了啊,正是百花齐放的好时节呢!”灵秀笑眯眯的道   “我家姑娘长大了哟,都到了爱俏的年纪了。这是要叫姨娘给你做春衫了?”刘氏故意打趣灵秀道   “姨娘!我,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灵秀故作羞涩地转过身子,不理刘氏。   “好好好,姨娘的错,那我家小秀儿是什么意思啊?”刘氏知道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也不多为难,问道   “姨娘,咱们去踏春吧,我记得咱家似乎有个百花园。”灵秀摆出一副向往的模样,看着刘氏。   “你呀,昨个儿才磨人要去普华寺,今儿又想去百花园,想一出是一出,心都玩野了。”刘氏一听,有些无奈地点了点灵秀挺翘的鼻子。   “哪有!姨娘,就去吧,大好的时节,光消磨在家里的事务上,多遗憾呐。而且,郝老先生说了,姨娘要多走动,对身体有好处。”灵秀抱着刘氏的手臂,小脸在她怀中磨蹭着撒娇道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我算怕了你了,但是,我可话说到前头,这次去了百花园游玩回来后,可要好好收收心了。月底,你爹可就要回来了。那幅福寿图得赶出来,给你爹祝寿。你可别指望在外头买点啥小玩意儿糊弄他。到时候,姨娘可救不了你。”李氏把话说到前头,免得又像去年那样,弄了不值钱的木头小玩意,她爹差点没揍她。   “知道了,女儿可不敢了。”灵秀面上诚恳地应道,心里却不以为然地想,切,那可是强弩,虽然做得小巧精致,可是杀伤力可不小,谁叫他当成小玩意乱开弓,差点没把他得意门生给射死。以为她不知道,他可因为这张强弩,得了不少赏赐。哼!小气鬼,才给了那么几张飞钱打发我,还不许我告诉姨娘。   “姨娘,听说今年的花期晚了些,番邦的商人乘机引进了好多新奇的花,百花园好多的花都卖不出去了,那些花农都快愁白了头。”灵秀故作担忧地道   “谁说不是呢,昨儿管事还打发人来讨主意呢。我正想着看看你伯娘胭脂铺子要不要收花粉花瓣呢?半卖半送也比烂在地里强呢。”刘氏提起这事也有些发愁。   “这么一提,倒想起前几日,晨曦写信给我,问家中产业可有种植花草的。说想捣鼓香粉什么的。待会写信邀她去百花园看看,可成?”灵秀半仰着头,一脸期待地询问道   “可是镇国将军府上的齐十七姑娘?”刘氏记得那姑娘,从去年开始每隔两三天就有信件往来。能放下身段与灵秀交往的姑娘,可见是个心性豁达,不拘于俗流的人儿。   “嗯!晨曦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姨娘见了肯定会喜欢的。”灵秀笑嘻嘻地道   “难得咱家秀儿有玩得来的伴,只要她肯来,姨娘自是扫榻相迎的。”刘氏抚着灵秀的发,欣慰地应道。   “姨娘一定会喜欢她的。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写信给晨曦。不,让喜儿亲自走一趟,这儿到镇国将军府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姨娘,让门房晚些落锁。哦,还有,我得赶紧回院里收拾东西。姨娘,我先回去了。”灵秀说做就做,提起裙裾,快步踏出了刘氏的房间。   “这小顽皮,到底是随了谁,毛毛躁躁的。我的小闺女什么时候才长得大哟!”刘氏看着风风火火地离开的灵秀,有些无奈地笑道。   百草园,小厨房   “哟!胆儿挺大的,敢这么糟蹋东西。”齐晨曦笑眯眯地调侃道   “我的小祖宗,小点声!”灵秀一边吩咐喜儿将早上沥干水分的花苞倒进锅里,一边刮了晨曦一眼。   “你这是坐花蜜酱,还是制香啊?靠谱么?”晨曦见一进了厨房,灵秀就一直将花苞一筐一筐地往锅里倒。   “让你去睡觉,你非跟着来,无趣了吧。”灵秀将手中的器皿摆放好,有些无语地看着把脚搁在八仙桌上的晨曦道   “哎呀,我就是好奇,那什么凝香露,被你说的如何神奇,想快点看到嘛!你可别给我出漏子啊,后天那齐十一生辰,我可指着它帮我找回场子的,哼,什么赛雪的肌肤,桃夭的脸蛋。一天天窝着房里不出门,连马都不会骑,成天病蔫蔫的,一脸的病态。大哥他们居然敢拿我来比,笑我没人家好看。哼!我这才是健康表现。灵秀,肤若凝脂,玉体生香,香味可萦绕月余,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搞砸了,今天这事我可不会帮你兜着了啊!”晨曦说道后面,一双莹润的大眼故作凶煞地威胁道   “知道了,坐在那儿吃你的点心吧。要是扰得我分了神,弄混了配方,吃出了事,可怪不得我啊!”灵秀故意吓唬晨曦道,见她瞪了自己一眼,而后拿起桌上的点心啃着。没再跟她搭话。这才将所有的精力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第二天晌午,正在补眠的灵秀,被在床边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吵醒了,捂着快裂开的脑袋,有气无力地道:“我的好姐姐,你就发发慈悲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呼~你终于醒啦!我还打算一直安静地等你醒来呢!”晨曦一见灵秀醒了,开心地笑道   “呃…”灵秀已经累成了狗,根本无力吐槽她所谓的‘安静’地等自己醒来。   “哦,对了,这是方才喜儿拿给我的凝香露,这么才这么点儿,能有效么?”晨曦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皱着眉道   “你以为呢!足足五十几筐的花苞才炼出这么一点点,精贵着呢!”灵秀没将制作的过程和其它成分调制的事儿跟她说,说了她也不懂,自己也没法编个合理的理由告诉她自己是怎么知道会这些的。   “咦?你闻到没有,方才我就想问了,你用的是什么制成的香囊,若有似无,很清新的香气,可就是闻不出是什么香。”晨曦有些疑惑地问道,也没见她床上有挂香囊的样子。   “嘻嘻,你闻闻。”灵秀得意的将手臂伸到晨曦鼻端。   “咦?!凝香露!你用了?!”晨曦抓着灵秀的手,兴奋地道   “嘻嘻!”? ☆、心情不好,胖揍流氓 ?  一辆马车在热闹的街道上徐徐缓行,被外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吸引的晨曦轻轻掀起窗帘,一双莹润润的大眼瞧得直放光。每每想开口喊停马车,下去溜达,身边健壮的婢子,一个冷冷的眼神一甩过来,立马蔫了。坐在对面的灵秀好奇地看着两人的眉来眼去。到底晨曦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这么忌惮这个叫蒙花的婢子,或许是这个婢子后面的主子。真的好奇啊!可是,这个蒙花,寸步不离的跟在晨曦身边,一时逮不到机会问晨曦。话说,在这个以细腰纤姿为美的时代,蒙花这不光高大而且还长得虎背熊腰的姑娘,生活在这个时代也挺不容易的。察觉到灵秀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蒙花半垂着眼,转过头来,冷不丁地甩了灵秀一个凌厉的眼神,而后又将头转了过去,连个眼尾都不屑扫她。灵秀冷不防被这么一瞪,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待回过神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晨曦显然也看到了,只得以抱歉的眼神示意灵秀。看到一脸憋屈的晨曦,再看看低眉顺眼的喜儿,心情不觉好了很多,咱的喜儿这样,也挺好的。刚调整好心态的灵秀,正想开口询问晨曦,为毛一听到自己出门,非跟着来不可,还硬挤上自己的马车,明明她家的马车又宽敞又舒适。话还没问出口。马车忽然一震,没防住的灵秀与喜儿被撞得七荤八素,好容易被喜儿扶了起来,发现晨曦被蒙花好好地护着,牢牢地靠在车壁上。灵秀好容易调整好的心态,又被蒙花给摧毁了。靠!特别是蒙花居高临下地睥睨了自己一眼,灵秀用她的钛合金狗眼发誓,她这是在赤、裸、裸地嘲笑自己。叔可忍,婶…呸!关我毛事啊!老娘凭什么忍她!老娘又不是将军府的姑娘!她背后有什么人撑腰也管不到自己头上来!   “啊!!!”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又一次意外将灵秀要出口的话打断。   “喜儿,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灵秀脸都拉了下来,强忍着怒气,沉声吩咐道   “是,姑娘。”喜儿应了声,赶紧挑帘出了去。不一会就回来了。   “姑娘,是,是有位姑娘卖身救母,被地痞流氓相中,要强行带回家去。”喜儿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说话有些喘。   “这么说,方才马车突然停下来也是因为他们?”很好,灵秀终于找到泄愤的对象了。   “应该是。”   “走,姑娘我还没见过地痞流氓长什么样,下去见识见识!”灵秀甩了个我是主子我怕谁的眼神给晨曦后,就下了马车,拉着跟着下车的喜儿去找地痞流氓的茬了。   “姑娘,姑娘,咱,咱还是不要上前为好。”喜儿有些担忧的劝道。   “我啥也不做,就是看看。”灵秀拉着喜儿挤开了最前面的人群,眼前的视线终于开阔了,哎,这怎么回事?那卖身救母的姑娘姿色很一般嘛,而且明显不敬业,嘴上嘤嘤嘤地哭个半天,一滴泪也没有,眼睛还滴溜溜直往衣着光鲜的人身上放电。还有那地痞流氓,有这么怕事的流氓吗?骂骂咧咧加上指手画脚了半天,连人家衣角都不敢碰,几次差点打到人家,人家都还没有反抗,自个儿反倒吓到了的鬼样子。   “大爷,好心的大爷,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奴家吧,奴家家中还有重病的母亲,若非家中再无东西可变卖,奴,奴家也不能这般作践自己啊!”那姑娘说完呢,又扑倒在一旁嘤嘤地啜泣。   “哼,爷带你家去是看得起你,跟着也吃香的喝辣的,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地痞流氓生硬地嚷嚷道   “奴,奴,呜呜……”好一个欲语还休,那姑娘半遮着面,倒是有几分妖娆的风情。可见今天这出戏演过不少回了吧。就是那做配角的流氓是今天临时拉来的吧!业务一点都不熟悉!真是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真心是不给力啊!   “还哭,你就是哭死也没人敢救你的,还是跟我家去,好好服侍爷吧!”地痞流氓说是这么说,可是半点没有上前的意思。还被那姑娘避着人狠狠地刮了他一眼。   “慢着!”灵秀甩开喜儿反抓住自己的手,走上前去,道   “哟,哪来的小屁孩,添什么乱,边去!”那地痞流氓眼睛一亮,转过身见是个还没长开小丫头片子一个,顿时不耐烦地驱赶道。   “我坐的马车在后面。”灵秀看着他说道   “什么?”这小孩有病吧,说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方才引起骚动,惊着我家的马车,让我车上的朋友跟我都受了伤。你得赔偿我们!”灵秀指着额头上浅浅的印痕,道   “呸!什么屁话!”那地痞流氓一看她额上几乎看不见的印痕,靠!这是讹诈!   “还有,你要强抢这位大婶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不让她卖身给别人,然后回去伺候她母亲,阻止人家尽孝道是不道德的。看你的样子,也没几个钱,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阻止这位大婶尽孝道这样不道德的事,不能姑息,必须小惩大诫。我就打你几下,让你长长记性。”说完不待那人反应,将方才从路边顺来的一根烧火棍,用巧劲儿,打在身体的薄弱处,那人一个没留神,被打趴在了上,痛得嗷嗷直叫。灵秀根本不给他爬起的机会,对准穴位一阵猛揍,打得他四肢发软根本爬不起来,在地上被揍的满地打滚求饶。   “这,这位,姑娘!”那女子也不哭了,瞪了眼地上一直求饶的地痞流氓,鄙视他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打不过,又怕他一时嘴欠把自己抖落出来,只好开口道   “大婶,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赶紧去卖身啊!卖了钱好回去伺候你娘!”灵秀一脸无邪地看着那女子道。   “呃…”被半大丫头大婶大婶地叫着,那女子的脸是一阵青白,被气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被半大丫头叫成了大婶,却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她的火。真是憋屈。   “我想这位大叔经过今天这事,以后应该不会做这么不道德的事情了。”将在蒙花那儿受的窝囊气发泄后,看了眼趴在地上直哆嗦的地痞流氓,从身上拿出几块碎银,放到地上,对着地上的人轻声道:“大叔,你演的地痞流氓真心是太假了。”说完,不理会地上一脸惊慌的人,站了起来,一脸真诚地看着卖身的那位姑娘。   “看来,今天大婶是卖身不成了,喜儿给点碎银给大婶,让她明天再来卖吧。”顶着一脸的真诚,却说出这样噎死人不偿命的话。这话一出口,周边看热闹的群众是一阵哄笑。   “卖身的姑娘,趁天还没黑,要不你跟哥哥我去西巷转转?”有看热闹的好事者,趁机调戏道。   “我的好姑娘,天色不早了,回去晚了,如夫人该担心了。”喜儿见周围有几个胆子大的好事者蠢蠢欲动,怕再说出些不堪入耳的话,污了姑娘的耳,赶紧出声提醒道。   “那我们回吧。”灵秀的火气已消,也没兴趣再呆下去,点头应道。   喜儿见灵秀不打算再呆下去,急忙拿出一点碎银,塞到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女子手中,生怕再生什么事端,惹得人家突然发难,伤害到姑娘。一给完碎银就赶紧跟上灵秀的步伐,亦步亦趋地挤进了人群。不一会就消失在卖身女与号称地痞流氓的男人视线范围。? ☆、泪奔,由一盘发糕引发的大姨妈案 ?  听到外面动静却不能下车的晨曦,刚想撩起窗帘一探究竟,就见一脸轻松的灵秀带着哭丧着脸的喜儿回到了车上。   “灵秀,喜儿这是怎么了?”晨曦看着这一喜一悲的主仆俩,很是疑惑地道。   “没事!对了,我还没问你,一大早打发人来我家问我今天的行程,知道我要出门,还紧赶慢赶跑来跟我出门?到底出了什么事?”灵秀不答,反问道   “还不是你那凝香露闹到,这几天被我娘旁敲侧击,软磨硬泡,就差点威胁我跪祠堂了。我昨儿实在顶不住,就把实话说了出来。灵秀,我们俩是好姐妹,哪里来的隔夜仇,是吧。我从你这强抢了一瓶凝香露,让你生气了,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好。我娘已经痛骂了我一顿,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我保证!我真的知道错了,所以,你就发发善心,告诉我这凝香露是哪家铺子买的嘛?”晨曦眨巴着莹润的大眼,很是惹人怜地道   “原来这事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灵秀睨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晨曦,又扫了一眼蒙花,说道:“而且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也只有空手而回的份。”   “哼!区区低贱的商贾,满身铜臭的贱民,告诉他们,将军府不缺银子,开个价,东西归我们。”晨曦还未回答,身边的蒙花倒是一脸鄙夷地道   “呃,倒不是钱的问题,我听铺子的掌柜说,由于凝香露的制作耗时又费力,一个月才出五六瓶。你瞧,上次是我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两瓶,自个儿用了一瓶,你家主子拿去一瓶。现在才月初,就算你去,也买不着不是。说来这凝香露的功效甚是神奇,服用之后,皮肤明显莹润白皙了不少,就是量太少了些而且价格不菲,一般人还真用不起。”灵秀故作遗憾实则避重就轻地说道。   “奇货可居不就是这个理儿么。行了,既然暂时买不着,也不能空着手回去不是,前面有家点心铺子,听说他们家的发糕尤其好吃,我们买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吧。”晨曦赶紧借势转移话题。   “也好。”灵秀哪有不应的道理,点头道。   “姑娘,你出汗了,可是在车里闷着了?”上车后一直没开口的喜儿,见灵秀脸色不太好,额头鼻尖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许是早晨没怎么用膳,方才走路又走得急,有些头晕,歇一会就好了。”灵秀任由喜儿用手帕印着头上的汗,有些不以为意地道。实则,从今晨开始灵秀肚子有些隐隐地下坠感,因只是轻微的不适,灵秀便没放在心上,只是这一路颠颠簸簸地走来,这种不适感时强时弱,让灵秀有些心烦气躁。不然,那蒙花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挑起灵秀的脾气来。   “这不吃东西怎么行,我们下去用点点心小食什么的,垫垫肚子,再家去。”晨曦见灵秀的脸色有些发白,不待蒙花开口,赶紧撩起帘子见点心铺子近在眼前,叠声唤着车夫停下。车夫得了吩咐,应了声,便轻轻勒停缰绳,在点心铺子前停了下来。   晨曦这会子也不理会蒙花杀人的眼神,抓起帷帽,一个箭步冲出了马车,先行进了铺子让店小二备好厢房,灵秀见蒙花一脸不愿下车的模样,也不催促她。让喜儿扶着自己下了车。刚走进铺子,只觉眼前一晃,闪过一个带着墨色帷帽的高大身影,三五步就跨上了楼梯,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处,灵秀有些愕然地望了望消失在楼梯口的人影,心中一叹,这么粗犷彪悍的女子活在这个世道真是可怜,连站在人群中的勇气也没有。由喜儿扶着来到厢房的灵秀,见蒙花依旧戴着帷帽,站在角落,一言不发。更是确定蒙花是个表面强悍内心自卑的可怜女子。   “二位姑娘,这是新出炉的发糕,趁热吃更能吃出它的松软。”刚坐下,店小二便端着糕点,敲了门后,推门而入,微笑着道。   “有劳小二哥了。剩下的让我来就可以了。你先下去吧。”喜儿上前接过盘子,让店小二回避,道   谁知,那店小二刚退出房间,外面就吵了起来。刚关上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什么玩意儿,我告诉你,从来没有人敢忽悠你爷爷我!废话什么话。什么先来后到,凭什么她们就吃的是新出炉的,我的就是人家选剩下的。”来人是一脸横肉的富户模样的嚣张男子。许是暴发户,一身的五彩缤纷的华丽衣裳,包裹着已经不能用胖来简单形容的身躯,简直就像一只掉进艳色布料堆里的一大摊油腻腻的肥肉,要恶心就有多恶心。   “店小二,既然这位客人这么想要这碟发糕,那就让给他吧,反正我们也还没动筷子,你下去再端另一盘上来。”晨曦扫了一眼恶心人的暴发户,皱着眉,吩咐道   “呸!你们不要的东西就给我,没这么便宜!除非……”那胖猪一扭身,将桌上的发糕扫落在地。胖得都快挤得看不见了的绿豆眼,不怀好意地在晨曦与灵秀身上来回转悠。   “好个登徒子!来人哪!给我打出去!”晨曦美目一瞪,顿时怒了,话一出口,才后知后觉,今天出门没有带家丁护院,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恰好被盯着她看得胖猪瞧见。更加确定自己所想,定哪家淘气的姑娘偷跑出来玩耍,想当然的以为就算自己调戏欺负了她们,她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就算不服,为了自己的清白,量她们也不敢把自己如何,再说,就算找上门了,最多不就纳了回家做妾,总归吃亏的也不是自己。这么一番思量,嚣张气焰更是高涨。   “哈哈哈,这小妞够能唬人的,看着一双美目瞪的老大,真够味。”肥猪暴发户猥琐地笑道,说着就伸手要摸晨曦的脸,晨曦往后一退,愤怒地打掉肥猪伸过来的手。   “给我滚出去!”晨曦将肥猪的手打掉的同时,反手用力一扇,将肥猪的脸都打偏了,痴肥的脸上妥妥的印着五个手指印。   “你个贱人!!!”从没被女子掌掴的肥猪一回神,怒火攻心,抬脚就往晨曦肚子上猛力一踹,被惊到了的晨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倒是一直关注着胖猪的灵秀率先反应过来,一把甩开护着自己的喜儿的手,要将晨曦推至一旁,怎知还没碰到晨曦,晨曦就被人拉到一旁,刚反应过来的晨曦又是一惊,下意识就抓住灵秀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灵秀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蒙花身上,蒙花不防灵秀突然撞过来,脚下一轻,两人都摔倒在地。   “呃,痛…”灵秀捂着肚子,艰难地支起身子,发现自己正坐在蒙花腰上,慌忙想爬起来,怎料一动弹,觉得肚子像刀绞一样痛,脚下一软,一屁股又坐了回去,还没来得及惊愕屁股下传来的异样触感,肚子又是一抽,痛得灵秀整个人倒在一旁蜷缩了起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被方才被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衣男子,将那胖猪登徒子劈晕,扔了出去又消失的诡异现象吓呆了的喜儿,被灵秀的痛呼拉回了神。见灵秀面若白纸,秀气的小脸痛得都有些扭曲了,而且一身冷汗淋漓,顿时慌了神。   “血?!灵秀受伤了?!”晨曦站在灵秀的身后,见灵秀藕粉色的春装在大腿的位置渗出一些血迹,顿时惊呼道。   “跟我来!”蒙花将外衫罩在灵秀身上,一把抱起就往门外走去。   一行人匆匆来到附近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蒙花刚将灵秀放下床,郎中后脚就赶到了。蒙花还未退出房间,就被郎中叫住了。   “东家,某愚钝,这病,某无能为力。”袁寒致收起把脉的手,站了起来,脸色古怪地看了蒙花一眼。   “怎么可能,她不过是受了点外伤,寒致,莫不是得了其他什么隐疾?”蒙花见他一脸古怪相,以为是自己的女装打扮引起。顿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而后装作没看见他的古怪模样,问道   “呃,她没有受伤。也没有隐疾。”这次轮到寒致有些不自在了,他又不是专治妇科老娘子,这种事找他有什么用。   “她没有受伤,我手上跟衣服上的血迹是哪来的?”蒙花没反应明白过来,心想,这袁寒致是试药试傻了,还是试瞎了?没看见自己一手的血么!   “噗,嗯!咳咳咳!这位姑娘怕是第一次来月信,她的底子比较弱,我开些补血的方子给这位姑娘。”说着袁寒致见微蹙的剑眉,眼中透着疑惑的蒙花,差点没笑喷出来,强忍着笑意,紧绷着嘴角,拔脚就冲出房间。而后听见屋外传来铺天盖地的笑声。   “……”这才明白过来的蒙花顿时黑了脸,转头瞪着早就将被子拉起蒙头躲在被窝的灵秀。   “灵秀姑娘!奴现在就伺候你沐浴更衣!”蒙花一个跨步走到床边,说着就猛力一扯,将被子扔到地上。灵秀一‘咕噜’爬了起来,三两下就爬到了床的一个角落,缩成一团,警惕地盯着蒙花。   “你,你,你,不用,让喜儿来就好。”灵秀忍着肚子的不适,有些惊慌失措地道   “谁伺候不都一样么,再说喜儿这会子被叫到厨房给你煎药去了。怕是分身乏术呢!”说着就要上床拉她。   “啊!!!你,你别过来!男,男女授受不亲!!!”尼玛,这回被晨曦坑惨了!   “姑娘,你,说什么呢?莫不是中邪了,我是蒙花。”蒙花咧嘴一笑。说完,又是一个探身,伸手向她抓去!   “你不是蒙花!啊!别过来!救命啊!你这个男扮女装的变态!疯子!流氓!啊!!!”灵秀见蒙花要抓自己,彻底慌了,紧闭着眼,手脚并用地踢打尖叫道。   灵秀踢打了半天,身上的力气都快用完了,也不见他伸手抓自己,悄悄眯开一只眼,发现蒙花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看戏一般看着自己手舞足蹈的滑稽摸样。   “怎么?就这么几下就累了,啧啧,可惜了,我正看得起劲呢!”蒙花故作一脸可惜了的模样,道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灵秀实在是又累又难受,见他根本不屑碰自己的嚣张模样,就知道自己被人当猴耍了。   “你们全家的债主,不过你父母兄弟将所有的债务都推到你的身上。准确来说,我是你的债主。”栾玶将印了有灵秀的手印的欠债转移的同意书,在灵秀面前扬了扬,道   “什,什么!”灵秀当然认得自己的字跟手印,只是想破头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自己的债主!当下傻了!啊,让我死了算了!尼玛,坑爹的玩意!为什么非要今天来第一次M,为什么来第一次M要碰上他,为什么碰上他还要将大姨妈弄到他身上,而且是这么尴尬的位置,灵秀扫了一眼栾玶小腹处的大姨妈痕迹!心里哀呼道:尼玛!让我死了算了!灵秀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在他手下是怎么一个凄惨的下场。没还钱不会死?尼玛,谁会乐意一个将大姨妈弄着自己一身的倒霉鬼在自己眼皮底下瞎晃悠!这不是无时无刻提醒自己:就是这个倒霉鬼害自己被弄一身大姨妈!一身的大姨妈!今后自己的小命真是完完全全的没保障啊!就不知道债主哪天心情不美丽,又恰好看到眼皮底下晃悠的害他沾上一身大姨妈倒霉蛋。呵呵,小命玩完是小事儿!最可怕的事,尼玛!他是个变态!还是一个喜欢男扮女装的变态!!!呜呜呜~尼玛!损友,绝对的损友!齐晨曦,这次被你坑死了!!!!? ☆、又见卖身女的狗血戏码 ?  恍恍惚惚回到马车上的灵秀,靠在车壁上假寐,脑海里一遍遍回放今天所发生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找不出问题所在。为什么栾玶会以这种方式找上门?栾玶跟齐晨曦到底什么关系?按理来说,一个年轻皇商跟一个护国将军府的嫡女,就以晨曦的身份,齐夫人跟齐老爷也可能让他们有往来。而且,晨曦似乎很忌惮栾玶,莫非真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太不对劲儿了!该死的,齐晨曦由栾玶的人护送回将军府了。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不行,回去一定写信给她问清楚。正想着,马车就停了下来,坐在灵秀身旁的喜儿,见灵秀还在睡,不敢打扰,轻轻掀起窗帘,一看究竟,外面很是热闹,周边围了不少人。喜儿正想放下窗帘,耳边就传来一个似泣似诉的哀求声,听着竟有几分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探出头去一瞅,咦?怎么又是他们俩?   “这位郎君,慕娘有幸认过几个字,奴却知信守诺言,诚信乃为人之根本。奴今日卖身救母,郎君买了奴,奴就是郎君的婢子,请不要让慕娘成为背信弃义的不堪之人。此后端茶递水,笔墨伺候,伺候郎君穿衣用膳,奴无不尽心尽职。”慕娘跪在地上,一副文艺2B女愤青的模样,义正言辞地对给她钱财的男子强买强卖。   “这位姑娘,实在不必如此,谁都有为难的时候,这钱财不过身外物,莫要耿耿于怀,姑娘还是快些回家侍奉家中高堂吧。”说话之人便是那慕娘口中的郎君,喜儿伸直脖子探看,看到了!是位风度翩翩的俊俏郎君,怪不得那慕娘死缠烂打都想跟他走。话说,这位俏郎君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喜儿放下窗帘,托着下巴,苦事冥想着。眼睛无意中扫见脚边的食盒,眼前猛地一亮,对了!是齐姑娘府上的郎君!上次去将军府送信的时候,无意中迷了路,就是他指路给自己才没闹笑话的。   “姑娘?姑娘?”喜儿试探性地唤了唤灵秀,道   “嗯?”   “姑娘,路被堵住了,马车过不去,是前面有人卖身救母,嗯,还是早上那两个人。”喜儿轻声地说道。   “那就等等吧。”大姨妈第一次上门的日子,太刺激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的灵秀神情恹恹,不想动弹。   “那个,被纠缠的人似乎是齐姑娘府上的兄长。”喜儿见灵秀似乎不想理会的模样,有些着急地说道。   “嗯?你见过?”灵秀懒懒地抬起眼,看了眼神情有些着急的喜儿,问道   “上次送信去齐姑娘府上,不小心在后院迷了路,多亏了他,喜儿才没给姑娘闹笑话。”喜儿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道。   “不理他,今天可被那害人精坑惨了!”灵秀撇撇嘴,明显不想掺和进去。   “姑娘,可是……”   “没有可是!”灵秀瞪了喜儿一眼,而后闭上眼,不再理会她。   “姑娘……”   “……”   “姑娘?”   “……”   “姑…”   “我擦!我上辈子欠你银子了是不是!到底谁才是主子啊!真是够了!”灵秀一把扯开身上的薄被子,扔到地上,狠狠地刮了喜儿一眼,用力挥开车帘,跳了下去。灵秀此时心情糟糕透了,因为突如其来的大姨妈,因为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变态债主,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知道是唐僧转世还是白莲花托世的婢子,在耳边叫魂一般念念叨叨的。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一刻是顺心的。   “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堵在道上半天也不让道!这大街上车来人往的多耽误人家出行哪!”灵秀人未到,声先至。拨开最后一拨看热闹的人,走上前一瞧,有些不悦地道:“这位大婶,怎么又是你啊!我不是让婢子给你银钱了么?你这么还在这儿呢?还是说,你是家去侍奉令堂后又回来继续卖身,总不会是压根就没走,一直占着道卖身呢?要是前者,那你是何苦呢?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上赶子糟蹋自己?要是后者,你这可就是利用百姓的善心讹诈钱财,这可是犯法的事儿!可是要抓去官府坐牢的。”   “我…”那慕娘一听,脸上一阵青白,正要辩解,灵秀根本不给她机会说话。   “咦?这不是十七姑娘的兄长么?”灵秀扭过头,身旁站着的一脸书生气的俊俏少年郎,有些惊讶地道。   “正是,不知…”季伍洺见突然出现给他解围的姑娘,以为是自家妹妹的哪位好友,正好询问,不料,被她截了话头。   “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儿?十七找不到你,以为你已经先行回府了,正气呼呼地往家去呢!”灵秀瞪着眼,胡编乱造地道。   “大郎君,完了,方才我们出来,没告知十七姑娘,把十七姑娘留在了喜鹊楼了。”季伍洺的书童——书言,这才想起今天自家郎君是陪十七姑娘出来买生辰礼物的。这下糟了!   “……”灵秀眼角扫了扫说话的书童,是个有眼色的,这么快就给主子找到开溜的理由。殊不知,她是瞎猫遇上了死耗子,这对主仆真就是陪自家姑娘出来走动的。   “这可糟了!”季伍洺一听,这才猛然想起今天出行的目的   “十七才刚走没多久,兴许能赶上她的马车也不一定。”灵秀隐晦的示意,他们开溜。   “对对对,书言,咱的马呢?”   “在喜鹊楼呢!”   “我们赶紧回喜鹊楼!”说着就向慕娘跟灵秀拱了拱手,便将眼前的事情抛之脑后,快步离开了现场。   “都散了吧!别再挡着马车的道了!虽说我用不着卖身救母,可也着急家去侍奉双亲哪!都散了啊!”灵秀见人走了,自是不再滞留,一甩头将慕娘与跟围着凑热闹的人抛在身后。   原本想冲上前去拦住灵秀的慕娘,因灵秀那般戏谑的调侃,让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周遭投来有色的眼光,让慕娘一时羞愤不已,却不敢上前阻拦。怕自己真惹急了那女子,指不定那女子会说出怎样的话来,令她更难堪。只得含恨地等着灵秀离开的身影。? ☆、美酒配英雄 烈酒赠壮士 ?  灵秀一年到头跟着便宜爹回都尉府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除了年三十跟大年初一,这两天会到场,其他时间她是半步都不会踏进都尉府的。为毛,呵呵,便宜爹是老太爷,虽说自个是侧室的便宜养女,可是辈分在那摆着。府里的老爷,夫人都是家里的老大,平日里只有人家小辈给他们行礼的份,本来有个比自己还小好多岁的老姨娘,三天两头给她晨昏定省,磕头问安,就已经够郁闷的了。好在后来因着小姑子殒了,得了癔症,身子疲弱。搬去别院休养,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最多就两三个月派人去问安,带点补品布匹的去表表心意。日子总算过得顺心顺意,可没多久又冒出个小姑子,比自个女儿都还大不了几岁。要搁你,你乐意一天到晚有个便宜小姑子在你眼前瞎晃悠?灵秀自个儿很有自知之明,如非必要,绝对不会出现都尉府。跟都尉府的人一直是进水不犯河水,老老实实地呆在别院,自个儿关起院门过自己的日子。因着这次是便宜爹的六十大寿,不比平常的生辰,要在都尉府摆寿宴,作为便宜女儿说什么都得到场,再者,灵秀今天必须到场,因为便宜爹这次的寿宴中有她想要的东西。   这一日,灵秀一改往日偏为素净的装扮,换上了官家闺秀们出席宴席常穿的礼服,一身新制的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的偏襟长褙子,配的是现下时兴的粉色纱裙。梳起的峨髻上右侧斜插一支赤金点翠小凤簪并一支金珠簪,左侧只别了朵兰色堆纱宫花。精心呵护头发在简单头饰的点缀下,更显乌黑亮泽。耳垂上戴的一对翠玉水滴耳坠。让灵秀顿时显得春意融融,与这春日时节相映生辉。   灵秀梳妆打扮后,移步来到了姨娘的云罗院,刘氏已经坐在花厅等灵秀过来用膳,一见难得一改素净的装扮,着一身水红亮缎的礼服的灵秀,不由得眼前一亮。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道:“我的好乖乖,就该如此装扮自己,多好看!一个花骨朵般水灵灵的小姑娘成天不爱花不爱红,白白浪费了正当爱俏的年纪。咦?这首饰也太素了些,雀儿,去将我小库房的那支点翠烧蓝蝴蝶发钗,还有那对红珊瑚手串取来。”   原想开口阻止的灵秀见姨娘正在兴头上,也不想扫了姨娘的兴致,便由着雀儿离开,不一会雀儿就将东西取来了,姨娘将蝴蝶发钗插到兰色堆纱宫花的下方,蝴蝶发钗做得十分精致,轻轻一动,翅膀微微颤动起来,倒是有几分以假乱真的趣味。手腕上的一对红珊瑚手串,鲜艳欲滴,一丝杂质都没有。红白相映下,让灵秀原本白皙的双手更显晶莹剔透。不得不说刘氏的眼光是非常锐利的。只一眼便知什么样的首饰能让人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   灵秀与刘氏是掐着时间点回的都尉府,回早了,刘氏休憩的院里就会呼啦跑来一屋子沾点亲带点故的讨喜气占便宜要东西的人。到时候乱哄哄的,让人头疼不已。要回晚了,人家又会以为你摆谱给他们看。指不定又弄出什么闲言碎语。这不早不晚地出现,大家面上过得去也就相安无事。灵秀与刘氏刚踏进正房,就听见自己的便宜爹正训着自己的儿媳妇周氏。   “整个都尉府后院都交给你打理,还想怎的?嫌后院的事儿太少,不够你管。想一手包办前院的庶务?是要将我们老王家一手攥在你们老周家手上,让你们拿捏吗?!”王守乾沉声喝道。   “公爹,儿媳不敢,儿媳只是一时爱子心切才……请公爹息怒。”周氏嘴上说着息怒,却一个错都不肯认,一个爱子心切就想粉饰过去。   “哼!息怒?!好个爱子心切?!你的子女就是爱子爱女,那别人的子女难道就是贱民么?今天我把话撂这儿,提亲的事儿,要是你今天敢在秀儿跟刘氏面前提一个字,今天我就让大郎休了你!”   “公爹?!”周氏瞪大眼愣愣地看着王守乾,道   “闭嘴!出去!”王守乾一挥袖,转身背对着周氏,道   “爹爹?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闻到一股的火药味?”灵秀率先踏入正房,一双灵动的杏眼促狭地看着王守乾道。   “还不是被你这丫头气的。”王守乾扫了周氏一眼,示意她退下去,只见周氏动了动嘴,到底没说出话来,给王守乾施了个礼,连跟灵秀客套的寒暄都没有,就匆匆退了出去。   “我这又怎么了?我可是才刚进门,连脚跟都没站稳的,如何惹得您大发雷霆呢?”灵秀很无辜地道   “你个臭丫头!我的生辰礼物呢?”王守乾见灵秀没深究方才的事儿,便将那事暂且撩开手来,顺着灵秀的话,伸出手道   “现在不能给你,晚一些,会让你满意的。”灵秀拍开了便宜爹伸出来的手,这老家伙又想揽功劳了!   “你娘呢?”王守乾看了看门口,不见刘氏进来,问道   “去小厨房煮甜汤了,给你垫肚子,省得一会子吃不上东西,光应酬别人了。”灵秀耸耸肩道   难得清闲下来的王守乾,见现下没什么事,便命人摆上棋盘,与灵秀下棋。灵秀撇撇嘴,不甘不愿地坐下,跟他这个臭棋篓子下棋。要不是看在他寿辰,她肯定找个理由就推脱了。这一下,就到了掌灯时分。来庆贺的同僚朋友也纷纷上门,灵秀总算能松口气了,跟王守乾这个爱耍赖脾气又臭,棋谱都不会看的臭棋篓子,想故意输都很有难度的。刚想歇会的灵秀,还没站起来,就有婢子来禀报,说可以入席了。   席间看着屏风那头,此起彼伏的劝酒声,行酒令声,灵秀不禁有些羡慕。瞧瞧这边个个慢嚼细咽,食不言寝不语的大姑娘小媳妇。无聊得只剩下埋头吃这一回事了。   酒席堪堪过半,王守乾便命人过来请灵秀过去。   “我说丫头,这酒席都已过半,你爹的生辰礼物可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啊?”王守乾有些不满地瞪了灵秀一眼。   “哎呀,我的老爹,女儿原本是想等酒席结束后才拿出来给您品尝的。”灵秀故意说漏了品尝二字,而后赶忙收了声。   “哼哼,我可是听到了品尝二字。莫不是秀儿想煮碗甜汤给你爹庆生啊?”   “没有的事!”   “拿上来吧,让大家伙好好瞧瞧我的好闺女,究竟拿出什么好物件庆贺你爹寿辰。”   “爹爹,要是一会出了事儿,可别把这账算到女儿头上啊!喜儿让人端上来吧。”灵秀一副我可是提了醒的模样,转身让喜儿下去吩咐人把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一瓶酒?”王守乾一见端上来的是一瓶酒,脸都快绿了。   “爹爹,这可是女儿寻遍城中所有的酒坊才寻得这一瓶酒的。”说着就将酒瓶打开,顿时,一股冷冽的酒香蔓延开来,让原本面上不喜的王守乾精神为之一震,好霸道的酒香。随即接过灵秀递来的小酒碗,闷了一口,辛辣中带着苦涩的烈酒在口腔中瞬间炸开,一股烧灼感涌入喉咙直达胸腔,整个人都沸腾了,啊!这感觉就像回到年轻的时候,怀揣着保国为家的使命,在沙场上,金戈铁马,浴血奋战,意气风发的快意人生。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广袤的土地上,堆积成山的尸体,弥漫在鼻尖的血腥气,在耳边回响起的士兵的厮杀声,叫喊声,百姓的哀鸣声,悲泣声。看着昨天还与你把酒言欢的兄弟,转眼就成了一堆尸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消失在眼前,心中只有苦涩,无尽的苦涩,不敢多跟人说一句话,害怕与人交往熟悉,因为害怕下一刻,自己或者他就成了一具尸体。活着,就算再艰难就想活着,即使已经经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可还是想活下来。是的,他做到了!他活着回来了,带着战士的荣耀,成为家族的骄傲。迎娶了儿时的青梅,记得挑开红盖头的那刻,她羞怯地抬起头朝自己微微一笑,那感觉,那感觉就像置身于自己无数次幻想的场景中一般,美好而又缥缈,正如口中渐渐回甘的烈酒,仿佛有一丝甘甜,细细品来又似错觉。王守乾砸吧砸吧了嘴,拿起酒碗,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合上眼细细回味,正当有同僚想开口询问时,王守乾大喝一声:“好酒!哈哈哈!好酒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老夫此生得饮此酒,人生足矣!足矣啊!”   王守乾如此豪迈的感慨,引得同僚纷纷上前讨要一杯,王守乾赶紧将酒瓶盖好,命婢子收起来!   “不给!这是小女花了不少心思给我寻得的寿辰礼物,珍贵着呢!哪有分享的道理!”王守乾认出其中有两三个是几十年交情的老同僚,咬咬牙,脖子一扭,只当没看见。   “嘿!你个老小子!不就一瓶酒么!改天我送回十几二十瓮给你,至于这么小气么?!况且,在座的谁也没沾一口你便宜女儿的酒,谁知道你方才是不是为了便宜女儿面子上过得去而夸大其词。”张嘉义就是其中便宜爹的老交情之一,很是不服气地道。   “你!好你个老匹夫!我王守乾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瞧你拿话激得我,我还就杠上了,就冲着你说回送我二十瓮这酒,我亲自倒一碗给你喝。在座的同僚都做个见证,只要这张嘉义喝下我这碗酒,就得回送我这酒二十瓮。秀儿,你这酒叫什么酒啊?”王守乾回头问灵秀道   “他们酒坊的人说叫什么二锅头,我到觉着名字不太雅致,都说美酒配英雄,烈酒赠壮士。我便私自给它取名叫赠壮士。”灵秀眨了眨杏眼,随口编了个名字,道   “好!好名字!老家伙,记住了!喝下这赠壮士,你可欠我二十瓮赠壮士了啊!”王守乾将一碗八分满的烈酒递到他身前。   “啰嗦!”张嘉义见递过来的酒才八分满,很是不屑地扫了眼王守乾,接过酒就一口闷了下去。   大家见张嘉义一口闷了酒,半天也不吱个声,以为喝酒喝的急了,被呛背过气去了。急急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见他狠狠地将手中的酒碗一掷,歇斯底里一阵狂笑,而后又悲从中来,老泪纵横!那一个叫难看!正当大家以为他魔愣了的时候,他直起了身子,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对着王守乾笑道:“畅快!真畅快!托老朋友的福!让我这把老骨头也畅意了一把!人生足矣!足矣啊!哈哈哈!老朋友!你这小女儿真是有心了!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啊!”感慨一番后,跨步离开,怎料迈了几步,脚下是一阵晃悠,好在他的仆人及时出现,攀扶着他,这才没摔倒在地。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久留,跟便宜爹说了声,便要退回女眷的席面上去。走之前,特地将在场的人扫了一遍。寻到较为偏僻的角落坐着自己想要他出现的人,也不在他身上停留,如只是随意环顾一般,转过身便朝招待女眷的酒席上去。   刚坐回自己的位子没一会子,就有三三两两的贵妇人过来寒暄,明里暗里地问着那叫赠壮士的酒出自哪家酒坊。灵秀也不藏着掖着,很是大方地告知,其实什么酒坊自个儿也不清楚,只知道酒是从一个叫栾玶的皇商那儿购得的。这其中也是有一段小插曲,才机缘巧合下碰上了这个叫栾玶的皇商,听说他无意中救了一个世代酿酒为生的酒商,那酒商十分感激栾玶的救命之恩,便送了一瓶由祖上传下的秘方酿制的珍藏酒以表谢意。出门为爹爹准备寿礼的灵秀无意中在栾玶名下的店铺买东西的时候,听到掌柜的跟人聊起这事。心中一动,便让掌柜的帮忙请来栾玶,那掌柜的见灵秀是个姑娘家,怕惹事。正推脱着。那栾玶正好出现了,原来那日正好是栾玶巡查铺面的日子。灵秀见正主来了,赶忙上去说清原委,想购得那瓶珍藏酒作为爹爹的寿辰礼,那栾玶见灵秀一片孝心,很是爽快地将酒卖给了灵秀。   那些太太媳妇们一听,迅速找到了关键人物——栾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久留。敷衍地找个由头,一个两个便走了开来。不一会,围在灵秀身边的人,走的一个不剩,灵秀也不在意,拿起手中的筷子,继续吃着不难吃,可是也好吃不到哪里去的菜肴。   另外一头,因收到灵秀请柬来赴宴的栾玶,原本只想凑凑热闹,看看负债累累的小姑娘耍什么花招,果不其然,这丫头让他看了场好戏!正估计着那酒的价值,就见同座的人向自己聚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自己酒的事情,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自己着了那丫头的道了!栾玶勾着嘴向周围的官员说着模棱两可的话,眼睛扫了眼不远处的屏风上映射出来的隐隐绰绰的身影,暗暗地笑道:有趣,真是有趣。真是迫不及待地想会会那丫头了。? ☆、你的贱就是我的剑 ?  古代对女子,特别是闺阁中的女子的约束是几近变态的,但是,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于是乎,一年四季,国定节日,甚至四十二个节气都成为了这些贵族夫人,闺中少女正大光明的出游表,春天赏花,夏天避暑,秋天赏月,冬天便是赏雪。春节就不说了,元宵节,赏花灯,看舞龙,猜灯谜。清明节,踏春郊游。端午节,看龙舟,佩香囊。中秋节,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这晚,三五闺蜜聚在一处庭院赏月。重阳节,插茱萸,簪菊花,三五好友上山赏秋景。   现在正值春季,各家的闺阁姑娘,三天两头办个赏花宴,忙碌着呢!像灵秀因着身份的关系,辈分忒大又不受欢迎的,多少也会收到一些请柬。大多都是便宜爹的下属家眷的请柬,再不就是齐晨曦家的。虽然,因着上次被齐晨曦狠狠地坑了一把。灵秀足足有半个月没回她的信,大有老娘决定跟你掰的势头。可再有势头也架不住有个爱操心的姨娘,这不,瞧着大半个月,只有齐家姑娘寄来的信,灵秀一封没回。以为自己姑娘上次与齐家姑娘出门,恰好来个第一次月信而闹了笑话。想着怕是秀儿脸皮子薄,不敢再见齐家姑娘。不想秀儿着因此失去好不容易能有个聊得来的手帕交,于是乎,哄骗自己女儿说陪自己去参加赏花宴,更是亲自挑选穿戴服饰让她穿戴好,这才满意地挽着秀儿出门赴宴。   “姨娘,今儿究竟是谁家的赏花宴?怎的这般隆重?”灵秀用手指了指头上华贵的金簪与珠钗,好奇的问道。   “我的小乖乖,怎么会?平日里姑娘们出门参加赏花宴的穿戴就是这般的呀。我的秀儿平日里总不爱花不爱红,姨娘一箱箱的好布料都不知猴年马月才派的上用场呢。”刘氏笑着抿了抿唇,看着灵秀道   “姨娘,这是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神神叨叨的模样。”灵秀疑惑地看着左右而言它的刘氏。   “我的好乖乖,有甚的事儿,你姨娘瞒得过去你呀。怕是早上起得早了,精神头不足,来,靠着姨娘补个回笼觉吧。”刘氏一脸关切看着灵秀道   “……”灵秀无语地顺着刘氏的力道,靠在刘氏的肩膀上。   迷迷糊糊中听到刘氏轻声地唤着自己,灵秀有些迷茫地支起身子看着刘氏开开合合的嘴巴。   “哟,还睡迷糊了不是?”刘氏有些无奈地拍了拍灵秀一副迷糊地模样,有些好笑地道。   “姨娘?”灵秀这才听清楚刘氏说的话。   “我的乖乖,终于回神了,都到了好一会了。再不下去,主家可是要出来请了哟。”刘氏边整理着灵秀的衣服和发饰,边说道。   “嗯?!”灵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跟着姨娘下了马车,一抬头见是护国将军府的牌匾,一时没反应过来。   “秀儿,姨娘会早些来接你的,好好玩吧。”重新回到车上的刘氏,撩起帘子,看着不甘不愿的灵秀说道。   昨晚收到刘氏的信件通知的晨曦,早早就吩咐门房,若是见到都尉府的姑娘来赴宴,直接带她来她的院子。于是乎,灵秀连将军夫人的面都没见着,直接被领进了晨曦的院子。晨曦不愧是齐将军的掌上明珠,住的院子,是除了老夫人的院子外,最富丽堂皇的,瞧瞧这亭台楼阁,阆苑迂回,假山碧池,那里是一姑娘的小院子,简直就是一小型别院。   “灵秀?你怎么来啦!”刚听到婢子来禀报说王家姑娘来了,还不敢相信呢,走出来,见是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青石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纱裙的艳色身影,有些不确定地唤了声,见她转过身,脸上略施粉黛,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簪,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这等华丽的头饰。平日里她可是嫌重,轻易不肯戴的。这是怎么了?   “不是你请我来的么?”灵秀一听,满脑子的黑线,这丫头秀逗了还是怎么回事,会不会说话了都。   “哦,对!是我请的。只是想着你气还没消,怕是不肯来不是。”晨曦有些局促地说道。   “我本来是气还没消的,但是能看到品味这样特殊的你,我的气也就消了。”灵秀含笑地看着晨曦说道。   “真的,你不生气了?!太好了,来来来,进来说话,哦,我的眉还未描好,你等等,我先去梳妆打扮,一会再一起详聊。”说着就将灵秀领进屋里,让婢子伺候着,自个儿先进内室装扮。   “啊!!!”这灵秀还未坐下,内室就传来一阵惨烈的尖叫声!呵呵,晨曦方才正在描眉,听到灵秀来了,手上一时没注意,心不在焉地顺着势头来回画了好几次,硬生生把柳叶眉画成了蜡笔小新式的眉形,还是加强版的那种!灵秀能这么淡定地站在奴婢们来来往往的屋外跟她聊天,也是不容易啊!   “哟,这是什么声音?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此语一出,灵秀原本脸上还挂着的笑容登时消去几分,抬起眼看了看踏进房间的三名女子,开口的是左边的绿衣女子。   “阿娇,休得这般胡闹,嘴上也没个把门,听到你这么说,知道的说你是口直心快,那不知道的,还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呢!”中间那位年纪相仿的女子,看似在责备许娇娘,实则是一石二鸟。不管你说没说出去,刚刚听到的话若是传出去了,就是你编排的。房间里就你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若许娇娘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想都不用想立马就认定了就是灵秀编排自己。不但把自己撇清了,还找好了替死鬼,真是好算计。   “好了,你们俩可真是!这位姑娘别介意,我这两位妹妹被娇惯坏了,总是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心里藏不住事,她们没有什么恶意的。”最后开口打圆场的张紫琼见灵秀衣着华贵,被赵孔琳这般算计也不动声色,怕是哪家刚入京都的新贵。赶紧帮忙打圆场,挣个好印象,为以后结交做个铺垫。   “灵秀,我们出去花园吧,她们应该也到了。咦?你们怎么在这儿?”还没等灵秀开口,装扮好的晨曦一踏出内室,便看见站在门口的三个女子,道   “还说呢,到了老半天了,也没见你出来。问你家婢子,说你在院里等人。我们不就过来瞧瞧是哪家姑娘这么得咱十七姑娘的青睐,都直接迎进你院子里了。”张紫琼见晨曦出来了,带着她特有的娇媚,嗔怪道。   “还能是谁,每天跟我鸿雁飞书的王家六姑娘呗。”晨曦不予细谈,只是淡淡地提一句。   “咦,王家?哪个王家?王家六姑娘可多了去了。”许娇娘皱着眉追问道   “啊,阿宽她们怕是等急了,我们被在这儿干耗着了。先过去吧。”张紫琼见齐晨曦不想多说的模样,赶紧转移话题。免得惹她不喜,留下坏印象。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秀儿,我们也过去吧,花园里的花现在开得正好,好几株三色月季都开了,可好看了。”晨曦拉起灵秀的手,往花园走去。   “晨曦,紫琼你们怎么才来啊,看那儿,紫琪她们等得不耐烦了,自己就开始玩起来了,看,在那儿扑蝶呢。”刚走进花园,便迎上来一名美貌女子,略带几分娇嗔地对着她们说道。   “辛苦秋姐姐帮我撑场子了。来,我介绍一下,这是王家六姑娘,灵秀。这是我堂姐,齐夙秋。”晨曦吐了吐粉舌后,为两人介绍道。而后三人结伴你一句我一句地好不热闹,往小凉亭走去。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许娇娘见她们三个结伴而行,将她们三人留在原地,很是不喜地道。   “那王家姑娘究竟是何人?晨曦一点也不透露给我们知道,很可疑呢。”赵孔琳绞了绞手中帕子,看着小凉亭里的人,潋滟的眼中满是算计。   张紫琼扫了一眼满是算计的赵孔琳,没有说话。转过头做一脸赏花的样子,将花园里来的宾客都巡视了一遍。最后将眼光停留在东南角赏花的几位姑娘身上。只见她们离着小凉亭不远,直盯着凉亭里的人看,脸色都不太好。张紫琼收回目光,拍了拍还在思索着什么东西的赵孔琳的手,道:“琳儿,你看那边好热闹,难得出来一趟,我们也别杵在这儿,怪无趣的。你看,咦?那不是王家的六姑娘吗?好巧哦,今天的赏花会来了两位王家六姑娘。今儿可别乱叫六姑娘,不让人家两位六姑娘都不知道该不该应下了。”   “那不是都尉府的六姑娘与九姑娘,还有正奉大夫家的孙十一姑娘么?”许娇娘凑过来,看着张紫琼指的方向,道   “阿娇认识她们?”赵孔琳眼中一亮,问道   “在正奉大夫家见过几次面,孙十一跟我家有亲,而十一的哥哥娶的是都尉府的大姑娘,有几次孙家设宴,碰到过几次。”许娇娘毫无芥蒂地和盘托出。   “既然认识那就去寒暄几句吧,多认识认识人也好,省得赏来赏去就我们这几家院子里的花,怪无聊的。”赵孔琳说完,不等许娇娘回答就拉着她往那边走去。张紫琼跟在其后,闲庭信步般悠闲地一边赏花,一边往那边走。   “可是,许家的三姑娘?”见有人往这边走近,率先收回视线的王慕荷,下意识得往来人看去,一见竟是有几分面熟,不太确定地道   “好久不见,六姑娘,想不到在这儿跟你遇见。”许娇娘有些意兴阑珊地道   “阿娇,可不能乱叫王六姑娘,亭子里还有一位王六姑娘,待会小心闹笑话。”赵孔琳点了点许娇娘的额头道。   “话又说回来,那位王六姑娘好大的面子,竟让齐十七特地吩咐门房直接迎进自家的院里。怕是这六姑娘的爹是十七的上峰吧?”赵孔琳见她一提那位王六姑娘,面前的三人脸色皆一变,便知有戏。   “哪是,她不过是个姨娘养着玩儿的假闺女,膈应人得很。”一听到别人这么抬举她,王慕荷一张嘴就把灵秀的底给漏了。   “啊?那十七不是被那假的六姑娘骗了?太可恶了。我们可不能看着十七被那下作的东西蒙在鼓里。”赵孔琳鼓动王家姐妹上小凉亭去给灵秀难堪,道   “这……”王慕荷犹豫了   “这什么这,现在不揭穿她,往后要是事情一暴露,吃亏的可是你们都尉府哦!”许娇娘很是不满地道   “是啊,姐姐,到时候吃亏的可是咱们。”不明就里的王九姑娘附和道。   “可是……”王慕荷心里还记着娘出门叮嘱的话,不愿到灵秀面前找不痛快。   “可是什么呢,这是办的小宴会,来的都是娇养的姑娘,发生小小的不愉快也没什么不是。”赵孔琳甚是不在意地道。   小凉亭   “咦?孔琳,你们过来啦,快坐。听听秀儿讲她看的话本,可有趣了。”听得津津有味的齐夙秋,见赵孔琳与几位姑娘走进了凉亭,赶紧招呼她们坐下听。   “从前有个范氏贵族没灭亡了,有个人得知后,趁机偷走了他家门口的钟。想背着它逃跑,但是这口钟太大了,背不动。急得他满脑子的,突然,他灵机一动,一大口钟背不动,可是,砸碎了不就可以了。于是,拿起锤子,抡圆了胳膊,狠狠的一锤子砸了下去,你们猜怎么着?”   “大钟砸碎了?”晨曦想都没想,回答道   “没砸碎?”王慕荷问道   “我的好妹妹,别买关子,赶紧告诉咱们吧。”齐夙秋催促道   “好大一口钟呢!这一砸下去,‘哐当’一阵响,这小偷生怕这别人听到声响后,把钟夺了去,就急忙把自己的耳朵紧紧掩住,他以为把自己的耳朵按住了,别人就听不见了呢!”   “哈哈哈,这贼人可真够笨的!”晨曦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旁边的齐夙秋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秀儿,喝口茶,润润嗓子吧。”齐夙秋压了压眼角的笑出的泪花,道   “秀儿,赏你口薯饼尝尝。”晨曦好容易直起了身子,捏了块薯饼,递给了灵秀。   “还是尝尝这儿的芙蓉饼吧。”许娇娘指了指做成花型的饼子道   “阿娇,可别这般胡闹,这芙蓉饼是好看,里面的馅可难吃了。”赵孔琳娇嗔了许娇娘道。   “我知道,这叫虚有其表。”王九姑娘符合道。   “哎,我前儿听到个新鲜事儿,听说有个得宠的姨娘的孩子死了,到外面买了个婢子当闺女,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流水一般进了那孩子的院子里。而正房太太那儿的闺女,却连个养女都不如。出去做客,这养女满身华贵服饰,金钗玉簪。家里正经的姑娘,倒像个庶女一般。”赵孔琳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在灵秀与王慕荷身上。   “哼,就算身上镶金裹银,留着的血也是贱婢的血。怎么可能跟我们相提并论。”许娇娘高傲地抬起下巴不屑地道。   “就跟这芙蓉饼一样,虚有其表。”王九姑娘将面前的芙蓉饼往前一推,嫌弃地道。   “是啊,这芙蓉饼可真难吃,白白辜负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不是。”齐夙秋看了眼赵孔琳说道,脸上的笑也变得有些淡了。   “谁说不是呢,这么说来,这倒是跟我方才说的那掩耳盗铃的话本差不离了呢!掩着耳朵,就以为别人听不到,这不是自欺欺人么。你说是不是,小六儿。”灵秀抬起眼,看着一直没出声的王慕荷道   “您说的是,姑奶奶。”王慕荷一听灵秀叫她,打了个激灵,而后恭敬地应道   “这,秀儿,你是六姑娘的姑奶奶?”齐夙秋有些讶异看向灵秀,道   “是呢,几年前我姨娘痛失爱女,得了癔症,到别院伺候姨娘的我,碰巧模样有几分与去世的姐姐相似,我爹便做主将我收为义女,后来见姨娘把我视如己出,癔症也渐渐好了,就请了个黄道吉日,将我写入了族谱。”灵秀一点也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出身,语气平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齐夙秋看着神情淡然的灵秀,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雍容,气质娴雅。她敢断言,就算灵秀一身布衣,也掩盖不住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雍容贵气。只有底蕴深厚的人家才养得出如此有气韵的女儿。且不说她出身在平民家庭,就都尉府这不大不小的新贵家族,从小教养的嫡子嫡女都没有她三分一的气派。为何她会出身在农户家庭,其中的弯弯道道可就不是她该琢磨的了。扫了眼对灵秀毕恭毕敬的王家六姑娘,齐夙秋半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一弯,赵孔琳这跟头可算栽惨了。   等灵秀讲完后,场面一度陷入沉默,赵孔琳与许娇娘并着王九姑娘如何也没想着会出现这种情况,哪有人这么直接坦然地承认自己低贱的身份。不急不恼,也没有做出任何可以让人指摘的举动,甚至连反驳的话都没有。赵孔琳这一行三人,脸上一阵青白,异常尴尬。由于王慕荷的临阵倒戈,她们现在成了搬弄是非,尖酸刻薄的小人。若是王家的嫡女,王慕荷但凡露出几分讥讽的神情,这事也不会走到这地步。一个备受冷待的嫡女,一个嚣张摆阔的养女,看不过眼的朋友冷言冷语讥讽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反而显得彼此间的交情不浅,才会出手相帮。因着这事她们三人不但能获得大家的好感,还能孤立了灵秀。可惜,现在的事实是王慕荷对着灵秀这个便宜姑奶奶毕恭毕敬,灵秀言语亲和,与一般长辈与晚辈无异。在场的人可都听到她们三人如何说的灵秀,瞧人家正主都没任何间隙,将灵秀当正经姑奶奶相待,你这三个不沾不挨的人,在人面前乱挑拨,这合适么,这来的姑娘们哪家没个兄弟姐妹的,近的不说,将来要婚配,试问谁家姑娘愿意要搬弄是非,胡乱挑拨人的妯娌。而且今天来的好几位姑娘都是老勋贵家族出身的,这要是传到她们耳朵里,莫说嫁,许给人做姨娘,人家也不带要的。这么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前程给毁了?赵孔琳想到这层,惊出了一身冷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孔琳妹妹,你这新鲜事儿可有些过分了。”齐夙秋拿起手中的茶杯,看着手中的茶,道,她的声音不大,带着几分冷意。   “秋姐姐,我,我……”赵孔琳着急地想辩解,可又无从反驳。   “秋姐姐,没事,赵姑娘这是不知者不罪,不过是就着谣言,各抒己见罢了。谣言止于智者,那是男儿的事,咱们女儿家家的,成天呆在这后院一亩三分地,也够无趣的。还不能张家长李家短地过过嘴瘾,打发打发日子么。”灵秀适时地开口为赵孔琳开脱道。   “秀儿妹妹,我这厢给你赔不是了。”赵孔琳见灵秀不计较自己的算计,还为自己开脱,化解了她们三人的危机,当下务必恭敬地给她行礼赔罪。   “这如何使得。不过是几句戏言,无妨的。”灵秀赶紧侧开了身子,不敢受她全礼。   “对了,孔琳,你们认识?”晨曦指了指分坐两边的赵孔琳与王家九姑娘道。从方才就觉得这王家九姑娘怎么会与赵孔琳认识,一个武官出身的新勋贵,一个热油烹火的当红文官,一向泾渭分明的文武官家属怎么搅和在一起了。   “我们方才才照过面,是娇娘与紫琼姐姐跟她们认识。”赵孔琳带着几分不自在地道   “沾了几分亲,见过几次,倒是紫琼姐姐似乎与王家六姑娘相识呢?咦?紫琼姐姐呢?我以为她跟在我们身后来了呢?”许娇娘一听人提起张紫琼,这才猛地想起这人来。   “是呢,方才是紫琼姐姐先看到小六姑娘,还叫我们别乱喊六姑娘,说怕两位六姑娘都不知该不该应我们呢。”赵孔琳一说完,心中一震,是呢!她没出现!从忽悠王家姐妹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走的时候,她故意落后了。到了凉亭,就没见她的身影。随即将刚才的事情梳理了遍。当即脸色一变。含恨的凤眼往亭子外一扫,哼,离着小凉亭不近不远,到很会找位子,看得见她们的举动,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丝毫怀疑不到她身上去。若不是灵秀有容人之量,不计较,今天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好个脸面三刀的好姐妹!张紫琼,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紫琼姐姐怎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啊?方才听晨曦说紫琼姐姐最是和善,是个爱热闹,喜欢结交朋友的人,其中与你俩最要好。还以为要好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般的呢。是我着相了,总以自己的想法来看别人。”灵秀笑了笑,看向亭子外与人交谈甚欢的张紫琼,道。   灵秀这一说,更是勾起了赵孔琳的某些回忆,脸色更是阴沉。灵秀看在眼里,见效果已经达到,便不再开口。亲密的闺蜜就像夫妻,只要出现了一点出轨的迹象,怀疑的种子一种下,前面所有的情谊就会被轻易打破,剩下的只有猜忌与算计。何况,这所谓最要好的闺蜜之间到底有多‘要好’,恐怕只有她们之间才知道吧。? ☆、谈判,被秒杀 ?  灵秀低头看了眼自己裙摆的茶渍,抬起头又扫了在屋里端坐着,有几分面熟的壮硕男子,待看清那人的样貌时,猛地转过头瞪了眼一脸歉意的齐晨曦,转身就要离开她的小院,一个未出嫁的少女能不顾闺誉让一外姓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自己的闺房里。相信他们没什么关系,那我得又蠢又瞎到什么程度才能出现这么荒谬的错觉!   “秀儿,是我叫阿玶来的,你那边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齐晨曦一把拉住灵秀的手,阻止她离开,很是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傻啊,一个人背下这么大笔的债。一千金,就是我们府里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这么大笔的钱来。那凝香露,我跟阿玶暗示了与你有关,其他的我一句都没有透露。你好好跟阿玶谈谈。他很聪明的,说不定能帮你找出解决的方法。”说着,就推着灵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从哪里听说我欠一千金的事?”灵秀偏过头,狐疑地看着晨曦道   “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在门外守着,快进去吧。”晨曦一把将灵秀推进门里,飞快地把门关上。   “……”灵秀看着紧闭的门,简直是无语凝噎。真是,把原本的计划都被她搅乱了。   “王姑娘,莫非这扇门有什么奇特之处?让你看着这样入神。”早已经在屋里的等候的栾玶,端着茶,看着恨不得将门盯出一个洞来的灵秀,带着几分戏谑道。   “呃……”灵秀看着一身靛青衣袍的健硕男子,坐在闺阁少女气息十足,粉紫青兰的帷幔纱绸交错装饰的屋里,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心里越发肯定这家伙就是一喜好特殊的变态。   “王姑娘,既然你这么喜欢站着,那我也不勉强你坐下了。”栾玶放下手中的茶杯,见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的灵秀,开口说道。“经过上次令尊的寿宴,栾某也是见识到了你手中的筹码。不过,某以为,这一张酿酒方子并着一张凝香露抵一千五百金似乎不太实际,王姑娘觉得呢?”   “一千五百金?你这也太黑了吧!”灵秀一听这没几天就翻了倍的数目,当下拉下了脸。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   “怎么,王姑娘,你还不知道么?”栾玶从怀中拿出一张欠条,展开放在桌上,示意灵秀过来看。   “什,什么?!岂有此理!这张,我不认账,谁借的找谁去!”灵秀看着摁了手印的欠条,简直快气疯了!   “那好,改日某必定上门拜访贵府。想必这么大个别院,区区五百金自然不在话下。”栾玶倒也爽快,将欠条折好,放回怀里。   “慢着,这事与我姨娘无关,要找就找李家,他们欠的钱,凭什么要我姨娘来还!”灵秀一听,很是不满地道   “王姑娘,你这可为难某了。这李家要是拿得出钱来,我何必上贵府讨要欠款呢?这担保人可是你家姨娘,这上面盖有她的私印呢。”栾玶摆出一脸被逼无奈的样子,道   “条件,这张借条是最后一张,从此以后,他们李家任何一个人在京都都无法在你名下产业或借或赊到一分一厘。要什么条件!”灵秀不用想也知道,李家的那些家伙被下了套。一个普通家庭,三十两已经足够一年的生活花销了。何况,李家又不是没试过被凶狠的债主的手段,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又去借这么大一笔钱。更何况就算财力雄厚的钱庄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借贷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给几个没权没势的平头百姓。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签了它,我保王姑娘一太平日子。”栾玶将一份契约推到灵秀面前,道。   “卖身契?可真有意思。”灵秀瞥了一眼相貌刚毅正气的国字脸上,一双写满金钱欲望的虎目,不禁吐槽,简直作践了爹娘生得一副刚正的好皮相。耐下心,将内容细细的看了一遍。才开口说道:“这五年的时间,太长。还有,要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后果。想必栾家主也是清楚的不是?”   “三张方子抵债,剩下的二八分成。你二,我八。”栾玶眼睛都没抬一下,说道。   “太低了,三七。”灵秀不满意地道   “王姑娘,你这可过了。从制作到销售,所有的一切人力物力财力,甚至风险都是我在承担。你躲在后面,出几张方子,动动嘴皮子,就拿了两成去。看在十七的面子上,我才没给你一九分成的价。你现下还抬我的价,不能够吧。”栾玶虎目一扫,一副你该吃药了的表情。道   “呃,二八分成!成交!”灵秀眼角一抽,被噎到一句话都反驳不了。这时代,未出嫁女子诸多限制,确如栾玶所说,她除了出方子,动动嘴以外,什么都做不了。能给两成还是晨曦的缘故,灵秀咬了咬牙,拍板道。   “王姑娘果然爽快。”栾玶见灵秀并没有纠缠契约年限问题,不管她是忘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是不会蠢到去主动询问她。见她在契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以及盖了手印后。将契书移至一旁,又道:“现在,我们来说一下关于利息的事情。”   “这是凝香丸。凝香露固然不错,但持续时间太短,且不易保存。我做成了丸,相较之下,保存的时间比较长,而且服用后,香气能保持三个月。你觉得,它值多少?”灵秀自荷包中取出三个小蜡丸,带着几分不舍地放到桌上,道   “那就要看它最后落到了谁手上。”栾玶很不客气得将它们收入怀中,说了句模棱两可的废话。   “……”   “王姑娘,恕某直言,既然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样的方子有多少能否交个底,毕竟前期运作可是烧钱的事儿。某是商人,这亏本的买卖可做不起。”栾玶很实在地道。   “这是一部分,你可以拿回去研究。”灵秀也爽快,将荷包里的方子全部掏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栾玶拿起方子看了又看,觉着这字有几分汉字的样子,又不是完全相似,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怪不得这小丫头这么爽快地拿出来给他。   “这上面的字,我也不全会,以前在村子里有个游方道士被野兽咬伤了,在我们家养伤,他是个奇怪的人,教了我许多字,可是都跟堂哥他们的教书先生教的不一样。我娘说他被野兽吓疯魔了,不让我再跟着他习字。后来他走了,说我们有缘,给我留一些方子。”灵秀见栾玶半掩着虎目,不知道自己的话,他信了几成。她也不担心他查,因为游方道士是真的,娘说的话也是真的,教她东西也是真的,只是教她写的可不是字,而是画符。况且那道士刚出了村口就被仇家找上了,被围殴致死。要是栾玶有能耐让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开口说出真相,那她也认栽了。   “王姑娘,这些方子若是你一直解不出来,岂不是等于废纸一张。那利滚利的一千金,栾某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呢!”栾玶并没有将方子还给灵秀,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揣进了自己的荷包。“不过,某以为以王姑娘的聪明才智,解出这些方子当然不在话下,一想到下次来,王姑娘许是解出了什么方子。想到这儿,就让某对下次造访很是期待呢。我想,王姑娘定不会让某失望的,不是吗?”   “我会尽力的。毕竟早一点解出来,对我们大家都有利不是。”灵秀忍着抽死他丫的冲动,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连瞎子都不忍直视的假笑道。本来还想为难他几天的,哼哼,给的方子,用的材料是简体字,制作方法是法文,用量比例是阿拉伯数字加英语。就算他身后再多能人异士,三五个月也很难理出头绪。谁知道他不按牌理出,还威胁她见一次拿一张解好方子出来。果然是奸商!!!   将军府的赏花宴还在继续,大小姑娘与伺候的婢子三五成群在偌大的花园进进出出,扑蝶,饮酒,赏花,嬉戏好不热闹,谁也没注意灵秀什么时候回到花园里的。当然就算注意到了,又如何,在后院里,来来去去的都是大媳妇儿,小姑娘的,特别是女眷的宴会,男主人自然会特别注意避嫌。若是注意到了,只当你是不胜酒力,到客房小憩一会,或是,茶水喝多了,频频上恭房。谁也不会想到齐晨曦的院子里藏了个情郎,还故意打翻茶水,引她去她院子里,将她跟她的情郎关在自己的房间半个多时辰,自己却守在门外帮他们把风。这说出去,谁信!   灵秀看着晨曦一脸放心了的模样,没有开口问刚才在院子里,栾玶跟她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悄悄话。不过,冲着晨曦对自己说的几句话,灵秀大莫约能猜到一二。哼,看不出来,这栾玶还挺在意晨曦的,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让晨曦以为一颗凝香丸就解决了所有的事情。舍不得晨曦为了她的事担心焦虑。咳咳,事实上,由于灵秀的先入为主,将原本只是齐晨曦的一厢情愿,变成了他们两心相悦,却因世俗观念,身份问题,苦苦挣扎的一对苦命鸳鸯。   将军府的后门巷子里,不缓不慢地驶出一辆有车马行的标志的马车,青蓝棉布的车厢,最是常见的褐色河曲马,不一会马车就进了大街,街上今天恰好是圩日,赶圩的马车三五辆中有一辆就是车马行的,很快,这辆马车就隐没在这来来往往的车马如龙的街道上。   “主子,已经进入了街心。”在车厢外的仆人敲了敲车门,道   “嗯,吴英,让你调查的事儿,如何了?”车厢里的栾玶,用手点了点茶几上的方子,对着空气说道。   “家主,这是所有的关于王灵秀的资料,没有任何遗漏。”话刚落音,自车窗闪进一人,稳稳地单膝跪在栾玶面前,将资料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几张方子拿去给辛先生。”栾玶将方子推到那名叫吴英的人面前。   “是!”吴英将方子仔细收好,应了声,一眨眼功夫就又消失了。   “李灵秀,王灵秀,村妇,官家养女,呵,有点意思。”栾玶的手指点了点茶几上那几张事无巨细地写着关于灵秀的过往的纸,嘴角微微一抿,喃喃道。? ☆、怒摔!李家奶奶的鸿门宴 ?  天色不早,参加花宴的姑娘们也陆陆续续告辞还家,齐夙秋很是不舍地一再挽留灵秀,对这个各种各样的有趣话本,都能信手拈来的姑娘,简直是相见恨晚。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本没听完呢,那西天取经的孙猴子究竟打没打死那害人的白骨精?还有他那糊涂的师傅,被妖精抓走了,有没有被吃掉啊?还有,还有那什么倩娘的娘怎么如此不守信用,那王文举真的一走了之了么?那伤心欲绝的倩娘如何是好?这两个话本,没听完,弄得她这样不上不下的,回去肯定睡不着觉。   “秋姐姐,时候真的不早了,秀儿还得出城呢,完了城门关了就麻烦了。”晨曦有些哭笑不得的劝着自己堂姐,道   “秋姐姐,若是喜欢,明儿我让人将这两本话本送到你府上吧。”灵秀看着一脸不舍得她离开的齐夙秋,道   “真的?!那太好了,你说的这两本话本,我都没听过呢,也没见哪家戏班子有唱呢!”齐夙秋一听,很是高兴,道。今日的齐夙秋确是有些忘形了,将教养妈妈教的规矩都扔了不少,少了往日的沉稳刻板,少女独有的灵气让她显得鲜活亮丽,本就长得端妍绝伦的少女,却被教养得过于刻板,越发像画里的美人图,美则美矣,却丝毫没有生气。不过能让她这么喜形于色的事情也不多,不过是话本和玉器佩饰这两件了。   “行啦,赶紧放人家去,省得王老夫人来府上领人。”晨曦见齐夙秋松开了灵秀的手,赶紧站起身来,将灵秀拉离齐夙秋的身边。一副深怕齐夙秋又拉着灵秀不放模样,惹得齐夙秋又好气又好笑。   说笑间,三人已来到大门口,刘氏的马车早已在一旁等候,灵秀与齐夙秋约定了上门的时间,再三保证明天一定让人把话本送到府上,这才登上了马车。   “小十七,那姑娘可是都尉府的?”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的男子走近还在门口驻足的晨曦与齐夙秋,开口说道   “你说灵秀?”晨曦转过身,见是自家的表哥——季伍洺,也没多想,道   “咳咳,三郎,怎这时辰来?”齐夙秋见晨曦一不留神就将灵秀的闺名给说了给一个外男知道。赶紧□□话来,不让他再问。   “齐大哥新的了一本策论,让我过府一聚。”一提起这事,季伍洺的眼睛都发了光,整个人都来精神,一副要侃侃而谈的模样。   “三郎,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耽搁了,先回去了。晨曦,门外风大,别站太久,回去吧。”齐夙秋一见季伍洺这模样,赶紧出声道。一说完,也不等他们说话,便带着婢子上了自家的马车。   晨曦一听是这事,一点兴趣也无,告了罪,便回了后院。   季伍洺见晨曦领着婢子,踏进了后院,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转过身,看向灵秀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道:“灵秀,钟灵毓秀,果然人如其名。”   “三郎君?”书允见季伍洺站在门口发愣,开口询问道   “我们走吧,莫让齐大哥久等。”季伍洺敛了敛心神,抬起脚进了将军府。   回去的路上,刘氏见灵秀神色平常,也不知这次的赏花宴,有没有与齐家姑娘言归于好,或者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于是旁敲侧击地问着灵秀。   “秀儿,今日的赏花宴如何?听说这将军府的花园可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好景致,一年四季的景观都不同,很是令人向往的呢。”刘氏拈了块糕点,放在灵秀嘴边,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道   “确是是好景致,听说是仿照南方的苏式林园建的,奇形怪石,小桥流水,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而且,还有很多稀奇的花。”灵秀就着刘氏的手,咬了口糕点,甜得有些腻,摇了摇头,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冲淡口中的甜味后,才开口道。   “宴会上,都有什么好玩的,给姨娘说说?”   “没什么好玩的,都是那些,扑蝶,饮酒赋诗什么的。倒是有些无趣。”灵秀一边说着,一边玩着茶几上摆着的茶具。   “小姑娘家家的,不都是玩这些的,就你这小顽皮,尽玩些男孩玩的,什么小弓箭,小马驹的,一点姑娘样都没有,都不知道,随了谁。”一见灵秀一副无聊的模样,刘氏就有些无奈,这丫头真真令人头疼。   “当然是随了爹爹啊!您真该瞧瞧我在校场骑马的风姿,可威风了!”灵秀一点也不在意,随口就瞎掰道。   “嘿?我说,你爹那老家伙又瞒着我带你进校场啦?!”原本想套话的刘氏一下子就被灵秀的话带歪了。   “有吗?我没说啊!”灵秀瞪大了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耍赖道。   “还说没有,校场那地方乌糟糟的,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去的地方?你不懂事,你爹也不懂事么?!真真越老越糊涂了。”刘氏偏心眼地将过错都归到灵秀的便宜爹身上,很是气愤地道   “哦,对了,姨娘,上次从爹爹书房找到的那两本话本,还在你那儿吗?”灵秀见刘氏已经没有要探究她在花宴上的事儿的意思了,才开口道。   “在的,怎么了?”刘氏偏过头温和的说道。   “秋姐姐可喜欢看话本了,咱家的那两本话本,她没看过,我答应借她看,明儿让下人送到她府上去。”灵秀看了眼态度瞬间变得柔和的刘氏,甜甜地一笑,道   “莫非是太尉府的大姑娘?”刘氏稍稍一愣,问道   “是啊,她长得可真好看。是除了姨娘外,第二好看的。”灵秀赞叹之余还不忘拍拍刘氏的马屁。   “又浑说!人家一年轻貌美的姑娘跟我这老太婆怎么能相提并论。让了听了去,羞不羞煞人。”刘氏这一听,不好意思之余,心里也是熨帖的。怪不得人说,女儿就是贴心的小棉袄呢!   “我哪有浑说,姨娘本来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儿一个绝世佳人啊!”   “你个坏丫头,就会逗趣儿我,什么词儿都敢往我身上套。都快老眼昏花的人了,还美目盼兮呢!”被哄得妥妥帖帖的刘氏哪里还记得细问灵秀与太尉府的姑娘之间的事儿。   “咦?这是什么?”灵秀见茶几下露出一张大红帖子,随手拿起来,问道。   “许是你爹爹的同僚办寿宴吧。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人递帖子进来,随手就带出来了。一上车就顾着你这坏丫头,都没来得及看。”刘氏也不甚在意的道。   “李府?李陈氏,桃李村!!!”灵秀随意扫了几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细细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道。   “呀,瞧我这记性,我怎么给忘了呢,方才去书斋,正好遇到你三婶子,听她提了几句。原就是要与你说的,谁知你这一上来就给我犯浑,都忘了这一茬了。回去我就给你备好礼,过两天你就去,多住几天,好好陪陪你奶奶。”刘氏听灵秀这一念,才想起这事来,道。   “姨娘!我的那幅并蒂莲都还未绣完呢,还有,过两天,晨曦邀我去秋姐姐家看戏。听说是个名角儿,很难请的。”灵秀一听,急忙忙地搬出自己最不喜的女红来。   “你这丫头,怎么就……,唉,到底是我们亏欠了人家。乖,听姨娘的话,去住几天,陪陪老人家,虽说只是闲生辰,能下帖子来,不说明老人家还是惦念着你么,去吧。”刘氏劝道,神情有些落寞。   “娘……”   “是姨娘。”   “娘……”   “我的心尖尖哟!”刘氏搂住灵秀,心疼抚着她的背。   灵秀没有再开口,静静地依在刘氏的怀里,刘氏真心疼爱她的,疼到骨子里,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只是这个她,不是李小妹,不是李灵秀,不是王灵秀,更不是梁景晴。而是刘氏死去的女儿——王云罗。刘氏的院子就是云罗以前在别院避暑居住的院子。刘氏得了癔症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跑到云罗院,一步都不肯离开。无奈下,便宜爹便让人将东西搬到云罗院,刘氏就一直住在那儿,就是以为佛祖慈悲让她女儿借灵秀还魂回来后,也没有搬回主院。恐怕她内心深处也是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只是女儿是她的命,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能放弃。灵秀的到来就是希望,让她看到生的希望,那就是她的女儿啊,不爱吃葱,不喜欢女红,爱吃柿饼,爱骑射,遇到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儿,就会无意识地捏衣袖的边角。人还娇气得紧,受不得委屈,可是为了她这个姨娘,多大的委屈她都受得住。怎能叫做娘的不心疼呢。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李家那些人是什么模样,她能不知道?只是到底是她们亏欠人家的。在家里,她是捧到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可是在李家人面前,终究还是让秀儿受委屈了。   刘氏不知道的是,爱吃柿饼,爱骑射与一些不起眼的的小习惯,全是便宜爹让云罗生前伺候的婢子,妈妈教给灵秀的,为了让刘氏活下去。父母早亡的梁景晴,在军人出身的爷爷身边,以军事化的方式教养着。军人流血不流泪的高压政策下,委屈是什么,她不知道。撒娇是什么,她不懂。是刘氏让她感受母亲的爱,让她知道了委屈,懂得了撒娇。在刘氏面前,她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就是发饰打的样子不合心意,点心做得稍微咸了淡了,她都能嘟着嘴,不高兴半天,让刘氏哄着她。为了刘氏,她愿意永远做云罗的影子。愿意为了刘氏,与李家那些人周旋。愿意挡在刘氏面前,揽下李家那些人的惹下的乱七八糟的事儿。   转过天来,刘氏就已经备好了贺礼,亲自送灵秀上了马车,这才回了院子。一路无话,车马行了半日的功夫,这才进了桃李村。进了桃李村也不用问,沿着村道走,看见最大最气派的白墙青瓦的大院子,就是李家。   车刚停稳,门里就出来一个仆人。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走上前来,问:“请问,可是王家姑娘来了?”   “正是。”喜儿撩起帘子,往外看,只开了个小门,当即拉下了脸。灵秀也看到了,只做不知,推了推喜儿的手臂,示意她下车。喜儿这才不甘不愿地下了车。   “这位管家,莫不是眼神儿不好?”灵秀下了车,也不迈腿,一脸疑惑地看着在一旁候着的管事。   “不知姑娘何意?”李管家见这姑娘这般没头没尾地说一句,没明白过来。   “管家如何称呼?”灵秀不答反问,道   “小人是桃李村人,自然是姓李。”   “哦,李管家,我没记错的话,你方才称我为王家姑娘是么?”   “这,是的。”李管家顿了一顿,应道,心想,这王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我姓王,是来李府祝寿的。没错吧?”   “家中老祖宗是有寿宴,不知,姑娘为何这般问?”李管家有点晕乎了,这姑娘没事吧?不知道自己来干啥的?开玩笑吧?   “我是王家的姑娘,是代表都尉府来祝寿的,李管家却紧闭着大门,除了不是眼神儿不好,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李家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吧。”灵秀此时已经拉下了脸,带着几分不悦,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年纪大了,不光老眼昏花,就是记性都差了许多。小六儿,还愣着干啥,赶紧开大门,没见着有客人登门么?!”李管家这一听,赶紧让门童将大门打开。见灵秀带着唤作喜儿的婢子,从大门进去后,这才松了口气。心里不免有些发苦,自己这才三十岁不足,正当年,哪来的老眼昏花,这还不是家里的老太太要给人家姑娘下马威么。不是他这个下人说主家不是,这老太太也太糊涂了。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靠这姑娘,就算将她供起来当祖宗都没说的。哪像这老太太,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给,明里暗里地给人使绊子。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家。好在现在是二夫人当家,不然,他们这些下人就难过咯。   “李叔?这就放她进去啦?大牙叔不是说……”小六儿见李管家这么轻易就开大门让灵秀进了,疑惑道   “你还想如何?小六儿,以后少跟李大牙纠缠不清,他那缺德玩意儿,早晚遭报应!”李管家打断了他的话,警告道。   “可是,老太太那儿没法交代啊?”小六儿有些担心地道   “真是个糊涂蛋!这李家是老太太给你发工钱?”李管家见自家侄子一副迷糊样儿,叹了口气,道   “不是,是二夫人!”小六儿一听,立即反驳道   “那你觉得是要听老太太的,还是二夫人的?”李管家提点道   “二夫人的!”小六儿想都不想,立即回答道。给银子的就是大爷,爹说的!   “那不就得了!”李管家拍了拍小六儿的脑袋,总算明白过来了,还不算太笨。   早已步入后院的灵秀可不知这那管家与门童之间的谈话,不然绝对会加一句,你家二夫人管的田地铺面哪来的?!全是我姨娘那儿要来的!!!   福寿院老太太的院子   刚进院子就看见三婶立在屋门口,身旁还站着堂姐——李毓熙。灵秀走上前去,见二人神色平常,并无难堪之色。因着三叔并无官身,灵秀朝三婶行了个半礼,三婶见是灵秀,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进去。见此状况,灵秀便知是那老太太又折腾人了。朝这二人点点头,见门口也没个婢子通传,让喜儿撩起帘子,迈步就进了屋。这屋里可热闹着呢!随便沾点亲的阿猫阿狗都能在这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二婶不在,堂弟堂哥们都在前院。姐姐们也不在,只那半大的亲弟弟,坐在一大群女人堆里,陪着老太太与她们唠嗑。亏他也好意思!   “哟!这是谁家的姑娘,怎这么没规矩!没人通传就闯进来!”坐在老太太下首的一个虚骨嶙峋的中年妇人,眼尖地见一十三四岁的姑娘,老神在在地站在屏风旁边,出声斥道   “小妹?!你怎么来了?”陈氏一抬头,见是灵秀,有些诧异地道。这,帖子上不是写了两天后来的,怎提前来了?定又是王氏捣的鬼!哼!   “姐,怎进来也不吱个声,冷不丁见有人站在那儿!还以为见鬼了呢!”李宝丰撇了撇嘴,一脸不满地道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况且这青天白日的,咦,莫不是,小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灵秀也不恼,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道   “小妹,莫要欺负你弟弟!怎的一回来就盛世凌人。这里可是李府,不是你王家!”李宝丰还未开口,陈氏便护上了,说的话也太亏心了,心眼都偏到没了边。   “李老太太说的是,是灵秀鲁莽了。”灵秀也不争辩,微微屈了屈膝,道了歉意。一句话便将两人的关系变得怪异起来了。   “你!”陈氏这才想起自己的话自相矛盾,更是觉得在这么多人丢了面子。   “姨娘这几天的应酬太多了,实在□□乏术,便让我前来给李老太太道喜,灵秀在此祝李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灵秀诚恳得说道。   “好个伶俐的丫头,说的祝词真好。”也不知是哪家的妇人,听着这词新鲜,夸赞道。   “行了,这一屋子的妇人,你呆着也无趣,上翠竹院找小姑娘们玩去吧。”陈氏强忍着没拉下脸,草草的打发了她出去,道。心里埋怨却那个没眼力见的妇人,哪里好了,刚丢了面子,她就祝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安的什么心!   “谢李老太太体恤。”灵秀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转了身子,道:“对了,李老太太,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见三夫人与李家姑娘在屋外候着,像是见门外没婢子候着,怕惊扰了贵客,一直在外面站着呢。李老太太,晚辈斗胆说一句,你这屋里的婢子着实太贪玩,这一屋子的客人在呢,也能跑了个没影儿。也就李老太太心慈才容得了她们这般。”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转过身,就出了屋。   “个小贱胚子!”李老太太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没忍住,瞪着她离开的方向,骂了出来。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没了声音,神色各异地彼此对了对眼,其中有几个有意与李家结亲的人家,心中自是有了计较,没再提起这事。或是研究手中的绢子,或是细细品着茶。   出了院子的灵秀,跟着李毓熙的婢子来到了翠竹院,约莫一盏茶时间,李毓熙提着裙子快步地踏进了院子。   “灵秀,你怎么提前来了,明儿才是正日子啊。”李毓熙许久不曾见灵秀了,好容易摆脱老太太那儿的三姑六婆,小跑着回来了。   “明儿?呵,这老太太可真是能使绊子。帖子上写得可是后天呢!”灵秀简直对这老太太无语了,这么做有意思么!怪不得姨娘非让我提前两天来这儿,怕是三婶给她提了个醒儿。   “啊?这老太太,越老越糊涂了,真是!”一提起这李老太太,李毓熙就郁闷得不行。因从小不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对着老太太也没多少感情。又见她近些年做下的膈应人的事儿,更是瞧不上这老太太。   “灵秀,你听说了吗?四叔过段日子要回来了。”李毓熙说着,有点不乐意地道。   “哦。”   “哦?就这样?”李毓熙诧异地看着一点不上心的灵秀,道   “你能不让他回来?”灵秀瞟了李毓熙一眼,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   “四叔又不是下人婢子,我哪能使唤的动他。”李毓熙瞪了灵秀一眼,道   “那不就行了。”灵秀说完,捏了块杏仁饼,放进嘴里。   “呃……”这也太淡定了吧,李毓熙有些无语了   “差不多该用膳了吧,都饿了。”灵秀又捏了块杏仁饼,道   “我说,灵秀,再吃点吧,一会子得在那边用膳,你吃得下么。”李毓熙拿起一块蒸糖糕,递了一块给灵秀,用眼睛扫了一眼福寿院的方向。   “我的胃口一向不错,这个,还是你自己吃吧。”灵秀将李毓熙递过来的手,推了回去,道。   “哼,行,你胃口好。你不吃,我吃。”李毓熙没好气地刮了她一眼,将糖糕塞进自己的嘴里,咬了一大口,另一只手又拿起了一块。   “这饼子甜,吃多了积食,还容易发胖。”灵秀喝了口水,见李毓熙连着吃着几块,这才开口道。   “咳咳……”李毓熙一听,刚要反驳,没成想嘴里塞太多了,一下子呛住了,身后的婢子,刚忙递来一杯温茶,李毓熙就着茶吞下嘴里的东西的同时还不忘瞪着灵秀,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姑娘,姑娘,大姐儿回来了。是哭着回来的。”小桂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道。   “咳咳,甚?”李毓熙好容易才吞下嘴里的东西,一听这事,立马傻眼了,大姐可真是会添乱,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节骨眼,跑来了。   “说,说是……”小桂自是看到在一旁坐着的灵秀,犹犹豫豫的不敢说。   “说是什么啊,吞吞吐吐的,灵秀又不是外人。”李毓熙瞪着自己的婢子,呵斥道。   “说是大姑爷又纳了妾,接回来的时候,还怀着恩客的孩子。大姑爷让那小妾生下的孩子抱到大姐儿那儿养着。大姐儿不肯,大姑爷说要休了大姐儿。”小桂见自家主子都发话了,也不多犹豫,咬咬牙将从妈妈那儿打听来的话,全说了出来。   “那姓孙的!他敢!”李毓熙一站起来,揪着小桂,就往娘的院子里跑去。   “啧啧!这儿可真热闹!”灵秀摸了摸有些冷了的茶,看着院子外面,灯火通明的游廊庭院,道。   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同一娘胎里出来的四兄弟,竟是好坏各占一半,二叔三叔都是明白人,娶得老婆也算贤良,生出的儿女也都差不离。李大郎算不上坏,只能说是个重男轻女的蠢蛋,亲娘是个有子万事足的软弱妇人。四叔才是那个蔫坏蔫坏的败类。一副正人君子的书生样,肚子里全是腌臜的娘们招数。李宝丰为何成为现在这样,四叔可谓功不可没。亏得李大郎与金氏还把他当祖宗一般供起来。一招捧杀就将好好一人给养坏了。一个连开蒙恩师都敢设计陷害的童生,能好到哪里去。也就李老太太才把他当个宝贝疙瘩,成天文曲星转世的状元郎这般叫着,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文曲星转世用得着设计陷害恩师,扣他个德行有失帽子,谋得恩师的师爷的差事。文曲星转世的他用得着伸手跟三叔拿钱买官做?不肯,没关系,在他女儿李毓秀的婚事上横插一脚,唆使老太太抢先将她许了出去。许的可真不错,一个富户人家的独子,一个成天在烟花柳巷寻找真爱的秀才。这不,又寻到一位真爱了,还是怀了别人孩子的真爱呢。   转过天来,便是老太太的寿宴,这一日,整个李府装点得一片火红,就连庭院里的树木枝干都裹上了红绿相间的绸缎,很是奢侈。这老太太更是遍身绫罗,插金带银。光头上的金钗上的大小东珠足足有十一二颗,对于一个无品级的妇人来说,不可谓不奢侈。这来的客人可不少,村子里的沾亲带故的不说,就有来往的商户没个三十都有二十好几。   “哟,这是老大家的四闺女吧,这小模样可长得真好。”坐在老太太下首的一位商户家的妇人一见灵秀进了门,就夸了起来。   “可不是,这柳腰细的,不堪一握呢,这凝脂细肤的,可教人稀罕了!”另一妇人趁热打铁地道   “这水灵灵的,都能掐出水来了。”剩下的那位也不例外的夸着。   “稀罕吧,我这小孙女可是这孙辈中长得最出挑的,瞧你们一个个眼馋的模样。”老太太见这几人都夸赞完了,才笑着开口,道   “是,是,是,恨不得抢回家藏着呢。”最后开口的那位夫人笑着,道   “来,孩子,这个拿着玩啊。”老太太下首的王夫人,说着就脱下手中的金镯子,递给灵秀。   “哟,看,王夫人都出手了,我们怎么能没表示。来,拿着玩吧。”说话的是王夫人身旁的陈夫人也拿了一堆红翡翠耳环,给灵秀。   “来,来,拿去玩。”最后面那卫夫人,拿的是一成色不错的玉镯。   长者赐不可辞,灵秀当然不会傻到拒绝,一一将东西收下,也没呆多久就又来了女眷,老太太也没为难她,笑呵呵地让她下去了。   “姑娘,李老太太莫不是疯魔了?”在屋里一直看了半天的喜儿,一见出了院子,很是不解地问。   “反常必有妖。”灵秀撇了撇嘴,道   “咦,那不是熙姑娘么。这匆匆忙忙地要去哪儿?”喜儿刚要回话,就见不远处的神色不太好的李毓熙,东张西望地寻着什么东西。   “灵秀!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呢!”李毓熙一见到灵秀,也顾不得仪态,提起裙子就跑了过来。   “还能去哪里,老太太院子送贺礼呗。这也还没到开席的时辰呢。怎这么急着找我”灵秀见李毓熙跑得衣裙都有几分凌乱,有些疑惑道。   “开,开,开什么席。你都快成第二个李毓秀了。还想着吃呢!”李毓熙都急死了,见灵秀还惦记着吃,若不是院子里人多,她都想敲她脑袋了。   “什么?我说呢,一进屋里,老太太并着几位夫人可劲儿地将我往天上夸。打着这个主意呢!”灵秀一听,都有些哭笑不得了。都卖了的孙女,连姓都改了。还想将她再卖给人家一次。   “你赶紧家去,千万别出现在宴席上,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呢。我娘让我装病,呆在院子里,还让我叫你赶紧收拾收拾,找个由头家去,最近都别出门了。”李毓熙将娘吩咐的话一股脑地告诉灵秀,道   “喜儿,你过来,你这样……”灵秀让喜儿附耳过来,吩咐道。   见喜儿走了后,灵秀挽着李毓熙的手,就往她院子里去。这刚到院门口,就见老太太身边的婢子,在那儿候着。   “这不是奶奶身边的红儿么,怎么,奶奶有什么吩咐吗?”李毓熙一见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婢子,扯了扯灵秀,挡在她身前,道   “熙姑娘也在呢,老太太见快开席了,也不见着王姑娘。让婢子来瞧瞧,说是莫怠慢了王姑娘,特让婢子来请王姑娘入席呢。”那红儿嘴上说的恭敬,见着两位姑娘连礼都不行,还仰着下巴看人。   “方才吃茶吃多了,这位红姐姐稍稍等一会,我去更衣。”灵秀也不在意她这般作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灵秀,等等我,我也去。”李毓熙见灵秀踏进了院门,红儿后脚就要跟了进来。赶紧跨进院子,许是走得急踩到裙裾,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倒在门边,身边的小桂见状,立马上前去扶,一下没扶稳,又摔了个大跟头,红儿回头见状,正要上前去看,还没走上前,那小桂就尖叫了起来。   “啊!姑娘!姑娘!红姐儿,姑娘昏过去了!”小桂半抱着李毓熙,起来起不来,索性跪坐在地上,抱着李毓熙。冲红儿喊道。   “熙儿?!怎么回事?她这是怎么了。”听到尖叫声赶过来的灵秀,快步走到李毓熙身边,拍了拍李毓熙的手,见她没反应,又拍了拍她的脸。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姨娘在佛堂晕厥过去了。”方才一直没见的喜儿急忙忙地踏进了院子,嚷嚷道   “什么?!”灵秀一听,脸色一变,站了起来,对红儿斥道:“你还愣在哪里看什么?!赶紧叫郎中来啊。还有,家中姨娘身体抱恙,我怕是不能参加李老太太的宴席了。还劳烦红儿姐姐受累,跟李老太太说一声。喜儿,我先回府,你将东西收拾收拾,随后赶来。”说完也不等人反应,就走出了院子。   “哎!王姑娘!”红儿一听,这还得了,正要追上去。不料被小圆抓住了裙角。   “红儿姐姐,快让人请郎中啊!我家姑娘都晕过去了。快啊!”小桂嘴上让人家快点请郎中,手却紧紧拽着她的裙角。   “放开!放开!你给我放开,你这么抓着,我如何去找郎中?!”红儿好容易让小桂松了手,转过身来,灵秀早就不见人影了。红儿不死心,想追出去,怎料被二夫人堵在门口。   “怎么这么吵闹?还有规矩没有?”王氏皱着眉头,看着心急着想追出去的红儿,道。一抬眼,见李毓熙昏倒在地。微微一愣,立即让人去请郎中。因着如今管家的是王氏,红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跑走,只得留下来装模作样地假装帮忙。然后偷偷溜出院子。这一耽搁一会,那耽搁一会。灵秀并着喜儿早已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出了李家。   “姑娘,李家姑娘没事吧?怎么都晕过去了?”喜儿有些担忧地道   “放心吧,她没事!”灵秀瞟了一眼啥都要操心的喜儿,道。   方才,她也是惊了一下,蹲下,拍李毓熙的手时,她的手指轻轻扣了扣了自己的手掌。她就知道李毓熙这是急中生智,在红儿面前真摔跤假装昏倒,一来自己可以轻松脱身,二来拖住红儿,为她离开李家争取时间,一举两得。不过这件事有些古怪呢,之前还送来故意写错时间的请柬,如今却巴不得自己早点出现在宴席上。这才一宿的时间,就变得如此快。看来是有人给这老太太出主意了。会是四叔么?那师爷的差事他可是很重视的,现在那县太爷还在地方任职,他应是还在地方,除非出了什么意外让他提前回到了都城。莫非被人撸了差事?? ☆、速配一位未婚夫 ?  回到别院,已经五六天,李家老太太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一点不像老太太的脾气,那天从李家回来,灵秀也没瞒着刘氏,将三婶那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她,这几天刘氏都将她拘在院子里做女红,连用膳都让她在自己院子里用。而且这几天,刘氏一直在前院会客。平日里,便宜爹不在家,刘氏很少会客的。听门房说,来的都是官媒。看来这是要抢先一步,给她定亲呢。   “姑娘,如夫人最近派了许多护院在院子外面呢。”喜儿有些纳闷地看着窗外,道   “嗯。”   “姑娘?不生气?”喜儿有些琢磨不透自家姑娘了,平日里最是贪玩,三天两头就会找由头出去外面逛逛。这都被拘着好几天了,自家姑娘愣是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绣花,习字,又不闹腾,安分得很,就像,就像一个正常的闺中少女。   “嗯。将那蜜豆色的线递过来。”灵秀放下手中的针,头都没抬一下,道   “给,姑娘。听刘妈妈说,这几天来了不少官媒。”喜儿将穿好线的针,递过去,带着几分忐忑地看着灵秀,道。   “对了,去厨房问问,银耳莲子羹做好了没有。”灵秀接过针线,继续绣着,道   “我这就去瞧瞧。”喜儿见灵秀有一茬没一茬地答着她的话,一点不上心的模样。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应了话,便退出了屋里。   喜儿前脚刚走,雀儿后脚就进了院子。请灵秀到姨娘的院子里商量事情。进了屋,刘氏也不急着提找她商量什么事儿。又是吩咐端甜汤,又是端糕点的。灵秀也没问,该吃吃该喝喝。   “我的秀儿,转眼都长成大姑娘了。娘,也老了呢,看护不了你几年了。所以娘也是时候给我的心尖尖找人家了。”刘氏看着隐隐有少女模样的灵秀,带着几分不舍地道。平日里,刘氏是不肯让灵秀喊自己娘的。妾就是妾,生儿育女又如何,还不就是半个下人。刘氏无论如何都不愿自己的孩子喊自己娘,不想让孩子轻贱了自己的身份。   “那娘可要给我找个跟娘一样疼秀儿的夫君,不然我就赖在家里,当个老姑娘。”灵秀像是不懂嫁人的意思,撒娇地道。   “真是个傻丫头,来,看看这几个,可有中意的?”刘氏笑着摇摇头,将准备好的帖子拿给灵秀看。   “咦,这不是爹爹的属下的儿子吗?赵虎,刘耕,还有阿堡哥。”灵秀一看,这几张帖子上的名字,都是见过几回面的人。   “秀儿觉得如何?可是觉得门第低了些?”刘氏也不解释,只是问道。   “倒不是,他们都是爹爹门下的人,若是嫁过去,肯定只有我欺负他的份,他就是想欺负我,也得掂量掂量。”灵秀倒是觉得挺不错的,嫁给他们其中一个,就跟公主下嫁一般,他们还不得将自己供起来一般,只要在便宜爹解甲归田前,生个男娃娃,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以后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这是与我们家相配的人家,你也看看吧。”刘氏又拿出几张帖子给灵秀。   “娘,不用了。就这几个里面选吧。”灵秀看都没看,就推开了。   “秀儿,看看吧,娘不想委屈了你。”刘氏拍了拍灵秀的手,想让她多几个选择。   “娘,我不委屈。真的不委屈。”灵秀抬起双眸看着刘氏的眼睛,认真地道   “真的?”刘氏伸手抚着灵秀的脸颊,不舍地道   “真的。”灵秀肯定地点头道。   “这三个郎君都是好的,我已经写信给你爹爹细细询问过了。你看看,回去想想选哪一个,不急的,想好了再告诉娘。”刘氏握住灵秀的手紧了紧,而后吩咐雀儿伺候着,自己出了屋子,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雀儿,娘最中意哪个?”见刘氏出去后,灵秀直接将帖子放下,问给自己续茶的雀儿,道   “这,婢子不敢揣测如夫人的心思。不过,这两天倒是常见如夫人翻看这张帖子,如夫人似乎这家的夫人有几分交情。”雀儿想了想,点了点其中一张帖子,道。   “那就选这家吧,雀儿,明儿说与娘听。”灵秀将帖子放至一旁,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   “是,姑娘。”雀儿有几分讶异地抬了抬眼,而后掩下眼中的情绪,应道   “今儿的桂花糕似乎有些甜了些。”见雀儿应下后,灵秀也就将这事放过去了,咬了口糕点,微微蹙眉道。   “姑娘,喝口茶冲淡些腻口的味儿。”雀儿将茶递过去,道。   “是徐妈妈做的吧,她的点心总是甜味太重,也不怕人齁着了。”灵秀将糕点放到一旁,接过茶喝了好几口,才将甜得发腻的味儿给冲淡了。扫了一眼桌上那块被咬了口的糕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而后,转头看向窗外的身影,不由地心中一片柔软。刘氏真真将自己养得娇气十足呢,光是一块甜味重了些的糕点,都能让她觉得受委屈了,下意识地想找刘氏撒娇。   “是呢,晚些时候,我让人跟徐妈妈说说。”雀儿见状,微微一笑,应道。   这头屋里正说着话,外头就有门房来报说,李家老太太到访。刘氏得到信儿后,便让人去请李老太太在前院会客厅候着,自己转身回内室更衣。灵秀一听,撇了撇嘴,让雀儿不用等明天了,等刘氏换好衣服出来后,就与她说。自己整了整衣摆,便踏出了屋子。   “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李夫人。”刘氏踏入会客厅,见李老太太一副主家模样地让婢子们,捏腿捏肩的,眉头轻轻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睛微弯,看起来眉目带笑,很是和气的模样。   “哎呀,是喜事儿。大妹子,今儿一早,院子里就飞来一对喜鹊儿叫喳喳,我还猜着今儿可是有啥喜事儿要来了,果然,还没过晌午,就传来了大喜的事儿,我这不,急赶慢赶地过来给大妹子你报喜了么!”李老太太一见刘氏进了屋,一把挥开站在她脚边的婢子,谄媚地迎了上来,道。   “喔?我家有什么样的喜事能让李夫人这么着急地过来报喜?”刘氏坐了下来,接过婢子递来的茶,喝了口茶,才道。   “大喜的事儿,是小妹的婚事儿,今儿一早人就上门来了。我……”李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道,没说完,就被刘氏打了岔。   “小妹是谁?”刘氏故作疑惑地道   “呃,哦,对对,是,是灵秀,我说哪儿了,哦,对,我今儿一早……”李老太太想好的词,被这么一打岔,一时忘记要说什么,刚想起来,又被打岔了。   “灵秀的婚事?咦,我说,这什么人的消息这样灵通。我这昨儿才定下来的事儿,李夫人就得到消息了?”刘氏截住了她话,一脸惊讶地看着李老太太道。   “什,什么定下来的事儿?”这心里想着词儿的李老太太见刘氏这么一说,一时没反应过来,道。   “灵秀的婚事啊!你不是来贺喜的么?”刘氏一脸不解地看着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突变的李老太太,道。   “什么?!这什么时候的事儿?”李老太太瞪大了眼,道   “昨天早上的事儿啊!李夫人,你没事吧?可是哪里不舒服?”刘氏摆出一副担忧的神情,道。弄得李老太太要出口的话,生生被咽了回去。   “这可如何是好?今儿一早,有人上门提亲来着。那人家是我家大郎以前的好友之子,拿着他父亲的书信来认亲来了,我家大郎看过书信,才想起这是小妹还未出世就定下的亲事。这人都上门了,我们也认下了,这可怎么办?”李老太太皱着眉,想了想,想是想起什么了,摆出了一副惆怅的样子,道   “李夫人,逾矩了。现在的秀儿是王家的女儿,她的婚事自是有我们做父母的做主,这里怕是没有你们李家的事儿吧。”刘氏这一听,脸色微冷,声音也强硬了不少,冷冷地看了一眼,眼睛里闪着得意的李老夫人道   “呃,这话是这么说,可到底小妹也是……”李老夫人还未说完,就被刘氏打断了话。   “李夫人莫不是病了,脑子有些不清楚,我家的女儿叫王灵秀,可不是你李家的李小妹。她是王都尉府的官家姑娘,可不是你李家的姑娘,随随便便来个阿猫阿狗来,无媒无聘,全凭一张嘴,就能把人嫁出去的。我们家的姑娘是有专门的官媒说项牵线,可是有文书为凭的。再者,我家的秀儿的婚事昨儿已经定下来了,官媒也已经在官府那儿备了案的。李夫人,这件事儿就莫要再提了。”刘氏将茶杯端了起来,脸色微冷地道。   “这,不好吧,若是传了出去,外面的人指不定如何说灵秀呢。”李老太太见平日里温和好说话的刘氏,突然转变了态度,一副官家太太的威严模样,冷不丁的有些发憷,可又想起今天出门的目的,硬着皮头道。   “我看李夫人真是病了。说的什么糊涂话,李夫人的身体抱恙,我也不强留着你说话了。来人,好生护送李夫人回府!”说完,眼尾都不带扫一下的跨出了屋子,领着婢子往后院走去。徒留李老太太在原地,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毫不难看。   自从小妹成了王家的女儿,他们老李家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桃李村,就是村长,里正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更不必说家里面那几个儿媳妇,以前可是连正眼都不带瞧自己的,现在还不是被她死死地压制着不说,还得对她恭恭敬敬的。庄子上,铺子上的管事,哪个不是阿谀奉承她。就是这刘氏,每每上门来,不但笑脸相迎,好吃好喝伺候着,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出面,这刘氏哪有不应的道理。谁承想这刘氏突然翻脸不认人,当着下人的面给她难堪。要知道由奢入俭难,换做以前,这也就不是个事儿,以老太太的性子,跟人吵架那是家常便饭。今天跟哪个老太太吵得天翻地覆,打得昏天暗地的,指不定哪天有事求到人家,就又厚着脸皮找上人家家去,就算事儿没成,还被人泼了一身的脏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习以为常了。大不了又跟人家打一架。可是,这好几年的富家老太太的生活,周围的人已经将她宠坏了。刘氏只是恢复了她身为一个官家太太对平民的做派,就这她就受不了了。满脑子想着如何报复刘氏,让她出丑给她难堪。   要不说这老太太糊涂呢,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由灵秀换来的一切,却根本不明白灵秀进了王家,身份自是大不相同,还认为灵秀还是那可有可无的赔钱货,瞧不得她进了王家,就对她这个奶奶爱答不理的,眼睛长在额头上,平日里也不来给她请安,放下身段给她下个帖子,回回都是身体抱恙推了的,摆明了下她的面子。最可气的是四郎的差事,只她一句话,就给搅黄了。最后还是她家四郎争气,谋了个在县老爷身边当师爷的差事,风风光光的跟着县老爷到任上当差去了。   若说之前刘氏因将灵秀过继到自己名下的事儿,觉得亏欠了李家人,也这好几年时间里,被四叔撺掇着老太太与老大一家折腾这折腾那的都给磋磨得差不多了。若他们没打灵秀婚事的主意,兴许刘氏还能给个好脸,让老太太面子上过得去。可是,云罗就是在亲事上吃了亏,嫁过去一年都没满,就殒了。好不容易从阎王爷那儿要回了女儿的刘氏怎么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这一回,刘氏可算是与李家划清了界限。   话说这李老太太说的指腹为婚神马的,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惜,那家人生下的也是女儿。这件事也就作罢了。当时,四叔刚好从学院回到家里,那家人还特地让四叔作见证呢。这件事也没什么人知道。除了当时在场的两对夫妻,也就是四叔了。那家人十好几年前就搬离了桃李村,灵秀的父母自是不会提起这事儿的,毕竟双方生的都是女儿,结亲什么的当然是不作数的。况且当时对方之前两个都是儿子,生第三个的时候,恰好与金氏怀孕的日子相差一两个月,一时兴起就提了指腹为婚的事儿,刚说没几天,那人生了个女儿。生了女儿也不打紧,就是当时怀着时候,个个人都说她怀的是男胎相,结果一指腹为婚,生下的是女娃。这要传出去,谁家媳妇还敢与他们来往。所以他们夫妇可是一点儿都不敢提这事儿。能将这事拿来做借口的,除了四叔还能是谁。而平白无故冒出来的未婚夫,还就是四叔的妻舅的儿子。为的啥,为的不就是方便拿灵秀牵制王家么,当然还有李家老大的家财。一个灵秀就能让他财权兼得,所以还能不挖空心思来拿捏住她么。   刘氏因着亏欠感,对李家几乎有求必应,造成了他们以为刘氏心软可欺的错觉,认为她再好拿捏不过。而刘氏女儿殒了的真正原因,算是大户人家的辛秘,除了病逝,其它的他们无从得知。还异想天开的想以灵秀的婚事来拿捏住刘氏,谁知弄巧成拙,将刘氏的最后一点亏欠感都给磋磨完了。灵秀将事情告诉刘氏的当晚,刘氏就吩咐人到李家联系了灵秀的三婶,让她给李老太太制造点麻烦,给她争取几天的时间,想要抢先定下灵秀的婚事,没成想,李老太太还没理清院子里的事儿,就有人给她递了消息,这老太太哪里还坐着住,迫不及待的跑来了。比原先预计的要快了一天。刘氏只能按着计划走,因着李老太太没啥见识,被刘氏那么一唬,就蒙过去了。一出了院子,立马让人将官媒请来,将灵秀的亲事定了下来,特地多给了红封,让官媒在当日就去官府请了文书。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回味过来都已经成定局。   这不,灵秀的婚事就这样急急忙忙地定了下来。说真的,灵秀连自己未婚夫是谁都不知道,只知是便宜爹的三个属下的儿子其中一个。不过灵秀也不关心,就这三个人,嫁谁都一样,选刘氏中意多一些的人,好歹也算那未来夫君有了可取之处不是。? ☆、识人不清,活该被坑 ?  转眼已是夏至,院子里的婢子们都换上轻薄的服饰,屋里头也放上了冰,日头已上三竿,正是开始热的时候,灵秀歪着身子,靠在窗边绣着出嫁用的绢帕。见着也没绣几针,就开始困顿起来,没一会,就打起盹来。在游廊上同样绣着绢帕的婢子们见小主子又打瞌睡了,具是掩嘴轻笑,有个活泼的朝年纪大些的姐姐眨眨眼,道:“琴姐姐,刚熬完春困,现在咱姑娘又开始夏困了!”   “嘘!小点声儿,阿蔻,别吵醒姑娘。”琴儿忍着笑,拍了拍阿蔻的手,道   “哪儿这么容易吵醒得了,咱姑娘一睡下了,就是打雷也吵不醒的。”阿蔻紧了紧手中的线,不以为意地道。   “咝,阿蔻!你这根线走哪的?”琴儿正要说她,就见阿蔻手中的绣的花的走了样。   “呀,我的并蒂莲!又得拆线从来了。”阿蔻低下头,见手中绣并蒂莲不知从什么时候就走了样,哀嚎了道。   “瞧瞧你,都多少天了,绣帕才绣好两条,就你手上这条帕子,这已经是第三次拆线了吧!”琴儿看着又开始拆线的阿蔻,有些无奈地道。   “我,我本来就手笨,最不擅长绣活,是你偏要我来的。”阿蔻边拆线,边瞪了一眼当初非要拉着她来帮忙绣帕子的琴儿。   “好了好了,别抱怨了,就会耍嘴皮子!你看看姑娘不也是不擅长绣活么,可是你瞧瞧,绣起来的时候还不是一天一张,而且越绣越好了。”琴儿点了点阿蔻的脑袋,摇摇头道。   “就姑娘除了梅兰竹菊看着倒还像样,其他的,能看么?”阿蔻一点不留情的道。   “你瞧瞧,这就是姑娘绣的,我来收绢子的边,怎样?好看吧。”琴儿将方才从喜儿那儿收来绢帕拿给阿蔻看。   “不会是喜儿姐姐帮忙绣的吧?”阿蔻看到绣得惟妙惟肖的花样,怀疑道   “胡说什么呢,喜儿自己都忙不过来呢,她绣姑娘的嫁衣都够呛的,哪里还抽得出手来绣这些。”琴儿白了阿蔻一眼,道。   “哎呀,好痛,这针线老是跟我作对,不管了,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阿蔻被针扎了一下,痛得将手中的帕子扔到了一边,站起来,道。   “你呀,去吧,省得糟蹋了这些帕子。”琴儿摇摇头,道。   过了晌午,太阳很是毒辣,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早上热闹的景象,除了当值的婢子,其他人都躲在凉爽的屋子里做绣活。打了一早上瞌睡的灵秀,此时更是在床上呼呼大睡着。屋里伺候的婢子一边听着床上的动静,一边赶着绣活。   “姑娘今天用膳了没有?”抽出空来看灵秀的喜儿,放轻脚步,进了屋,轻声问朝她走来的欢儿,道。   “用的不多,许是苦夏的缘故。”欢儿小声地道。   “最近还是觉多么?”喜儿轻皱眉,道   “比前两天好了许多。”欢儿小声道。   “昨儿看姑娘清减了不少,以后用膳时劝姑娘多用些。我已经让厨房里做了姑娘夏季里爱吃的凉糕,待她午睡醒来,端上来给姑娘吃些。”喜儿说完,没有走进内室,而是出了屋,回绣房赶制灵秀的嫁衣。由于灵秀订婚定的急,婚期又定在今年年底,现在整个别院的婢子都在忙着赶绣活。喜儿因是绣娘出身,一身的好手艺,自是负责灵秀的嫁衣,从请了婚期后,喜儿就被叫去了绣房赶制嫁衣,昨天偶然在如夫人那儿看到灵秀,原本稍稍圆润的脸蛋都消瘦了下来,眼皮下一片乌青,一副困顿不堪的疲惫相。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回去问了院里的人,才知道灵秀这是苦夏了。今天趁着空挡,跑来看看灵秀,不想她已经睡下了,便没有打扰她,吩咐了几句就回绣房了。   见喜儿走出了屋,欢儿转过身,要回凳子上做绣活,没成想衣袖勾到了方才没放回去的的茶杯,眼看茶杯就要摔碎了,欢儿轻轻一勾脚,原本要落到地上的茶杯被抛了起来,欢儿一伸手,接住了茶杯,轻放回桌上。而后看向门外,见院子里空无一人,这才抬了抬眉,坐回凳子上,继续手中的绣活,过了好一会,觉得有些渴了,便拿起方才放回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灵秀,又低下头做着绣活。   太阳快下山了,灵秀才睡醒,转了个身,坐了起来。刚要出声,欢儿已经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姑娘,可是起了?”欢儿站在床幔边上,轻声地问道   “嗯。”灵秀应了声。   “姑娘,喜儿姐姐晌午的时候,来看你了,还让厨房做了凉糕,姑娘可要用些?”得到回应的欢儿这才将床幔撩起来,挂在钩子上,询问道。   “用了晚膳后再吃。”灵秀想了想,道   “是,方才如夫人让人来告诉姑娘一声,老爷今儿晚上回别院,让姑娘到她院子里用膳。”欢儿将才送走的人告诉的话,说与灵秀知道。   “嗯,洗漱更衣吧。”   “姑娘,前两天新送来的夏装,已经浆洗好了。我瞧着那粉色软纱裙很衬姑娘的肤色,换那件如何?”欢儿一边为灵秀梳头,一边道。   “嗯。”灵秀一向对衣着没有什么要求,很自然地就应道。   “那就梳个俏丽些的发髻。显得人精神。”欢儿见灵秀应下了,便提议道   “随便。”灵秀见一脸跃跃欲试地欢儿,想着反正又不用自己动手,累不着自己,也就应下了。   “这对翠玉耳环水头非常好,配上红珊瑚的头面很是出彩呢。”说着就已经准备好的头面,一一给灵秀戴上。   “……”灵秀已经无语了,这欢儿,不,黄一,早已经将她要穿戴的东西准备好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喜不喜欢,最后都得乖乖地穿上。所谓物以类聚,就栾玶那吸血鬼一般的资本家,手下的人能有几个是好惹的。天地玄黄,四个手下,别看黄一排最后,最难缠的就是她。不光功夫了得,擅长易容术,厨艺精湛,女红出色,换作现代,简直就是全能型的人才啊!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打得了流氓,装得了萝莉,做得了御姐。简直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啊!但是,有点小小的瑕疵,就是喜欢以自己的想法来打扮别人,完全不顾别人的意愿。这件事情上,黄一可是非常固执,不,已经算得上是偏执。她决定好的给你的装扮是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改动。你乖乖的顺从,倒也相安无事。若是企图反抗,她有的是法子让你安静地任她摆布。就冲着黄一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欢儿在院子里呆了好几个月,不光是她,就是跟她同屋的人都丝毫没有察觉这被掉了包的欢儿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一点。灵秀是轻易不敢得罪她的。   在云罗院里刚用完膳,便宜爹——王德盛,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与刘氏商量,婢子才端来的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打发回了自己的院子。   “黄一,能去打听我爹要与我娘商量什么事儿吗?”刚坐下,灵秀就将屋里的其他婢子打发出去,问道。   “姑娘,主子说了,闲事莫管。”黄一想也不想地就推辞道。   “那,我派院子里的人去看看总行了吧。”灵秀也不强求,道。   “姑娘,这是今天的账目,天亮前要整理好。”黄一没有回应她的话,从橱柜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账本,放在桌上,道   “又来?你家主子是怎么回事?家里的账房先生都干嘛去了?”灵秀瞪大了眼道。   “辞了!他们都没你算得快,也没你整理得好。”黄一理所当然地道   “哈?!不带这样耍人的!不是说昨天的是最后一次了吗?这一大沓的是什么?!”   “主子说了,昨天的是最后一次,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次。”黄一附属栾玶的话,道   “什,什么?!”灵秀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怒瞪着这罪魁祸首,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若不是,若不是她,自己会落到现在这下场么,当时不知欢儿已经被黄一替代的灵秀,见姨娘忙着为她备嫁的事儿操劳,正好又遇上庄子与铺面的管事送账本来的日子,灵秀为了帮刘氏分担点,就接了账本回自己的院子,三下五除二地就将账目算好,整理好了。没留意一旁伺候的欢儿异样的眼神。然后,麻烦就来了,先是黄一表明身份,然后就是一沓沓乱七八糟的账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姑娘,这是特意泡浓的茶。”黄一淡定地端来一杯浓茶,丝毫不受灵秀的影响。   “……”灵秀刮了黄一一眼,不甘不愿地拿起账本,快速地翻了起来。   黄一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快速投入工作中的灵秀。只见她左手翻账本,右手拿着笔,没一会一个月的账目就被算清楚了。所有的账本翻过一遍,就已经整理好了。没用算盘,只靠着一支笔,就做完了账房先生得好几天才能算清楚的账。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最让人不解地是,王灵秀的底细,她可是调查得一清二楚的,若不是她长相声音就连身上的疤痕都与调查的结果一致,而且她一直生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黄一绝对有理由相信王灵秀被掉了包。   一个农村长大,勉强算当了一年的三等的婢子,为何有这么多让人琢磨不透的地方。能做出凝香丸,壮士酒不算什么,奇的是能造势打响这两样东西的名气,而且年纪轻轻这算账的能力可比算了大半辈子的账房先生好过百倍不止,简直天赋异禀。若说她这是无师自通,黄一绝对是不信的。只是不知道她背后还有什么人。值不值得信赖,   等想着事情的黄一回过神来,灵秀已经自行换上了睡衣,准备睡觉。   黄一赶忙抓起一旁的披风,上前阻止灵秀往床上躺。   “姑娘,先别睡,回来再睡吧。”   “什么?”已经困了的灵秀有些迟钝,道   “我们别走边说吧。”说着就给灵秀披上了披风,一把抱起灵秀,往某个方向做了个手势,灵秀只来得及看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就被黄一抱着从窗户跳了出去,几个跳跃就上了屋顶,往栾玶的小院儿方向飞奔去。   由于被裹得严实,灵秀除了感觉到耳边的风声,什么都看不到。黄一的身形与自己差不多,可是气力绝对是杠杠的。横抱着她在屋顶上跳来跳去,非常稳健,貌似一点都不费劲。没一会子就跃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黄一站稳脚,才将灵秀放下。   “边走边说?”灵秀掀开帽檐,一脸无语地看着黄一道。   “没错啊,可是我这一路都是用跳的,并没有用走的,来,我们进去说吧。”出了王府别院的黄一,立马恢复自己的本性,嬉皮笑脸地拉着灵秀进屋道。   “……”   “哟,主子怎么早到啦?”黄一推开门,见栾玶已经在屋里等候,挑了挑眉,笑道。   “是你迟到了。王姑娘,请坐。”栾玶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而后,让跟着进来的灵秀坐下。   “嘿,不就迟了一刻钟么,至于用眼尾扫人么。”黄一冲栾玶做了个鬼脸,也不等栾玶做出回应,往后一跃,出了屋子。自己找地方休息去了。   “栾大爷,什么事儿这么急,深更半夜的,让人把我带到这里。”灵秀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披风,道   “黄一没跟你说?”栾玶有些讶异地望向一脸茫然的灵秀,道   “你觉得呢?”已经完全适应这时代的生活的灵秀,对于穿着睡衣与外男见面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找了离栾玶最远的凳子坐下,道。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账房了。以后每个月末,你都在这儿看账本,毕竟账本这东西,还是不要随意流动的好。”栾玶见灵秀一脸防备地坐在离自己最远的凳子上,并没有注意到灵秀身上没穿常服而是紧裹着披风这件事,反正他对于灵秀这种时刻提防自己的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了。   “哦。”灵秀没有意见,应了声。   “在这个院子里,除了东边的书房,你可以随意安排。每个月看好的账,送到书房即可。”栾玶一副吩咐下人的模样,道   “债务基本上都还清了,从下个月开始,我应该可以拿红利了。”灵秀趁机说道。   “账本都看完了?”栾玶一听,对灵秀算账的速度感到有些惊讶,道。   “粗略看过一遍,明天下午方可整理好。”灵秀耍了个小心机,故意将早就整理好的账本,拖延到明天下午,道   “行,每月结算完账目,到我名下的钱庄兑现。”栾玶也不废话,直接地道。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栾玶一听,终于正眼看了灵秀一眼,想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招,道   “我要地。将我的分红都兑换成地。”灵秀抬起眼,坦然的看着栾玶,道   “地?莫不是王姑娘糊涂了?未嫁的姑娘岂可有私财?”栾玶有些看不懂灵秀了,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她能不知道?   “我知道,是栾大爷贵人多忘事,今年年底,我就要嫁做人妇。”灵秀微笑地看着栾玶,道。   “王姑娘的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栾玶有点不敢相信,这太奇怪了吧。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确定要以我的名义收购田地,待你成亲后,将田地过户给你?你不怕我私吞了,让你一无所有。”栾玶真的觉得这王灵秀傻了,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将银钱收在自己囊中更为可靠吧。   “对栾大爷这点的信任,灵秀还是有的。况且,我一闺阁姑娘不比得栾大爷,在外面交游广阔,买卖田地对您来说可以说区区小事,对我来说,只能是两眼一抹黑,兴许好不容易地来的银钱说不得就打了水漂。我想栾大爷怕也不忍心灵秀白天忙碌备嫁衣晚上挑灯看账本,到头来却一无所获的吧。”灵秀带着几分装可怜的意思,道   “行了,就这么办吧。王姑娘想要买什么样的地?”栾玶冲着灵秀见自己三次面,却敢如此将托付自己的胆气,应了下来,道。   “水稻田,桑田,花田,都可以,离都城远些也没关系,只要是地,我都要。”灵秀见栾玶应下了,嘴角扬起了一抹笑,道。   “王姑娘,按你这么说的买,可要吃亏的。算了,我自己看着办吧。王姑娘就等着做富得流油的地主婆吧。”栾玶一听灵秀这么说,就知道她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难得地许诺道。   “那就劳烦栾大爷了。”灵秀见目的达到了,也不便久留,行礼后,就要离开这里。刚站起来,就听见栾玶喊了她一声,疑惑地转过来,望着栾玶。   “王姑娘,这么热的天,还将披风裹着自己,莫不是病了?”栾玶见灵秀一直将披风裹住自己,额头都沁出汗来了,一点不自知的模样,于是开口多问了句,道。   “呃,咳咳,算是吧。”灵秀一听,含糊地道。而后,匆忙忙地出了屋子。   “主子,人家还是未嫁的小姑娘,这样调侃她,不好吧。”在灵秀出了屋子后,从暗处走出一个人影,带着轻佻地语调,道   “那你还让人穿着睡衣就强行带来这儿?”栾玶有些拿这个黄一没办法,太调皮了,总喜欢弄点什么东西出来挑战他的自制力。? ☆、慧智,你哥喊你回家吃板子 ?  终于从堆成小山一般的绣品里逃过来的灵秀,心情格外的晴朗。就连平日里最讨厌吃的香菜肉饼,都尝了几口。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出门的灵秀,今日终于被允许跟着自家的姨娘出门了,灵秀别提多高兴了。   “秀儿,有这么高兴么?瞧你自打上了马车,嘴角就一直上扬着。”刘氏见灵秀恢复了活力的样子,感觉带她出门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很高兴啊,好久没出门了,都快闷坏了。晨曦,还有秋姐姐一直写信来问我什么时候得空,想来别院玩呢。你瞧,我院子里的人每天从早忙到晚,乱糟糟的,没一刻时空闲的,都空不出时间来招呼她们呢。”灵秀一说到这儿,就有些小郁闷,道。   “婚事是急了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男方那儿明年开了春,就得跟军队到戍边,没个三年五载,哪能回得来。只能赶在年底把婚事儿给办了。”后面的话,刘氏怕灵秀脸皮子薄,没说出口。离开春还能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要是能怀个一男半女的,不但能在男方家站稳脚跟,而且能让灵秀有个盼头。虽说现在戍边相对平静,可是谁知道这平静能维持多久。再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唉,若他要是平安归来,那富贵荣华自是不在话下,若是……到底还是苦了灵秀。   “姨娘,今儿我们到进贤楼吃了午膳再回去吧,我好久没吃那儿的醉三鲜与奶馒头了。”灵秀一见刘氏看着自己发愣,就知道她又在杞人忧天了,赶紧岔开她的注意力,道   “嗯?行啊,今儿也没啥事儿,就是去见见几位夫人,叙叙旧罢了。”刘氏见灵秀叫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听完后,自然是答应的,道。   母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不开心地聊着,聊得正起劲儿,马车渐渐停了下来。灵秀与刘氏整理了一番,才下了马车。这次这几位夫人聚会的地方是这阵子才兴起来的会所——雅园。是个仅招待女客的地方,前院分三层楼,一楼是售卖寻常的胭脂水粉类柜台,二楼则是售卖绣品首饰服饰,三楼是提供女客美容美肤的专设场所。后院划分为四个区域,一个是莲亭园,一个做成莲花模样的亭台坐落在人工湖中央,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条小桥供人往来。岸上是一些低矮的花卉植被。亭台是被特意抬高了些的,站在亭子里可以将周围的情况一收眼底。最是适合二三闺中好友聚在一起无所顾忌地说些私房话。一个是争妍园,这是四个区域中最大的一个园子,百花齐放,花红柳绿,一条供人赏鱼的人工小溪弯弯曲曲地分割出了许多小区域,抚琴,下棋,吟诗作对,蹴鞠,钓鱼,翻花牌,应有尽有。最是适合赏花会这种人多的聚会。还有一个是春回园,这个院子更多的像是一个儿童乐园,多是孩童的游玩设施,屋子里的铺着厚厚的毯子,所有的家具都是圆角的,桌椅的脚都裹着厚棉填充的布料。外面多是经过精心打理的草地,不怕孩童摔着碰着。家里有孩童的夫人们聚会,一来可以将孩子带在身边,二来又不耽误了与三五好友谈天说地,交流育儿心得。最后一个是如意园,花团锦簇的室内,有各种时下兴起的马吊,花牌这些消遣怡情的外,打开其中一扇窗户就可以看到将如意园一分为二的小竹林,从这个窗户望去,可以隐秘地看到小竹林那边的情况,很适合家中有适龄儿郎的夫人前期相看人家的时候,观察一二那些有意结亲的人家的女儿。   刘氏带着灵秀来的正是如意园,灵秀与几位夫人见过礼之后,就被一略显黑瘦的夫人——屠氏拉着说话。   “真是个秀丽的姑娘,说说平日里都读什么书?”屠氏微笑着问。   “屠夫人,这是笑话我呢,平日里除了女戒,风土游记外,就是帮姨娘抄写经文,其他诗词歌赋,几乎没有涉略的。”灵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这有何好笑话的,这过日子又不是考状元,读这么多诗啊词啊,也不能当饭吃不是。”屠氏一听,脸上的微笑顿时柔和了不少,笑着道。   “这是你绣的?绣得真不错。”屠氏见着灵秀手中的绢帕上绣着一支红梅,配色鲜艳,针脚细密,很是不错,又道。   “屠夫人谬赞了。”灵秀点点头,谦虚地道   “行了,去玩吧,我这可是丢开了家里的庶务,专程跑来打马吊的,赶紧摸几圈过过瘾吧。”见时机差不多了,陪着屠夫人来的一位夫人,开口道。   “还着急这点儿时间么,行了,出去玩吧。红莲,带王姑娘去表姑娘那儿玩吧。”屠夫人见她开了口,也没有不悦,笑眯眯地吩咐婢子带路。   没等灵秀走出房门,就听到马吊牌的洗牌的响动声,那名唤作红莲的婢子很是客气地将灵秀领到院子的另一边,那儿已经有三位姑娘在那儿吃着小点闲聊。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位身着豆青色锦服的姑娘,上前迎来。   “表姑娘,这是王都尉府的王姑娘。”红莲上前介绍道   “我是宗正少卿府的陈碧瑶,排行老九,她们就叫我小九。”陈碧瑶自我介绍道。这话一出,灵秀倒是顿了一顿,觉得这宗正少卿府似乎在哪里听过的样子,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是王灵秀,排行老六。”灵秀礼尚往来地道   “这位是陈福满,这位是张禾苒,都是很好相处的人。”陈碧瑶将身后的两人介绍给灵秀。灵秀微笑着向她们点头。   灵秀坐在她们中间,听着她们之间互相凑趣地聊天,时不时地说上一两句或应和一两声,不但不显得突兀,还有种用心聆听的真诚,不一会就赢得了在场的姑娘有好感。红莲并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伺候灵秀。趁着更替茶水的空档,红莲出了院子,朝在外面等候的婢子点点头。那婢子见红莲点了头,转身就进了屋内,没一会,找了婢子顶替自己的位子,坐在窗边的屠氏,看着窗外,细细分辨竹林另一边的灵秀。看了好一会子,才又回到自己的位子打马吊。刘氏看在眼里,比没有说话。见屠氏的脸色平和,知道十有□□这屠氏是满意的。暗地里松了口气,虽说与屠氏有五六年的交情了,对于她的性情脾性都有所了解,可是还是会不自觉的担心有个万一。   话说这屠氏,也是个人物。她出身山野,是个樵夫的女儿。机缘巧合下救了一个张姓武将,后来由于一些渊源,张姓武将娶了屠氏。这屠氏这一进门没满俩月,就怀上了,三年抱两,这一口气就生了四个小子。一下子成了他们老张家的功臣,可算是母凭子贵了。在妯娌里间昂首挺胸得意了十来年的屠氏,做梦都没想到会在儿媳妇堆里栽了个灰头土脸。前面三个儿媳妇都是好人家出身的,知书达理的有,德艺双馨的有,温柔娴淑的也有。可就是个个都识文断字,动不动就说些风花雪月阳春白雪的事儿,别看屠氏在张家呆了十几年,原本就是武夫出身的家庭,哪来这没多文绉绉的玩意。识字不过是为了打理家务所需,屠氏在这些个儿媳妇面前也说不到一处。别看那些儿媳妇明天晨昏定省来自己的院里,看似恭恭敬敬的,实则心里多是看不上她这个山野出身的婆母。屠氏虽说大字不识几个,但她并不是傻子,当年家里清苦,上门借粮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她最会的就是看人脸色。轻微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看出点门道来。所以,一听自己最小的儿子由他父亲做主订了亲事,还是自己的上峰,屠氏很是不愿的。怕又是个文绉绉的,赶紧把消息透露给自家儿子听,谁知这小子一听,嘿嘿一笑,说小六骑马还是自己教的,是个不错的姑娘。见自己的母亲有几分疑惑,就捡了几个关于灵秀的事儿说与她听。屠氏一听,觉着这姑娘有几分与自己相似的地方,当下觉得这个儿媳妇选得好。等婚期都定下了的屠氏,前些日子才猛的想起,那姑娘长啥模样都不知道,也没有亲眼见过德行如何,暗道自己糊涂。赶忙约来走得近的几个夫人商量一番后,才火急火燎地给王府递了请帖。见她容貌秀丽,谈吐有度,与人相处也是融洽,最重要的是当真不爱诗词歌赋这些阳春白雪的玩意儿,这才算放了心。   由于刘氏提前打好了招呼,快到午膳的时候,她们就先行离开去了进贤楼。刚到地方,就遇上了麻烦,准确地说,是遇上了别人的麻烦。   “姑娘,那不是宝丰少爷么?”雀儿扶着灵秀下了车,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气焰嚣张地伙同三四个富家子弟,将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推推搡搡地带进了一个小巷里头,赶紧拉了拉灵秀的衣袖,道。   “我去年买了个表!”灵秀一见这架势,就知道坏菜了,这家伙肯定又要闯祸了!   “嗯?你说什么表?姑娘?”喜儿愣了,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灵秀。   “姨娘,我要过那边买点宣纸,你先上去吧。”灵秀没理会喜儿,朝走在前面的刘氏,说道。   “好,快些回来,那醉三仙凉了可不好吃。”刘氏不疑有他,应道,带着身边的婢子先行进了店里。   灵秀见刘氏一进店,赶忙抓起裙子就往他们消失的小巷里面跑去。一进去,我的个乖乖,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没创意,竟又是钻裤裆这点子。真是八百年不变的古董玩意呢!   “来呀,快点来钻我的裤裆,钻了我就把药还给你,来呀,不是要救你父亲吗,麻溜的啊!”李宝丰很是得意地道。   只见那略显瘦弱的孩子,紧握双拳,低着头,全身颤抖。真是可怜见的。在他身后的两名富家子弟模样的孩子,等得不耐烦了,两人一商量,决定压着他钻裤裆要快些。就见他两人一人一边,摁着他往李宝丰□□钻。站在李宝丰身后的,是年纪大些的少年,灵秀见他眼里写满了快意,嘴角压都压不住地往上翘,就知道这件事多半是出自这家伙的手笔。   “李!宝!丰!”灵秀双手叉着腰,恶狠狠吼道。   “谁?!呃,怎,怎么是你!”到底是在外面,李宝丰没有老太太护着,见了灵秀这架势,不觉得弱了几分。   “你们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多大点人,就开始欺负弱小,你!你!还不放手!翻了天了不成!”灵秀瞪着眼,用手指指了指摁着那孩子的两个人说道   “关你屁事!我又不是王家的人!”李宝丰壮了壮胆子,回吼道。   “我们老王家那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才没有生出你这连猪都嫌弃的蠢蛋,都给人当傻子耍了,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你看看那小子,一身华服,你区区一白身,还敢殴打官家子弟,活腻了不是!还有,你身后的那个小子,喂,看什么看,说的就是说你呢!要找就找好点的棋子,你找这样的,小心膈应不死你!”灵秀撇撇嘴,道   “你,你说谁蠢蛋?!”李宝丰见灵秀一脸鄙夷地样子数落自己,气得直跳脚,嚷嚷道   “说你蠢蛋呢!唉,脑袋不行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有了耳背这毛病呢!啧啧,这才几岁的人,就有这毛病。”灵秀特意提高语调,一副看可怜虫的样子。   “哼,宝丰老弟,只是一个丫头片子都能将你唬成这孙子样。真难看!”站在李宝丰身后的少年,挑唆道。   “章诚鸿,你闭嘴!”李宝丰气急败坏地转过头,道。   “雀儿,掌嘴。”灵秀扫了那少年一眼,道   “呜!你个贱人,竟敢打我!”章诚鸿以为那婢子是要打的是李宝丰,正打算看好戏呢,没成想那婢子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当下蒙了,待一反应过来,气得脸都涨红,怒吼道。   “再打!”灵秀撇撇嘴,道。雀儿又是一甩,章诚鸿脸都被打偏到一边。   “贱……”还未说完,这次不用灵秀开口,雀儿又甩了他一巴掌。   “还说么?”灵秀抬起下巴,鄙睨地看着,脸都肿的老高的章诚鸿。   “臭娘们,我要把你剥光了扔到花街给那些乞丐千人骑万人枕。成为最低贱的花娘!”章诚鸿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盛怒之下失了平日里的伪装,粗暴难听的话脱口而出。这话一出口,连李宝丰都被震傻了。就算他再讨厌灵秀,再怎么想给她难堪,但从未想过要这般作践她。章诚鸿的话把他吓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么。那也得你有命走得出这里才行不是?”灵秀一点也不惊慌,冷着眼看向章诚鸿,淡定地道   “你,你,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你快叫她别过来!”章诚鸿正得意,想看灵秀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没想到她一脸淡定地说出要了自己的命这种话。刚要开口,哪知道碰上灵秀冰冷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将死之人的样子。一口气噎在喉咙,不上不下的。又见她身边的婢子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过来,以为她真的要杀了自己,一下慌了,道   “你们怎么还没走?怎么,想留下来陪他么?”灵秀没理会他,转过头看着剩下的三四个小孩,道   话一出,那两人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摆手,脚底生风,刺溜一下跑了出去。留下李宝丰与被欺负的小孩,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才好。   “章诚智,你,你傻愣着干嘛,快点帮我求情啊!让她别杀我!”章诚鸿这才想起这个人来,刚忙喝道。   “哟,这可真稀奇,敢情你们是亲兄弟?这哥哥教唆外人来羞辱自己的兄弟,真新鲜!”灵秀见章诚鸿冲着那被欺负的小孩喝道,挑了挑眉,一脸稀奇地道   “他们不是一个娘生的。”听灵秀这么说,李宝丰诺诺地开口道。   “哦,那就怪不得了。”灵秀恍然大悟地道   “你叫章诚智,对吧,你想救他么?”灵秀看着低头不语的章诚智道   “灵秀姐姐,放,放过我哥哥吧。”章诚智抬起头,一双湿润却更显清澈的晶亮大眼看向灵秀,道   “你,你是慧智?”灵秀认得这双漂亮的眼睛,有些吃惊地道   “我现在已经还俗了,章诚智才是我的名字。”章诚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道   “好吧,章诚智,现在可难办了呢,你说要是我不解决了他,哪天醒来发现自己被扔在了花街,我哭都没地哭去,你说是不是。”灵秀一脸为难地看着章诚智,道   “这……”章诚智一听灵秀这么说,也是为难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位姐姐,是我嘴欠,我胡说八道的,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章诚鸿一听见这话,赶忙开口,道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句真哪句假,哦,对了,雀儿,那药带来了吗?”灵秀睨了章诚鸿一眼,转过头问雀儿,道   “这,姑娘,这药是带了,可是……”雀儿见灵秀对自己眨了个眼,立马会意,接下了话,道   “那就给他一颗吧。”灵秀一脸可惜地看向章诚鸿,弄得章诚鸿毛骨悚然。   “你,啊!呸!呸!呕!”刚开口要说话,就被雀儿捏住下巴,塞了一颗药丸强迫他咽了下去。   “没用的,这□□入口即化,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口有些苦,然后从喉咙头开始有些回甘,整个口腔开始发甜?”灵秀直勾勾地看着脸色渐渐变白的章诚鸿,道   “什,什么,□□?!”章诚鸿吓得脸都发了青,惊慌地道   “你放心,药是□□,不过是慢性的,一时半会死不了。”灵秀一脸你放心的模样,差点没噎死章诚鸿。   “解,解,解药!”   “哦,药丸的解药已经用完了,不过,你放心我这儿有两张解药方子,前十天吃这张药方,每天三服,后十天吃这张,也是每天三服。这样就能把身上的毒清掉了。前十天的呢,我给你,这,后十天,就放在章诚智那儿吧。要是他不给你,那你就自求多福吧。”灵秀耸了耸肩,示意雀儿将药方分别给他们两人。   说完后,就领着雀儿往巷口走去,经过李宝丰时,道:“还杵在这儿作甚?是不是也想要吃一颗?”   “不,不,不是,我走,我这就走!”李宝丰一听,猛地摆头,道。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见灵秀一行人走远了的章诚鸿,立马抢走了章诚智手中的药方。急匆匆地往药铺跑去。在进贤楼二楼靠着窗口的灵秀,见章诚鸿急匆匆地拿着两张方子从巷口跑出来,撇了撇嘴。   “姑娘,那章诚鸿相信了?”雀儿见灵秀一脸不屑地看着楼下某一处,问道   “章诚鸿这智商,也就能忽悠章诚智跟李宝丰这两傻子。”灵秀翻了翻白眼,道   “他真的没吃出那是清心丸?”雀儿有些不敢相信,这清心丸每家每户都是必备的药丸子,这都能没吃出来?   “吃出来了,这这样火急火燎地往药铺跑?呵,嘴巴这么臭,正好清清肠子。”灵秀一想到这儿,刚刚的坏情绪都一扫而光。   “看来一会子,还得去找郎中重新写过方子了,我记得门房老张头的是治痢疾的,厨房张妈妈是治便秘的。”雀儿掩着嘴,笑道。   “小惩大诫还是必要的。”灵秀看着雀儿,笑道。   “秀儿,你在那儿站着干嘛呢?都说不用等我,饿了就自己先吃,东西都快凉了,赶紧过来吃。”刘氏方才在外面碰到一位相熟的夫人,多聊了几句,回来见灵秀还没开始用膳,怕是在等自己,赶紧说道。   “诶,来了。”灵秀顺从地应道。   说来,那章诚智回去后,被章诚鸿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肿的跟猪头一般的脸把做娘的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转过头就跑去老夫人那添油加醋告了一状。无力辩白的章诚智被动了家法,打了三十几下的板子,屁股都开了花,当场就晕了过去。可怕院子里的人吓坏了。因为这伤,章诚智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动弹不得。章诚鸿的娘才没法将宝贝儿子这十来天又是吐又是拉的缘由赖到章诚智身上去,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吧。而那章诚鸿因喝了灵秀给的药方子,前十天一次茅房没上,后十天拉得快脱了相。做娘的心疼儿子,各式各样的大补汤药流水似的往他院里端,结果虚不受补,真的病倒了,请来了郎中一瞧,好嘛,原本就是只是因便秘吃多了清肠胃的药,吃些清淡的粥,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没想道这当娘的好心办了坏事,将自己的儿子补坏了身子,败了肾,以后怕是子嗣不昌。只是这话可不能明着讲,毕竟这兹事体大,郎中想了想,只说身子被补虚了,要好生将养。开了些中规中矩的温补方子,也就离开了。? ☆、哪儿哪儿都有你 ?  又是一个月的月底,灵秀手头上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现在已经在刘氏身边学习管家事宜了。最近便宜爹又找个名头办宴席,刘氏就将这事交给了灵秀操办。这看着是寻常的宴席,可麻烦就麻烦在里头全是琐碎的事儿,这个妇人与那位夫人的夫君有间隙,那个妇人又不喜这位妇人的做派,光是排座位都弄得脑袋疼。还有宴席上的菜肴,盘子的摆放。哪位妇人的对什么食物过敏,哪位妇人又对什么食物不喜。这些全要记着,然后安排好。宾客解决了,家里的仆妇又得盯住了,有些胆肥的,欺她年幼,初次管家,想钻空子捞油水。还有那些心思大的婢子,又得敲打吓唬,不能让她们弄出膈应女客的事儿来。白天累得半死,晚上还得到这里来整理账本。恐怕挨不到出嫁,就一命呜呼了吧。   “栾大爷?”灵秀好容易才把账整理好,抱着账本来到书房,见里头灯火通明,书房门也开着,站在门外,唤了一声,见没动静,将头探进去一瞧,咦,一个人影都没有,连书房外伺候的仆人都不知道哪去了。见没有人,灵秀便走进了书房,将账本放到书桌上。顺手摸了摸这极具特色的书桌,灵秀很是羡慕,四五个人围起来这么粗的树干连着根的树墩,没有任何雕琢,只在放椅子的地方,凿出一个大洞。让坐着的人不会感到逼仄。见自己在房中呆了有一会子了,也没人来,便留了张字条,放在账本上面,转身就要走,不料,书房的窗户没关,风一吹,字条一下被刮走了,灵秀在空中抓了几下都没抓到,见那字条刺溜一下掠进书桌下面。灵秀也没多想,绕过书桌,蹲下身子去捡,只是书桌太宽了,探了几下身子,都没碰到。灵秀只得钻进去捡。没成想刚钻进去,就有人进来了,没等灵秀爬出来,书房的主人,就一屁股坐了下来。灵秀刚要出声,就被他们的对话吓得了一跳,立马噤了声。   “少主,万和堂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只是可惜了,管事一家都被灭了口。”出声的是栾玶的暗卫——吉安,灵秀还与他打过照面的。   “有什么可惜的,我还得谢谢她,省了我们动手的功夫。”栾玶语带讥诮地道。   “老夫人那儿的暗线将消息递回来了,很平静,没有异常的表现。”   “嗯。”栾玶一点不意外,应了声。   “这是这个月地下银庄的出息,各个关节的疏通和打点,全都记在账上了。”吉安拿出一本诗集封面的书籍,放在桌面上,道   “嗯,今天就到这,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栾玶抬起手打断了安吉的汇报,让他回去休息。   “谢主子体恤。”安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犹豫的应道。转身出了书房。   “出来吧。”栾玶敲了敲书桌,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道。   “咦?!主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话刚落音,黄一从书房外的屋梁上蹦了下来,嘟着嘴,道   “喘气喘得跟牛一样,哼哧哼哧的,是个人都听得见。一会还得送王姑娘回去,不去休息,趴在屋梁上作甚?”栾玶看着蹦出来的黄一,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不打自招的属下,道。   “哼,都怪这扫洒院子的婢子不上心,瞧瞧梁上的灰尘,差点没呛死我。”黄一指了指身上蹭下来的灰尘,道   “……”   “脏死了,去换身衣服先,你自个玩吧。”黄一抖落掉身上的灰尘,嫌弃地看着身上的衣服道。   “王姑娘,你是要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见黄一离开后,栾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退开到一旁,道   “那个,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为了捡这张字条,才钻进去的。”灵秀爬了出来,尴尬地扬了扬手中的字条,道   “哦,原来如此。”话是这么说,可栾玶脸上却是一副连猪都不相信你的话的表情,让灵秀很是吐血。   “真的,我方才来交账本,这屋里屋外都没个人影,便进来将账本放下,由于有几个奇怪的账目,我就留了张字条给你,可是这窗户没关好,风一下就将它扫进桌底了,我手短够了几次否没够着,就钻进去捡了。结果你们进就来了,我刚要出声,你们就聊了开来,我这开口也不合适,就没出声了。我无心的,哦,对了,我什么都没听到的。里面太闷了,我差点都睡着了。”灵秀解释道。   “是么。”   “呃,听到一点点,都是无关紧要的,真的。”   “嗯。”   “呃,好吧,全部都听见了,但是,出了这个书房,我会忘得一干二净的。就跟,就跟一阵风吹过,了无痕迹。”灵秀见栾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都凉了半截,干脆地承认了,而且做了保证,道   “不知王姑娘听过一句话没有,能守住秘密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有把柄被抓在自己手里的同伙。我想王姑娘是聪明人,不会想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吧?”栾玶勾起嘴角,带着几分阴沉,道   “同伙,同伙,当然是同伙了。呵呵。”灵秀简直是无语凝咽,这尼玛坑爹的玩意,她有的选么?!   “那就好,我最欣赏的就是王姑娘这种识时务的人。来,王姑娘请坐。来人,上茶。”一等灵秀表了态。栾玶身上的戾气立马消失无踪,恢复了一个商人该有的圆滑。灵秀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貌似自己又掉进了,别人挖好的坑里了。   “不必麻烦了,夜深了,我就不打扰栾大爷休息了。”灵秀站了起来,僵硬地扯出一抹微笑,道   “如此,某不便远送,王姑娘请。”栾玶点点头,便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栾大爷事务繁忙,不必拘礼,我自己出去就好。”见栾玶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灵秀才不管以后如何,现在躲得了就躲,赶忙说完,就脚底抹油一般,消失在栾玶的视线里。   “吴英,将这账本交给黄一,让王姑娘尽快熟悉地下银庄的运作。以后这银庄就归她管。”栾玶对着房间的某个方向,道   “是。”那名叫吴英的从阴影中走出来,朝栾玶一拱手,跳了窗户,方才还静静地躺在书桌上的那本诗集封面,内里却是一本账的书也随之消失了。   “主子,这样可妥当?这要是流了出去……”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天一,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询问道。   “她惜命着呢,这东西在她那里最稳妥不过。身边的钉子没拔掉之前,这东西在我手上反而不好。”栾玶摆摆手,打断了天一的话,道   “主子考虑的是。”天一见栾玶有自己的考量,便不再进言,应道   “明天,安吉汇报情报的时候,把王姑娘也接过来旁听。”栾玶喝了口茶,弯了弯嘴角,道   “是。”天一应道。他开始觉得这王灵秀有点意思了,能让主子这么重视的人,怕是不简单,没想道她看着迷糊,实际上却是深藏不露。果然还是主子厉害。   灵秀的院子   “黄一,能解释一下,这本东西哪来的么?”灵秀黑着脸,瞪着吃着蜜瓜的黄一,咬牙切齿地道   “哦,主子让我给你的,还留了话,说让你尽快熟悉,下个月这就归你管了。还有,你叫错啦,你要叫我欢儿。”黄一吞下嘴里的蜜瓜,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灵秀翻了几页,脸色一变,赶紧合上,道   “昨晚啊!”   “这东西放我这儿不安全,你带回去给他吧。”灵秀将那本诗集塞进黄一的怀里,道   “你可别弄坏了,主子发话了,人在本在,若是这本东西出了什么差错,后果自负。”黄一拿过蜜瓜的手抓过灵秀塞过来的账本,扔在桌上,原本干净整洁的账本,妥妥地印着黄一的五个手指头。灵秀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以后不许在书房吃东西!”灵秀捡起桌上的账本,迁怒道   “啧啧,真是不知好歹,你可知这本东西的价值?它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呢!随便分你一股,挥金如土那都不是个事儿。”黄一一脸你是猪么的神情看着灵秀,道   “我不愁吃不愁穿,要这个东西做什么?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这东西怕是要命的玩意。我胆小,玩不起。”灵秀不为所动地睨了黄一一眼,道   “切,无趣。反正东西我已经给你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其他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这里头已经没我的什么事儿了。哟,都这时辰了,都饿了呢,去厨房看看,听说胖嫂做了凉拌面。哦,不用这般看我,今天不是我当值,当不了你的贴心婢子。回见!”黄一看了一眼都快气得冒烟了的灵秀,凉凉地道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身边的婢子一个个都来讨债的吧!没一个省心的。”灵秀看着大摇大摆走出书房的黄一,又看了空空如也的盘子与散落在桌上的蜜瓜皮,咬牙切齿道。尼玛,吞了一盘云糕,吃了一盘蜜瓜,还说饿!猪投胎的吧!!!   “姑娘,这是?”见屋里屋外都没人伺候的雀儿,走了进书房,就见灵秀正在收拾满桌子的狼藉,皱着眉,道   “雀儿来啦?可是姨娘有事找我?”灵秀淡定地将盘子放下,由雀儿接手清理桌上的果皮。   “如夫人让姑娘收拾收拾,下午跟着出去参加一个小宴。”雀儿利落地清理好,招来一同过来的小婢子,端来一盆水为灵秀清理双手。   “哦,那我让人去准备。   “姑娘,让雀儿来吧,这喜儿好些天不在院子里管着,这满院子的婢子都野了心了。姑娘心软,总是放纵,这可不好。如夫人这几天也看在眼里,让我瞅着时机,好好紧紧这些人的皮。你在旁边看着,可好?”雀儿一边为灵秀抹干手,一边道   “嗯。”灵秀应道。她也知道自己多少还带着现代人的思想,总是不忍心指使才十一二岁的孩子干这干那的。喜儿在还好,有她管着,自己还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喜儿大部分时间都在绣房,这代管事儿的欢儿又是个冒牌货,她当值的时候,那些小丫头可勤快了。一旦她不当值的时候,自是不闻不问,由着她们胡来。那些小丫头个个都是人精,自是能躲懒就躲懒。灵秀又是个心慈手软的,自是不会拿她们问罪。   “玳瑁,回如夫人院里找齐妈妈与张妈妈来。”雀儿见灵秀应下了,弯了弯嘴角,让跟来的婢子去找得力的妈妈来,自己则去准备灵秀出门的行头。   “雀儿,这是小库房的钥匙,这大热天的还劳烦妈妈们来,实在辛苦,准备点小礼物聊表谢意吧。”灵秀从身旁的小匣子里,取出钥匙递给雀儿,道   “婢子省得。姑娘就放心吧。”雀儿取过钥匙,微笑道。   待雀儿为灵秀穿戴好后,玳瑁就领着齐妈妈与张妈妈进来了。   齐妈妈跟张妈妈与灵秀见了礼后,雀儿就吩咐她们两人到院子里转一圈。二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   不一会,院子里就站满了婢子。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安两字。   “这庭院得扫洒,是谁负责的?”雀儿也不废话,等婢子一齐,就开始发话。   “禀雀儿姑娘,幼莲今儿没当值。有些吃坏了肚子。”其中一个黄色衣服的婢子一听,干嘛站出来解释   “没当值,那这庭院就没人打扫了?”   “……”   “不说话?张妈妈去看看这三等的婢子都有哪些,全部扣除一个月的工钱,打五个板子。”雀儿见一下子静了下来的婢子们,道   “雀儿姑娘,如夫人要提前出门了,让我来问问姑娘穿戴好没有。”走进院里的玛瑙,目不斜视地走进房间,问道   “自是已好,姑娘,还是下次再一旁看吧。”雀儿为灵秀整整衣饰,道   “嗯。”灵秀见雀儿没有要放过院子里的婢子的意思,也不说什么,只是点头应道。   与刘氏进到一家状元楼的食肆的灵秀,疑惑地跟着刘氏进了一间房。见一面熟的夫人见着她微笑。这妇人她认识,前些日子见过,叫什么屠氏的。她身边站着一位肤色黝黑,精壮的青年。呃,好吧,他是张君堡,阿堡哥。敢情今天来事想来个突击相亲的意思么?   “秀儿妹妹。”那张君堡难得带着几分腼腆,说道   “阿堡哥今个儿沐休?”灵秀倒是大方地与他交谈   “没呢,正好今天出营地置办东西,有小半日的空闲。”张君堡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叨扰几位贵客了,我是状元楼的东家,这是我们新推出的菜肴,希望得要各位尝尝”灵秀正要回话,就见一个健壮高挑的青年男子敲过门,进了来。一副笑盈盈地模样。得了,这位就更熟了,家里还有一本要命的东西就是他的。   “唷,又出新花样了,那我们可得试试。”屠氏一听,很是高兴地道   “请慢用。”栾玶微笑地向屠氏,道   “这味道不错,有淡淡地荷花香味,唇齿留香,栾东家,得了个好厨子吧?”刘氏尝了一口,细细品了品,这才道。   “王夫人厉害,今天好几拨人都尝了,都没尝出来是什么花的香味。王夫人好灵的舌头。”栾玶很是讶异地道。   “碰到钉子了吧,王夫人可不像我这么好糊弄呢,她在吃食上可是很有研究的。休想一盘子点心就打发了我们去。”屠氏掩着帕子拿栾玶取笑道   接下来的时间了,根本没有灵秀与张君堡开口的机会,两人对了一眼,看着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是投契。眼瞅着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他们也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灵秀都被弄迷糊了,她今天到底干嘛来了?这栾玶可真是妇女之友,将两人迷得五迷三道的。从点心聊到布料,又从布料转为首饰,呃,现在换了经文。由于张君堡还有事在身,实在不便久留。没一会就告罪离开了,灵秀也借故了出来。带着婢子走进了书局,刚走进门,就看见一个妙龄女子,双眼含春地一个劲儿地往一个俊俏少年郎放电。真是冤家路窄,那妙龄女子可不就是王家的六姑娘,王慕荷么。真是,大庭广众,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这要是传了出去,都为王六姑娘,被误会了就不好了。灵秀转身就要出去。   “王六姑娘?”身后传来一温和的男子声音,灵秀一顿,疑惑地回过头,见是一陌生的少年郎。又转过身去,想离开。   “秀儿姑娘!”那少年郎见她要离开,着急地又开口道。   “季大哥认识我姑姑?”王慕荷眼角直抽抽,忍着怒气道。这人,跟他打了半天话都不理睬,一见着王灵秀就巴巴地往上凑。   “登徒子!乱叫唤什么?!”身后的婢子,挡在灵秀身前,怒道   “姑娘请息怒,是在下的错。伍洺这在给姑娘赔罪了。”季伍洺赶忙上前赔罪道。   “伍洺?怎么像是在哪里听过?”灵秀觉得有些耳熟,想必是晨曦或是秋姐姐提起过。   “我是齐晨曦的表哥。前些日子你为我解过围,还记得么?”季伍洺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是你呀,又要我帮忙解围么?”灵秀抬起下颚向他身后,扬了扬,道   “这,麻烦姑娘了。”   “咦,这不是王六姑娘么?好巧又碰见你了,这是要买书吗?”灵秀刚要回话,身后就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   “这不是栾东家么,栾东家真是大忙人呢,才在状元楼见到你,这会子又在书局碰见。”灵秀暗下撇了撇嘴,摆出一张假笑的脸,道   “王六姑娘这是笑话某呢,某一个商贾之人,不就是啥忙活度日嘛。对了,这书局的东家跟某有几分交情,王六姑娘要是看中这里的书,某让他给你打个折,如何?”栾玶笑笑,道。   “栾大哥,你认识这王六姑娘?”季伍洺有些意外地道   “你这话说的,我开的布匹胭脂水粉铺子,来往的哪一位不是娇客,这京都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十有□□都是熟客,连客人都记不住,那我这铺子还开不开了。”栾玶半开玩笑地道。   “栾东家,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灵秀眼睛在书架上逡巡,突然看见自己想要的书,道   “王六姑娘可是看中想要的书籍了?”栾玶反应也快,知道她说的是打折的事。   “我要这个,全套。”灵秀抬起手指了指书架最上层的一套书籍。   “聊斋志异?这是什么书?以前没见过呢?”季伍洺顺着灵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那上面的书名,念了出道,道   “不知道,名字挺好听的。”灵秀随便找了个借口道   “呵呵,王六姑娘真是随性。书言,来,把这套书包起来,跟你家东家说一声,这书我打个对折给王六姑娘。”栾玶挥挥手,让一旁候着的伙计上前来,道   “这,就这书还打对折?”书言有些无语道。   “怎么?不行么?”灵秀转过头来,带着疑惑地道   “不,不是,只是,这书讲的都是乱力怪神之言,很少人会买的。东家也就进了两套书,这放了三四年都没卖出去,东家已经降到八钱了。你这再打折……”书言有些为难地道   “这位小哥你看这样成么,把这本书给我包起来,我不要你打对折,把这套聊斋志异作为赠品送给我可好?”灵秀指了指那本标价颇高策论,道   “我看成。这位姑娘,我这就给你包起来。”书言想了想,点头道,很是积极地将书从架子上拿下来。   “有劳小哥了。这本书就不用包了。”灵秀将那本策论从他手中取出,微笑地道   “想不到王六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都能考状元了呢。”栾玶见书言屁颠屁颠地跑去柜台包装书籍,转过头,一脸惊讶地看着灵秀手中的书,道   “晨曦他表哥,这本书送你了。”灵秀将塞给季伍洺,白了栾玶一眼。不理会他的话,径直走向柜台结账。   “王六姑娘,这书很太贵重的,你还是……”赶上来的季伍洺,有些不舍地想要还回去,道   “那你折现给我就好了。”灵秀见婢子已经付完钱,拿好了那套书。转身准备离开,没想到他会说那本对她而言根本没有用处的书说很贵重,挑挑眉,道   “嗯?”季伍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情况?跟他想的完全不同啊?   “开玩笑的,这本是算是我代晨曦送你的礼物吧,预祝你三元及第。”灵秀摆摆手,走出了书局。   往回走的灵秀,走了好一会,见那书呆子季伍洺没追上来,倒是方才一直被忽略的王慕荷赶上来拦了她的道。   “等等,姑姑,你什么意思!”王慕荷一上来就无头无尾质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灵秀一点也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道   “姑姑,你都是要嫁的人了,还勾三搭四,就不怕夫家的人知道,退了你的亲吗!”王慕荷指责道   “哈?你没睡醒么?大白天的白日做梦啊?”灵秀一副你没病吧的模样,道   “哼,还不承认,我都看到了,你,你跟季大哥私相授受,太不要脸了。”王慕荷咬牙切齿,道   “喂!王慕荷!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一个姑娘家却学的如此恶毒,这般编排诋毁长辈的名声!”灵秀见她这样不要脸,自是不会给她好脸,沉着脸,喝道。   “我,我说的是实话!”王慕荷被灵秀这么一喝,吓了一跳,但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改,那不是承认自己编排诋毁她么,于是硬着头皮说道。   “实话?!呵,你真敢说。”灵秀很是讽刺地看着眼睛都不敢与她对视的王慕荷,道   “王六姑娘,这是?”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栾玶,走近灵秀,问道   “栾东家,你来得正好,诺,这书先放你这儿,我去附近转转,回头我到状元楼取,可好?”灵秀从身旁婢子手中拿过包好的书,递给栾玶,道   “这有什么问题,我刚好回状元楼呢。”栾玶说着就接了过来,道   “各位乡亲来评评理儿吧,我这就私相授受了?”灵秀望向周围看热闹的人,道   “么子事?!你侄女也太能扯了吧!”其中一个卖竹席的商贩,一听,哈哈大笑道。   “哟,卖香囊的许老头这一天得私相授受多少回啊?这来来往往地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啊,艳福不浅哟!”卖桐油的大爷,打趣道   “老大爷,你这卖桐油的每天走街串巷,怕是不少买油的老娘们跟你私相授受吧?哈哈哈,你的艳福也不浅哪!”许老头笑得前仰后翻的,倒是旁边卖蒲扇的调侃他道   “我去你的,赶紧卖你的蒲扇去吧,走咯,都散了散了吧!”那卖桐油的大爷挑起了担子,驱赶道。   “你,你别得意,季大哥是不会喜欢你的!”王慕荷没想到这里会碰上栾东家,让事情没往她想的方向走,只得气极败坏地道   “你确定你没事?要不要回去找个郎中看看,是不是得了癔症!他喜不喜欢我,与我何干?我又不嫁给他。还有,他喜不喜欢我,又与你何干?”灵秀简直对她无语了,这姑娘病的不轻吧!   “喂,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栾大爷!”灵秀瞥了跟她不近不远地走着的栾玶,道   “什么什么事,我只是刚好与你同路而已。”栾玶故作不解地道   “呃,你是栾玶么?怎么今天感觉你有些怪。”灵秀怀疑地眼神在栾玶的脸来回巡视,道   “我自是栾玶啊,我不是栾玶还能是谁啊!王六姑娘真爱说笑。”那栾玶挑了挑眉,道   “双重肯定等于否定!你不是栾玶,是黄一吧。”灵秀一副了然的模样,道   “什,什么,你怎么认出来的?!”黄一不敢置信地盯着灵秀,道。黄一对自己伪装技术可是非常有把握的啊!   “我,猜的。”灵秀没想到还真是,道   “你诈我?!”黄一瞪大了眼,道   “呵呵。”灵秀也没想到,只是她认识的人里面就黄一易容了得,她顺口就说了,没想道还真是,灵秀面对快要冒烟了的黄一,除了干笑两声,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太坏了!居然诈我!”黄一不敢相信,自己颇得意的易容术这就被破了,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你这在我身边瞎转悠什么?不怕引人注意?”灵秀有些不解道   “主子吩咐的,让我保护你啊。”   “你这是保护?”灵秀很怀疑黄一的智商了,在她这儿瞎转悠,更让人怀疑到她吧!   “你以为呢?”   “算了,你主子又有什么话要留给我的。”灵秀见着黄一都在自己身边转悠了这么久了,怕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   “管好自己的就可以了。”黄一笑笑道。   “呃……”   “多买点好吃的给黄一。”   “……”   “那家糖炒栗子不错,给黄一买上几斤。”   “……”   “福记牛肉馅饼,韭菜饼,三鲜饺子,糖水芋头都给黄一买一份。张记……诶,你这是去哪儿啊,我还没说完呢!”? ☆、请进,我屋里有个果男 ?  如果一掀开被子发现一果男,你会有什么反应?尖叫?昏倒?如果很淡定地将人踢下床,自己躺回去睡觉。会不会显得很不正常?   “天啊,王灵秀,你在干嘛?!”从外面提着食盒进来的黄一见自己的主子昏迷不醒地裸着身子趴在了地上,而灵秀却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睡觉,立即彪了!   “什么?”灵秀被尖叫声吵醒,勉强地睁开眼睛,道   “你知道他是谁么?!”   “谁知道,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赶紧把人弄走。”灵秀对这个黄一的恶作剧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上次无意中撞破她的伪装,黄一简直憋了一股气,回到家后,一直大小恶作剧不断,所以灵秀现在就算见到果男也没什么反应,只以为是黄一的又一个恶作剧。   “你脑子没病吧!我就是再胡闹,也不能搬个男子放你床上啊!这是栾老大!!!赶紧帮把手抬回去,要他醒了,又得你受的!”黄一一把掀开灵秀的被子,刮了她一眼,道   “呃,这是栾大爷?他怎么在我这儿?”灵秀这才下床合力将人抬回床上。   “我怎么知道,天一把人扔给我就走了。”黄一耸耸肩,道   “话说,栾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光溜溜的被人抱到这儿来,这样昏迷不醒的模样,不会有事吧?”灵秀指了指被盖好被子的栾玶,道   “这个啊,他的衣服给我剥了。”黄一不以为意地道   “剥了?!你把栾大爷剥光了,就这么扔我床上,你觉得没问题吗?”灵秀简直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憋屈感。   “对啊,他一身脏兮兮的,我好歹也是你的半个婢子,总不能看着你的床被弄脏吧,所以我就把他衣服都剥了。怎样,我够意思了吧!”黄一用充满称赞我吧的希冀眼神望着灵秀,差点没把灵秀噎死了。   “呵呵,你真行!”灵秀僵硬地勾起嘴角,语带双关地道   “是吧,我也觉得。”黄一才不管这么多,听到自己想听的,眉飞色舞地附和道。   “我们总不能让他一直光着身子吧,要不……”灵秀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语气,道   “他不是穿着绸裤了么,不算光着。”黄一打断道   “好吧,那他总不能一直睡我床上吧,天都黑了,我也要休息了。”灵秀决定不再纠结他穿没穿衣服的事了,先解决自己晚上睡觉的地方。   “哎呀,这有什么,你的床这么大,他睡他的,你睡你的,我今晚就睡这里的小榻,保护你们的安全,放心吧。有我在,没事的。”黄一拍了拍灵秀的肩膀,语气坚定保证道。   “……”灵秀内流满面,这,她们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啊!根本没法沟通啊!算了,反正栾老大的年纪大多几岁都能当自己的爹了,况且,她们两个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他都没反应,怕是伤的不轻,一时半会也是醒不过来的。灵秀做好心理安慰后,认命的爬上床,跨过栾玶,拉过另一床薄被子靠着里头睡下了。   “咔呲,咔呲咔呲!”小榻的方向传来时长时短的声响。   “……”   “咔呲咔呲……”   “……”   “咔呲咔呲,咔呲,咔呲咔呲……”   “呃,黄一,你晚上没吃饱么?”灵秀觉得简直魔音绕耳,忍着不耐,道   “吃饱了啊,我刚刚发现,下午买的锅巴没吃完,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你睡吧,没事,我觉很轻的。有点动静都逃不过我的耳朵。你赶紧睡吧!”黄一再一次保证自己的可靠,道   “……”尼玛,你这样咔呲咔呲咔呲,谁睡得着啊!   原以为会一夜无眠的灵秀,没一会子就沉入了梦乡。黄一无声无息地走至床边,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点了灵秀的穴道。原以为她收回的手,掠过栾玶的耳后,拨出一根银针。原本昏睡的栾玶,皱了皱眉,渐渐清醒过来。   “嘿,老大,感觉如何?”黄一嬉皮笑脸地往后一跃,离栾玶有五米开外,道   “挺好的,你也来试试。”栾玶捏了捏僵硬地脖子,睨了早早跳远了的黄一,道   “呵呵,别啊,又不是我给你扎的针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天一去。”黄一赶紧撇清,道。   “你放心,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栾玶掀开被子,见身上只着一条绸裤,转过头,冷眼看着黄一,道   “那,那个,那个我可以解释,老大,真的,你被背过来的时候,一身的血迹,我这不是怕吓坏了灵秀,才这么做的么。”黄一见老大要彪了,赶紧解释道   “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栾玶站了起来,看了眼被点了穴的灵秀,道   “诶?!老大,我错了还不行么?”黄一这下知道栽了,哀求道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栾玶见黄一知道自己栽了,会有所收敛,也没必要在纠缠,直接进入正题。   “现在府中的内鬼已经把你重伤的消息递回国公府了,怕是这两天就会有动静。”黄一收起了嬉皮笑脸地模样,回禀道   “把国公府周围明面上的盯梢,撤回一半,让他们领队去搜索我的下落,沿途留些痕迹。”栾玶吩咐道   “是,老大。”   “最近明面上的生意就交给地一打理,不管是国公府名下私产,还是公中的铺面,有人来闹事,搅和,就让她去出面处理。”栾玶继续说道。   “是!啊?就地一那惹祸精,指不定弄出啥动静来。”黄一下意识的应道,然后才反应过来,道   “那你去打理?”栾玶看了她一眼,道   “我立即吩咐下去。”黄一一听,立马应道。   “行了,下去吧。”   “是,老大。”   “你还不下去,愣着做什么?”栾玶见黄一,站在原地没有动,问道   “老大,灵秀忙着备嫁,院子里添了不少人,人多眼杂。只有灵秀的内室是安全的地方,除了贴身侍女,其他人是不容许进来的。要委屈老大在这里待一阵子了。”黄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毕竟栾老大的突然到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行了,我知道了。”   “那个,老大……”黄一又叫住了栾玶   “又怎么了?”栾玶转过身,问道   “灵秀人不坏,年底就要嫁人了。”黄一有些踟蹰地道   “你想说什么?”栾玶挑起了眉,有些不解地道   “我,我也不知道。”黄一脑子有些乱,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苦恼地道   “你觉得我会坏了她的闺誉?”   “不,怎么会,老大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黄一赶紧摆摆手,道   “那你担心什么?”栾玶有些无语地问道   “没,没什么了!我,我,我出去了。”黄一也说不清楚,只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上次老大遇上那个女人出现过。她现在还记得老大参加她的婚礼的时候,那种死寂的眼神。太恐怖了,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真是个傻丫头。”看着黄一消失在内室门口的栾玶,带着几分无奈地笑,道。栾玶走近床边,看着安安静静地睡着的灵秀,感觉心里的浮躁都平静了不少。感觉到心境变化的栾玶不觉有些诧异。随后,摇摇头,走到小榻上躺下。过了好一会,无法入睡的栾玶又从小榻上下来,走到了床边,盯着睡得安详的灵秀好一会,才跨上了床,躺下。不一会就睡熟了。? ☆、这是寄人篱下还是招惹了个主子回来?! ?  习惯真的是一见非常可怕的事情,灵秀睁开眼,看着身边熟睡的男子,突然觉得习惯什么的太可怕了。现在每天醒来见到身旁睡着个男子,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原本还不觉得,前两天,他一声不吭地消失了,灵秀到了下半夜都辗转反侧,总觉得床太宽了,一夜没睡好。昨晚上,刚睡下就听到身边有动静,果然不一会,身旁多了个人,想开口问,又觉得他们也不是可以半夜促膝而谈的关系,便就没有开口。灵秀只得任由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闻着身边的人沐浴后的胰子特有的香味,不一会就睡过去了。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想想看,这个男人来的时候,似乎还是未到夏末。不知不觉都这么长时间了。神奇的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闺房里藏着一个大活人,而且还是个男子。呃,好吧,这里面很大一部分的功劳是因为黄一。不过说起这黄一,也太不靠谱了吧。明明强迫人家收留他,自己却撂了挑子,三天两头不知道跑哪里去疯了。自己倒是不知不觉地就成为了他的专属婢子。一会端茶递水,一会笔墨纸砚。有时半夜三更,还得爬起来充当书童,给他写小纸条,让人传出去。这些日子,还让她听到了不少辛秘。让她选的话。其实她更愿意躺回去睡了饱饱的觉的。这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小命越堪忧的。而且在帮忙整理卷宗资料的时候,还发现了不少关于他的资料,都是他的暗线从别处截获,抄录回来的。灵秀断断续续整理了出来,大抵了解了一些关于栾玶的身世。   栾玶随的是母姓,他是国公府的长孙。可惜了,他母亲是个妾,还是正室降为妾的。有够憋屈的,栾氏与钟家长子——钟大絓的婚事是娃娃亲,当时的国公爷与当时的栾太尉——栾珩定下的。原本是挺好的一桩婚事,没想到,栾太尉被卷入了当时的太子之争的风波,一夜之间锒铛入狱,家族也被牵连到了。国公爷好容易才将栾氏保了下来,养在国公府里,只待栾氏长成,便择日与长子结婚。谁知,国公夫人一见太尉府倒了台,就翻脸不认账,又不敢明着跟国公爷对着干,背地里经常使绊子虐待栾氏,好在当时的钟大絓早熟,对栾氏多有怜惜,明着暗着为她挡了不少祸事。姜还是老的辣,国公夫人当时相中了自己娘家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嘴甜又听话,很得国公夫人欢心。就在自己长子婚期将至之时,国公夫人将那姑娘接来,两人关起门商量了好长时间,接着午膳就招来了长子在她院里用膳,被下了药的钟大絓迷迷糊糊就被她们两人设计了。得了消息的国公爷就算气极也无办法,只得让长子娶了国公夫人的侄女做儿媳,栾氏便成了妾。但是栾氏是按照正妻的礼数进的大门,而且比国公夫人的侄女早进门一天,为这国公夫人差点没气歪了鼻子。有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成亲半年后,栾氏与正室小杨氏先后传出喜讯。国公夫人与其侄女小杨氏,千方百计想先栾氏生下长子。大大小小的绊子没少使,可栾氏有国公爷护着,最后都不了了之。一日,听婢子传来栾氏要临盆的消息。没办法之下,勉强算足月的小杨氏与国公夫人一合计,用了催产药。没成想,还是慢了一步,栾氏先小杨氏一个时辰生下来长子,而小杨氏生了个次子。也不知什么原因,小杨氏的儿子没过百日,就殒了。小杨氏认定自己儿子的死是栾氏的手笔,更是嫉恨。这生完孩子才没小半年呢,身子还没恢复,就借着丧子悲痛的由头,三天两头让婢子妈妈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前院请钟大絓。这一来二去的没俩月就又传出喜讯了,可惜生下的是个姑娘。这小闺女才出月子,小杨氏又打着女儿半夜哭闹找爹的名头,三番两次地让人把钟大絓请来,在她女儿刚满三个月的时候,小杨氏又怀上了,这次总算是个男娃娃,可惜没足月就出世了,身子羸弱。这才多大点的小娃娃,喝药比喝奶的时间还多。原本还想再拼一把的小杨氏,找来太医调理身子,身子已不适合妊娠。小杨氏的身子由于频繁生育算是毁了。不服气地小杨氏由于国公夫人的开解,决定接受她的提议,转而把目光放在身边的婢子身上,这一下提了三个年轻貌美,看着好生养的婢子,可惜的是,两三年时间,陆陆续续都生的是女娃。好容易有一位生下的男娃的,还是个自作主张,爬姨娘床的婢子。好容易把她抬了做姨娘,却是个不服管的。等这小男婴满了周岁,栾玶已经七岁了。国公爷一直拿嫡孙养在身边。如无意外,栾玶就会世袭爵位的。可是发生了一件事,灵秀翻遍了手上所有的资料都没有查到,栾玶在族谱上除了名,剥夺了父姓。可奇怪的是,应该赶出国公府的栾玶却在管着国公府的产业出息。而且还借着国公府的名头在商会上占了不少便宜。国公府上下愣是一句话没有。这太不合理了。再者,栾玶七岁之后一直到十六岁期间的资料,只有寥寥几笔带过。然后是十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叙述。之后的一直就是零零散散的,不着边际的事儿。算上今年二十八岁,记录的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比如说,某某月,开了家新酒楼,某某日,参加什么宴会的这种事儿。看似记录着他生活的点滴,其实什么都没得到。   “六儿,发什么愣?叫了几次你都没反应。”栾玶早已起来了,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发呆的灵秀,道   “呃,没什么,还有,说了几次了不要叫我六儿,难听死了!”灵秀这才回过神来,一听栾玶又这样子叫她,不满地道。   “把牙粉递过来,还有洗脸巾。”栾玶直接忽略她的抱怨,伸出手,吩咐道   “我说,栾大爷,你能找一天准备好东西再洗漱么?”灵秀没好气地将东西递给他,道   “把我的衣服准备好。”栾玶自顾自地吩咐,完全无视灵秀说的话,道   “靠,我真成你婢子了!你自己拿!”灵秀把双手环到胸前交叉,道   “好,不过,你确定要我自己翻你的柜子么?”栾玶无所谓地耸耸肩,道   “你……,你等着!”灵秀瞪了栾玶一眼,跺了跺脚,转身去给他拿衣服,   “你今天可是起晚了,动作快点,洗漱好,赶紧去给你姨娘请安。”栾玶嘴里含着牙粉,道   “知道了,啰嗦!”灵秀打开柜子,拉开其中一格抽屉,道   “六儿,今儿就穿那件妃色暗花绣五谷丰登锦缎的常服,应景,且你姨娘喜欢。”栾玶接过衣服,道   “黄一已经配好衣服了,改不了。”灵秀看了一眼,屏风后的架子上已经挂好的衣服,道。   “我就说老大最懂我的,选得就是这一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黄一,道   “……”灵秀看了一眼架子上,黛蓝色织金滚边的月白祥云暗花锦缎常服,对黄一拍马屁的行为表示鄙视。   “姑娘,更衣吧。”黄一直接忽略她鄙视的眼神,拉着她就往屏风走去。   “你能再狗腿一点么?”灵秀很不屑地瞪了黄一一眼,靠,这家伙的偏执狂躁症感情还是分人来发作的。   “六儿,我前几天新得的鸡血石,你收哪里了?”黄一还未说话,屏风那头又传来栾玶的声音。   “妆镜盒最下边那个格子里头,话说,麻烦你用了的东西,让人收起来。每次看到你随意乱放这些东西,我都得腾地方给你归置。现在我的梳妆台有一半都是你的那些东西。”灵秀一听,想都没想地说道。   “咦,原来这块玉佩在这里放着呢。”栾玶显然对灵秀的妆镜盒起了兴趣,压根没听灵秀说什么。   “干嘛这么看着我?”灵秀正想说点什么,无意中扫见黄一一脸古怪地模样盯着自己看,道   “你们相处得好像夫妻。”黄一忍俊不禁道   “呃,你确定不是主仆么?还有,栾大爷都能当我爹了。”灵秀一听,翻个白眼,不以为然地道。   “哟,你这是什么表情,真要有这么年轻的爹,你还不高兴坏咯?”黄一边为她更衣边打趣道   “喂喂,这一点也不好笑好么。”灵秀自动脑补了,打了个冷颤,道。那个画面太美,实在不敢直视。   “哼哼,要栾老大真是你爹,那你可比公主值钱多了。娶你就等于把一座金山银山请回来家,到时候争着抢着要娶你过门的少年郎君数都数不过来呢!”黄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看来栾老大不愧是栾老大,这件衣服果然很适合灵秀。   “赶紧梳妆吧,不然真的就晚了。今儿老爹沐休,去晚了又要被唠叨了。”灵秀可没时间跟她磨嘴皮子,见穿好了,就跨出了屏风,道。   “知道啦知道啦。看你急的,不用两刻钟保证把你弄得美美的。”黄一淡定地跟着出来,道   黄一拿起梳子,果真三下两下就将灵秀的发髻挽起来了。随意插了两三支金珠钗,再别一朵堆宫纱的花,简单大方。灵秀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没什么不好的地方。随意地与坐在一旁用早膳的栾玶摆了摆手,算是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内室,直奔姨娘的院子去。? ☆、皇命难违 ?  站在山脚下的灵秀,抬起头,看着满山青红相映的景象,深深地吸了口气,长长地呼了出来。这感觉真好,好容易才从栾大爷魔掌中的逃出来呼吸自由的空气。   “哈哈,某人被拘在家里太久,都快成傻子了!”晨曦跳下了车,见灵秀傻乎乎地盯着上山得阶梯看,调侃道   “莫要欺负灵秀,你这皮猴,小心我跟婶婶说上一嘴,让你也在家收收心。”齐夙秋由婢子扶着,下了车踏,嗔怪地对晨曦道。   “秋姐姐,不带这样的,到底谁才是你堂妹呀。”晨曦皱着鼻子,酸酸地道   “哟,秋姐姐,你闻到没有,好大一股醋味呢,酸死我了。”灵秀朝齐夙秋眨眨眼,道   “灵秀,连你也这样,哼,看我不收拾你!”晨曦见自己反被调侃了,伸手就往灵秀身上扑去,要她挠痒痒。   “好啦,先别闹了。赶紧上轿吧,待会人就多了,道不好走。”齐夙秋看着玩闹起来的两人,赶紧道   在一旁等候的脚夫是之前就提前约好的,因着山路狭窄,这些轿子都是特制的,简单的一把竹制椅子穿着两根竹篙,这些脚夫都是附近的农夫壮汉,农闲时,结伴在山下当脚夫,多少给家里补贴点。不过,这轿子可不是每个人都享受得了的,瞧着都快到半山腰了,晨曦那呱噪的性子,怎么安静了这么许久。在后头的灵秀看不见晨曦样子,只见她死死地抓住椅子的扶手,头耷拉在靠背上。   “晨曦?晨曦?你怎么了?”灵秀冲着晨曦喊道。   “放,放我下来!!!”晨曦没应她,只是让脚夫赶紧放下轿子,只见他们一放下,晨曦就冲进林子里,不一会就听到一阵呕吐的声响。   “灵秀?晨曦这是怎么了?”后头走来的齐夙秋,问道   “这,不会是晕轿子吧?”灵秀看着齐夙秋,也是一脸疑惑地道   “这,不会吧?”齐夙秋也是一脸的迷茫,道   “两位姑娘,那位姑娘许是没用早饭,空腹坐这轿子,一晃一晃的,容易出现头晕呕吐的情况。”最前边的哪位黑壮汉子,道   “原来这样,我瞧着现在已经到半山腰了,不如我们就不用轿子了。走上去可好?”灵秀询问道。   “难得出来踏青,是得多走走多看看才是。”齐夙秋点点头,招来婢子,付了工钱,便与灵秀站在原地等晨曦。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一个身穿深紫衣袍的年轻男子三步并两步地向她们走来。   “秀儿!真是你啊!我方才在山下就看见一个与你相似的身影,还以为眼花了呢!怎么你家姨娘终于肯放你出来了?”那人一靠近就嘚嘚嘚地说,好似很赶时间一样。   “呃,能盼我点好么,阿堡哥,今儿怎么闲,不用当值?”灵秀睨了张君堡一眼,道   “嗨!怎么不当值了,我这是偷空来看你的。后边儿跟着个暴脾气的郡主,烦着呢!喏,拿着,上次就想送给你的。没成想我娘聊天聊得忘记了。我走了,你玩得开心点。”说着就转身往山下跑去。   “这家伙!”灵秀有些无语地看着一下子跑没影了的张君堡,道   “哎呀,那位就是灵秀的未来夫婿呀,一表人才呢!”不知何时回来的晨曦,拍了拍灵秀的肩膀,笑嘻嘻地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挑的人。”灵秀一点不害羞地道   “啧啧,真是厚脸皮!”晨曦见灵秀一点不脸红的模样,无趣地道。   “晨曦,你可真是。”齐夙秋有些无奈地道   “咦,这簪子好别致呢。瞧不出来那莽夫还有这眼光呢!来,我帮你戴上。”晨曦见灵秀打开盒子,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一个武夫会有这样的眼光,道。说着就给灵秀戴上了。   “这簪子很适合灵秀呢。”齐夙秋也走近来看了看,微笑着道。   “连秋姐姐都说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了。”说着就想取下来,道   “哎哎,别取下来啊,带着挺好的。说不准待会在山上遇到了,你的未来夫婿看到你戴着,肯定很欢喜的。”晨曦连忙阻止道。   “那,好吧。”灵秀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这也是联络感情的其中一种不是。   “我们走吧。”   “等,等一下。”三人刚转身要上山,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   “咦,季表哥?你怎么也来啦?”晨曦一见来人,有几分奇怪地道。他不是应该在府里跟哥哥吟诗作对什么的,怎跑来这里了?   “我,我,今日见天气不错,听下人说你们出来踏青了,我与大表哥一商议,觉得登高以景赋诗也不错,也就跟来了。”季伍洺有些气喘吁吁地道   “呃,那我哥呢?”晨曦往后望了望,没见来人,便问道。   “他在半道上遇上了同窗,与他们同行,我就先上来了。想着看你能不能与你们遇上。”季伍洺摸摸脑袋,道   “我们边走边聊吧,道儿不大宽,别给人堵了路。”见说话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齐夙秋便开口道。   三人听闻,皆是点点头,转身便往山上走去。你一句我一句,一行四人很快就上了山顶。山顶上有一家歇脚店。看着不大,但却很受欢迎。店里面已经有不少的人在里头喝茶聊天。   “灵秀,你看!那儿还有几只丹顶鹤!好俊呢!”晨曦指了指歇脚店另一边的池子边上的几只悠闲地漫步的丹顶鹤,道   “真是呢!”灵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道。   “张君堡!去,给我把那几只丹顶鹤抓来,我要带回府里养着玩儿!”正看着有趣的灵秀,身后突然传来这般嚣张的话语,转身望去。只见开口的是一身艳丽服饰的少女,长相倒是不错,但这样跋扈的性子,让人喜欢不起来。特别是她指使的是自己认识的人。   “珍郡主,这丹顶鹤不是野生的,是人家圈养的。你要的话,我去问问主家肯不肯转卖。”张君堡绷着脸上前,抱拳道   “哼,本郡主要的东西,谁敢说不!还有!让你去抓你就去抓,哪来这么多废话!”珍郡主高傲地扬起下巴,道   “是,郡主,小人这就让人去抓。”   “等等,我可没说让别人抓,就你去!”珍郡主故意为难,道   “是,小人这就去。”张君堡几乎没有犹豫,应道。说完就转身往水池走去。   “双溪,咱们走,本郡主要亲自盯着那家伙抓丹顶鹤。”见张君堡头也不回地走了,珍郡主跺了跺脚,道   “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怀安王的心头肉——宝珍郡主。真是威风八面呢!”晨曦不屑地撇撇嘴,道   “怎么,你们认识?”灵秀见那两人走远了,道   “见过几回,宠坏了的小孩。没趣!”晨曦对她的评价不高,道   正说着话,就听到有人喊:“郡主落水啦!快来人哪!”   待她们望过去,就见张君堡一个箭步冲上前,纵身一跃,跳进了池子里。不一会,黑着脸站了起来,那池水堪堪没过腰间,那郡主许是受了惊跟一八爪鱼一般手脚并用地挂在张君堡身上,拔都拔不开。   “这,不会出什么事吧?”齐夙秋有些担忧地看着远处的两人,道   “总不会让张君堡以身相许吧!哎呀,不管他了,我们去看看里头还有没有什么位置,先坐下来歇息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晨曦边拉着灵秀往歇脚店走,边开玩笑道   “瞧你,又胡闹了,哪有男子以身相许之说。”跟在一旁的齐夙秋赶忙拉了拉晨曦的衣袖,瞪大了漂亮的凤眼,嗔怪道   “哎,怎么没有了,那高阳公主,不就是把驸马爷娶进门了么。男子都能娶进门了,以身相许算得了什么呢!”晨曦已然忘了张君堡是灵秀的未婚夫这件事,自顾自的抬杠,道。   “晨曦,你,真是……”齐夙秋真是无语望天了,怎么就看不明白人家的暗示呢,没看见灵秀在这里么,唉!灵秀则忍着笑,把头撇到一边,毕竟在众人面前这样笑话自己的未来夫婿,实在不太厚道。   “十七,秋姐姐,这里,这里。”找好位置的季伍洺朝她们招手,正好为晨曦的解了围。   “表哥,这是什么啊?这,绿油油的一碗糊糊。”率先坐下来的晨曦,见桌上放了几碗绿色糊状物,皱着眉头,道   “这是他们店里的招牌菜,叫芥菜大酱。裹上饼子跟肉菜吃,很是不错。”季伍洺亲自示范给第一次来的晨曦他们看。裹好后,第一个就递给灵秀。   “那个,先给秋姐姐吧。”灵秀有些受宠若惊,道   “秋姐姐不太吃辣的,这个放得有些多,你先尝尝,我给秋姐姐重新裹一个。”季伍洺说得理所当然,但红了的耳朵怎么也掩不住他的害羞。   “那谢谢季大哥了。”灵秀也不好拒绝人家,把饼子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接着又咬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咀嚼。   “表哥,你怎么知道灵秀能吃辣?”拿着季伍洺给裹的饼子的晨曦,张口就要咬,突然想起这个问题,问道。   “咳咳……”吃着饼子的季伍洺不防被晨曦这么一问,一下被呛着了。整张脸都涨得红得发紫了,吓得大家伙儿又是倒水,又是拍背,灵秀见大家都在忙活,也不好意思干站着,上前给递了块帕子给他。谁知季伍洺拿了帕子,咳得更厉害了,吓得大家伙儿又是一阵忙活。灵秀则赶紧退了出来,省得上前去添乱了。   由于季伍洺的落荒而逃,弄得大家都没了兴致,可算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下了山也没说几句,大家便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家了。   提前回来的灵秀觉得异常疲惫,没去云罗院,只吩咐婢子去云罗院知会一声自己回来了。就直奔自己的屋,连衣服都没换下,就歪倒在床上。等黄一端着水盆进来给她洗漱。发现她已经睡过去了,正要唤醒她。不知何时回来的栾玶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弄醒她。黄一耸了耸肩,将水盆放好,为她脱了外衣与鞋袜,让她睡得舒服些。   “老大,这是今天递回来的消息。”黄一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卷纸,递给栾玶,道   “嗯,下去吧。”   “老大,那,张君堡……”黄一有些犹豫地道   “那位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栾玶打断了黄一的话,道   “可,灵秀怎么办?”黄一有些着急地道   “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栾玶沉默了会,才道。   “老大!”   “下去吧,让我想想。”栾玶揉了揉太阳穴,道? ☆、皇命难违2 ?  半夜饿醒了的灵秀,有些郁闷地爬了起来。见身边的人并没有睡,靠着床柱看书。   “栾大爷,我饿了,有吃的么?”灵秀随口问道,也没指望他给自己留什么东西吃。   “鸡丝面配奶馒头,如何?”栾玶破天荒地开口,道   “蛤?”灵秀有些反应不过来,道   “桌上温着呢。我把面放下去,你去洗漱一番,回来应该就能吃了。”栾玶说着,就下来床,往桌子的方向走去。   “哦。”灵秀应了声,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跟着下了床,径直去洗漱了。   洗漱完的灵秀,走出更衣室,见栾玶正往碗里夹着面,灵秀闻到了香味,更觉得饥肠辘辘,顾不上许多,三步两步就走到桌前坐下。   “饿坏了吧,吃吧。”栾玶把面放到她面前,道   “嗯,好吃。”灵秀端起碗就开吃,许是饿了,觉得今晚的面特别好吃。   “慢点,还有好多。喝点汤。”栾玶一反常态,语气温和地道   “嗯,这个好喝。”灵秀空出一只手,尝了一口汤,很是鲜美。心情立即觉得好了起来,道。   “咳,注意点仪态,没人跟你抢,用不着吃这么急。”栾玶见灵秀吃得这么猴急,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我饿!这里又没人,注意什么仪态!”灵秀白了栾玶一眼,心想,这家伙总算正常点了,不然她都该怀疑他是不是在面里下了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要谋害她了。   “怎么,在你眼里,我连人都称不上么?”栾玶一听,挑了挑眉,把正在看的书放到了一旁,一双带着冰碴的双眼差点没将灵秀冻住了。   “噗,咳咳!栾大爷,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将您奉若神抵。您就是我生命中的明灯,指引我前进的方向!若我是一只纸鸢,您就是放纸鸢的人,我能在空中放心翱翔,是因为有您手中的线牵引着。我对您的敬意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被栾玶的话吓了一跳的灵秀,顾不得被呛得难受,张嘴就胡乱咧咧,将上辈子都听烂了的词,东拼西凑全倒了出来。   “呃,行了行了。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栾玶不防她兀的说出这么些话来,明知她说的这么些,馋了不知多少的水分。但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负面情绪都给她这么一搅和,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哎呀,我吃饱了。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灵秀吃饱喝足后,很有自觉地道。   “你倒是很自觉,这几张字条,记录一下吧。”栾玶将今天的递回来的资料扔给灵秀,道   “是,是,是。我会好好干活的。”灵秀很是顺从地拿起手中的资料,开始记录。   “你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都妥当了?”栾玶翻着手中的书,一副随意地样子,道。   “大致上都妥当了。怎么,栾大爷,想给我添妆?”灵秀笑笑地说道,握笔的手却没有停下。   “我在近郊有个不错的别院,你觉得如何?”栾玶想了想,道   “什么?”灵秀记录着资料,一时没反应过来,道   “给你添妆。”   “蛤?”   “给新郎做的鞋袜也做好了么?”栾玶继续问道   “呃,应该好了吧?这些都是绣房做的活。”灵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她抽空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地看书的栾玶,心想,栾老大今晚怎么对她的婚事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恐怕那些用不上了。明儿我让人那些新近的绵绸过来,你备着,以后用得着。”   “什么?”栾老大这是怎么了,一会送别院做添妆,一会又送绵绸,这是几个意思?   “拿去看吧。”栾玶从袖子拿出一张封过蜡的小纸条,递给灵秀,道   “嗯?我去!哈哈哈!”灵秀先是疑惑地接过纸条,看了里面的内容后,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六,你没事吧?”栾玶皱着眉看着笑疯了的灵秀,莫不是气疯魔了?   “哎呦,我的肚子!笑死我了,改天一定给晨曦做个铁齿神断的牌匾。哈哈哈!哎,以身相许耶!阿堡哥以身相许,哎哟,哈哈哈,太好笑了!”灵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不赞同这门亲事?”栾玶实在有点弄不懂她了,道   “怎么会,阿堡哥还是我亲自选出来的未婚夫婿。”灵秀好容易才控制住了笑,道   “那你为何这般?”   “嗯,怎么说呢?一开始这门亲事就是为了堵住我亲生父母那边的嘴匆忙定下的。其次呢,嫁给谁对我而言,都一样,只要合我姨娘心意,我都可以。”灵秀无所谓地耸耸肩,道   “只要你姨娘喜欢,谁都可以?”栾玶眉头轻蹙,问道   “是啊,不过,若是栾老大的话,就算我不乐意,想必我姨娘就算五花大绑也会把我绑上花轿吧!哈哈哈!”灵秀开玩笑地道。   “是么?”栾玶没有看灵秀,盯着书看的眼睛闪了闪,不知心底打着什么主意。低头光顾着抄录的灵秀没有丝毫察觉。   翌日   “不好啦,不好啦!咱,咱姑娘呢?!”一十二三岁的婢子冲了进院子,抓着黄一就嚷道。   “咦,这不是如夫人院里的玳瑁么?什么事这么慌张?”黄一见她一脸慌张的样子,道   “欢儿姐姐,姑,姑娘的婚事,被退了!那,那张夫人拿着庚帖来,来退婚了!”玳瑁抓着黄一的袖子,道   “什,什么?!”靠,这速度,皇帝老儿也太有效率了点吧!   “欢儿,外面何事如此喧哗?”早已得到消息的灵秀装作一无所知地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道   “姑,姑娘,如夫人让奴婢请姑娘到她院里坐一坐。”玳瑁见灵秀出来了,赶紧行礼,道。眼角一直给黄一使眼色,想让黄一将消息透给灵秀知道。黄一眼角抽抽,心想,想你这么大嗓门的嚷嚷,聋子都听见了好么。想是这么想,但是样子还是要做的。黄一装模作样地将灵秀拉到一旁,附耳说着什么。玳瑁见状,很是松了口气。总算把雀儿姐姐交代的事情完成了。呃,雀儿要是知道玳瑁是这么完成她交代的事儿的,怕是会郁闷到内伤吧。   一进刘氏的屋,就看到屠氏与刘氏具是红着眼眶,见到一脸无所知的灵秀进来。刘氏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姨娘,屠夫人,这是怎么了?”灵秀见状,急急地上前,问道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刘氏见灵秀一脸担心地模样,更是心疼不已,哭着道   “唉,这是,这是什么事啊!这,这哪里是什么喜事!分明,分明是……”   “不可,不可!这话不能乱说!隔墙有耳!”刘氏一听,这还得了,赶紧阻止屠氏再说下去   “唉!皇命难违啊!这一上晌上门贺喜的人不少,个个直道张家天降大喜。却不知这喜不喜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屠氏叹了口气,道   “我的儿啊!屠夫人今日来,是退庚帖的。今儿一早,张府接了圣上赐婚的圣旨。将宝珍郡主许给了张君堡。”刘氏有几分艰难地说道   “这是好事啊!以后阿堡哥就是郡马了!前途无量,说不定还能给张夫人请个诰命呢!到时候张夫人可就风光无限呢!”灵秀微微一愣,而后握着屠氏的手,轻声安慰道   “你,唉,真是好孩子,好孩子!我家君堡没这福气!没这福气啊!”屠氏听着灵秀说这话,又是感动又是遗憾,道   由于家里的事情还有一大堆等着屠氏回去处理,屠氏也没多呆。换回庚帖后,就匆匆离开了。刘氏的情绪很是低落,灵秀被退了婚,这以后说亲可就更难了。一想到这,更是惆怅。还没等灵秀想出法子来开解刘氏,圣旨就到了。刘氏与灵秀匆匆换了正装,到大厅上接圣旨。那公公乌拉乌拉说了一堆溢美之辞,灵秀面上不显,心里无语到极点,什么叫端庄秀丽,蕙质兰心,睁眼说瞎话吧!听得灵秀晕乎乎的时候,终于听到‘钦此’二字。赶忙上前接圣旨,黄一很有眼力见的塞了一荷包给带头的公公。那公公捏了捏荷包,满意地眯了眯眼。将手中的礼单递了给灵秀,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带着人去偏厅歇息去了。见一大队人都离开了正厅,灵秀这才揉了揉跪疼了的膝盖。   “姨娘,我现在怕是不愁嫁了,瞧瞧这礼单,我都成大富婆了呢!”灵秀随意翻了翻礼单,对着刘氏俏皮地眨了眨眼,道   “你这孩子!”刘氏被灵秀这么一逗弄,倒是心情好了不少。看着门口满满当当的箱子,心里倒是熨帖了些。所以说女人最无法抵挡的就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再好的安慰不如一箱箱的价值不菲的珠宝奇珍更能安抚人心。   灵秀将这些东西都交给刘氏处理,自己则出了正厅,打算回自己的院子好好睡一觉,自从备嫁一来,几乎没什么机会睡懒觉呢!   “王姑娘?”   “你是?”灵秀转过头见是一个没见过得小厮,问道   “我叫张达,是张三爷的小厮,这是我家三爷写给王姑娘的信。”张达从怀中拿住一封信,道   “你拿回去吧。”   “这,王姑娘!我家三爷他……”   “劳烦这位小哥给张三哥传句话,今年的赛马会,让他准备好胭脂水粉,盛装出席我的庆功宴吧!”灵秀笑眯眯地道   “啊?”张达挠了挠后脑勺,这打的什么哑谜?   匆匆出了别院的张达,钻进了一片小树林,一身深紫装扮的男子见他来了,冲了过来,着急地道:“回信呢?”   “三爷,她没收信。”张达将信拿出,道   “果然,她恨我了么?”张君堡一把抓过信,落寞地看着王府别院的方向。   “王姑娘,让我给您传句话。”   “什么,她说什么?”   “今年的赛马会,让您准备好胭脂水粉,盛装出席她的庆功宴!”张达如实传达道   “没了?”   “没了。”   “赛马会?呵呵,这丫头!心可真够宽的!”张君堡退了两步,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被什么打击到了,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眼睛有些暗淡地看着手中的信件。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朝着王府别院的方向微微一笑,方才的暗淡随之烟消云散了去。只见他将手中的信往怀里胡乱一塞,一把捞起缰绳,轻轻一跃,翻身上了马,丝毫没有留恋地往城里飞驰而去。? ☆、‘抢手’的赔钱货 ?  时值中秋,今年的中秋更是显得热闹非凡。近年得宠的张美人生了个小公主,皇帝中年得女自是宠爱有加。这百日宴正好是中秋节,皇帝更是大赦天下,普天同庆。集市街道张灯结彩,来往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灵秀依着窗,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就在她打了第三十个呵欠的时候,门外冲进来一个火红色的身影。   “灵秀,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吧?”晨曦一身火红色骑马装冲了进来,道   “你说呢?我现在就差没被我姨娘拿根绳子拴起来绑到她腰上了。”灵秀白了她一眼,恹恹地打了个呵欠,道   “不会是怕你想不开吧?”晨曦看着一副困顿模样的灵秀,眨眨眼,道   “能靠谱点么你,是我姨娘最近心有郁结,晚上都少觉。我最近都歇在她院里,没睡好。”   “我就说么,就是秋姐姐爱瞎操心。”晨曦一听松了口气,道   “这么急找我啥事?还不直接来我家,非要约在外面。赶紧说,我赶着回家补觉,困着呢。”   “嘻嘻,这不是不方便才约你出来的呢!”   “呃,挑重点的说吧!”   “我,咦,人呢?表哥快进来,在外面傻愣着作甚?”   “王,王姑娘。”被强行拖进来的季伍洺见灵秀看着自己,当下红了脸   “灵秀,你看,我表哥如何?”   “什么如何?”   “长相品性都是好的,学识渊博,唯一的小毛病就是啰嗦了一点点。”   “蛤?”   “我表哥的长相是真的不错的!放眼整个京都,排名前五都是客气的。你说是吧!”   “呃,你想说什么?”   “我姨很好相处的!后宅也干净!对了,我表哥很洁身自爱的,身边伺候的只有小厮。”   “那个……”   “哦,对了,那什么我表哥文武双全,美貌与智慧并重。哎哎,别拽我,什么胡说,会骑马也算是武的一种。”季伍洺越听越不对劲,扯了扯晨曦的衣袖,试图阻止她说下去,这都是什么啊?   “停停停!晨曦!你究竟想干嘛?!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吧?”灵秀抚着额头,睡意都给吓跑了,打了个激灵,道   “灵秀,我没想到那日玩笑话会一语成箴。虽说那什么张君堡被赐婚与我没什么相干,但是,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我就把我认为最好的男子,也就是我表哥。我想……”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灵秀站了起来,拍了拍晨曦的肩膀,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王姑娘,我,我……”季伍洺刚开口就被灵秀制止了   “季大哥,没吓着了吧,晨曦跟你开玩笑呢。呵呵,那个,我与晨曦有点闺中私话要说,就不多留季大哥了。”灵秀扬起有些僵硬嘴角,将季伍洺请了出去。   “诶?干嘛?就我表哥这样的,比那什么张君堡,不说强上百倍,十倍也是有的。这样你都看不上啊?”见灵秀客客气气地将季伍洺请了出去,晨曦有些诧异道。   “我的小祖宗,你就消停点吧。好容易才恢复逍遥自在的生活,你连招呼都不打,就想把我又推进婚姻的牢笼啊?”   “瞧你说的。这嫁人怎么就成了进牢笼呢?”   “怎么不是,你想想,嫁了人以后,首先要侍奉公婆,每天晨昏定省,循规蹈矩。偶尔想睡个懒觉都得想好一堆的借口来堵住婆母的嘴。然后就是伺候夫婿,表面上要恭顺贤良,心胸大度的模样,暗地里还得对院里长辈赐的那些妖妖媚媚的婢子死守严防,防止她们一不小心做了你的妹妹,心里恨得不行,面上还得好吃好喝往她那儿送,识趣的躲在她自个的院子里,那倒是省心,就怕是那些不开眼的,成天成天在你眼前转悠,恶心不死你。还有,想出个门,还得跟婆母请示半天。万一婆媳关系不好的,名正言顺地将你困在后宅,一年都出到不两次门。这不是牢笼是什么?再看看现在在家的日子多惬意,趁着年纪还不大,不多享受享受几年在家做娇客的日子,反而急急忙忙嫁到别人家受罪?我疯了才这么做呢!”   “这,说的好有道理呢!怪不得我娘一见姨娘们来请安,脸色就不大好看。”晨曦听得瞠目结舌,继而想起以后自己也得面对那些妖妖艳艳的姨娘,不禁打了个冷颤,直摇头道   “这谁能高兴了起来啊!哦,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啊,昨天听到这消息,差点没吓蒙了。今儿一早就在门口遇到表哥,十万火急的事儿,也没法细说,直接就抓他上车了,一路上我表哥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好容易到了地方才停下来听了我的请求,不过还好,他想了一下就答应跟我来了。怎么样,我够义气吧!”晨曦对着灵秀眨巴眨巴了眼,道。   “呃,我先回去了。”灵秀多少也猜到季伍洺是被晨曦忽悠来凑数的,只是没想到晨曦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顿时觉得以后真的难以面对季伍洺,晨曦来这么一出,这不摆明了自己嫁不出去么。   “行,我也赶紧回家,让我娘别这么快给我定亲。”说着,晨曦一溜烟似的冲了出房间。   “呃……”这下轮到灵秀瞠目结舌了,这,她不会真的听进去了吧?!   刚回到别院门口,就又被人堵住了。   “慧智?”   “灵秀姐姐,我,我是来提,提亲的!”   “啊?!”   “灵秀姐姐,我,我知道我现在还小,可是,古语不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么,你看,娶了你,我都能多抱一块金砖呢!”   “你这是求亲呢,还是拉仇恨值的呢?”灵秀满头黑线,道   “什么,什么恨值?”章诚智见听过这样古怪的词,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你来这凑啥热闹?才多大点小屁孩就什么娶亲娶亲的挂在嘴边,羞不羞人!”   “我,我是认真的!”   “咦,这时候应该还没下课才对,你今天没去学堂吧!”灵秀见章诚智心虚地瑟缩了一下肩膀,知道他真的翘课了。   “灵秀姐姐,我很快就会长大的。到时我定会八抬大轿来迎娶你过门!”   “我的乖乖,等你长大,我都老啦!慧智,姐姐知道的,慧智以后一定是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到时候,咱慧智定会遵守自己的诺言,八抬大轿将新娘子迎进门。只是这新娘不会是姐姐。”   “姐姐!”   “别急,听姐姐说,就如你所说,等你长大了才娶我。等到你十六岁可以迎娶时,姐姐已经二十三岁了。知道二十三岁是多大的年纪么?已经是一个六七岁孩子的娘亲的模样。你说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我非常非常介意。你懂么?”   “我,我不懂。”   “你会懂的,待你长大的时候。天色不早了,我让车夫送你回府吧。”   “不,不用。我能自己回去。”   “傻孩子,等你走回去,城门都关了。你怎么跟你父母交代夜不归宿的原因?这是状元楼的糕点,在路上吃,别饿着了。”   “姐姐。”   “回去吧。”   “……嗯。”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的灵秀有些无奈的用手指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今天真是累得慌。全是保媒拉纤的。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缺男人的样子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跑来凑数呢。? ☆、前世浮尘 ?  十月小阳春,已是下旬的日子。连着下了几天的连绵细雨,到了今夜终于放了晴。雨后的庭院在橘红色的宫灯下显得异常的萧索,头顶的天空一片漆黑,让人从内心油然升起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尽管夜幕中有零星几颗努力闪耀的微弱星光,却让人生不起一丝丝的希望。有的只是更加细密的恐惧……   仿佛经过一段冗长的黑暗隧道,灵秀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规整化一的道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一直延伸到行人道尽头的黄色盲道。身边时近时远的单车响铃声,一群青涩未脱的年轻学生在篮球场尽情挥洒汗水,观众台上叫好声,哄笑声不断。这场景,是那么地熟悉又是那么地陌生。   “嗨!新生,把球扔过来!”一个爽朗阳光的帅气男生,隔着绿化带喊道   灵秀转过头,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把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扎着高高的马尾,一身简洁到极点的服饰,白色T恤,蓝色紧身牛仔裤,加上一对黑色帆布鞋。明明是毫无特色衣着,却被她穿出了冷艳的感觉。这个女孩一勾脚,竟将篮球勾了起来,微微一伸手,篮球稳稳的落在她的手掌中。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抛过来的时候,她却把手一松,球落了地,在球弹起的那刻,她猛地一发力,将球踢了出去,待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球已经离开了男生帅气的脸蛋,安然地落了地,球场瞬间一片哗然。   “麻烦下次说了‘请’字。”女孩面带微笑对着脸上有明显球印的男生说道。声音不大,但是她知道他听见了,因为他额角暴起青筋告诉了她。   一瞬间,灵秀发现自己置身于满是粉色樱花压枝墜梢小道旁,身着学士服的女孩静静地站在樱花树下,仰起头看着肆意绽放的花朵,及腰的长发在微风轻拂下,错落微扬,时不时与飘落的樱花交错飞舞。身着西装革履男生慢慢地走近,在离她一米左右的距离停下,没有打扰她。待她回过神来,与他相视一笑。男生调皮地跟她眨了眨眼,一下窜到她身边屈身一抱,将她托了起来,她惊呼一声,双手撑在他的肩上。男生抬起头,看着几乎碰到花枝的她像花仙子一般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微微有些失神。女孩见此,‘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格外得意,爽朗。   场景一转,一身华丽修身礼服的女孩站在某个楼顶宴会的一个不起眼的露台上,正无聊地抬头看着什么。突然间一道强光打到她的身上,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的她,感觉强光开始觉得减弱时,才睁开她的眼睛。待她适应了刺目的光线时,五彩的礼炮拉响,无数色彩缤纷的气球从下方喷涌而出,一时间她的周围出现了气球的海洋,乘着樱色热气球出现在她的面前的他,跨出篮筐,单膝跪在了她的身前,手上牵着一个气球,气球上细绳的尾端绑着一枚一点与她不相称的土气的金戒指。女孩先是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得男子,而后一把抓住气球,扑到男子的怀中,肩膀微微颤抖,想必是喜极而泣。   场景又是一转,外面是阴冷的雨天,女孩已经长成,现在的她眉眼之间绽放着妍丽的芬芳,尽管脸色略微苍白,却给她平添了几分病态的慵懒。身边的人拿了药,细心地倒来了温水,正要温声劝她服下,岂料客厅响起了手机铃声,他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出了房间,女孩见他许久都没有进来,努了努嘴,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伸出另一只手随意一抓,把药抓起,不料手肘撞了下桌角,手劲一松,药都散落在地上。女孩只好低下头捡了起来,用纸巾一包都扔进纸屑篓里。等来等去都没见他进来的女孩,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直到一波接一波的奇怪声响将她吵醒。女孩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了楼下的厨房,站在楼梯转角处的她被眼前的情景骇住了。她视为亲人的好友衣衫不整地躺在他的身下,娇喘连连。她的心拼命叫她把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可是她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完了这场绯靡不堪的滑稽丑剧,从起始到落幕,一眼不错的看完了。女孩的脸色已是煞白,感觉身体的每个地方痛得不得了,尤其是胸口的某个地方,破了。一阵阵地冷风肆意灌入,冷,好冷。   眼前的景象一变,女孩一脸灰败的憔悴面容,红着眼眶站在一位穿着医院的住院服,表情严肃的老人面前,原本笔挺着背,端正坐着的老人,不怒自威,手中的拐杖利落地一扫。精准无比地打在女孩的小腿肚上,就这一下,女孩差点没打趴在地上。仍却一声不吭,一老一少眼神对峙了许久,原以为是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对决,不料老人率先移开了眼,嘴角微微一扬,似乎对女孩的表现感到满意。他站了起来带着慈爱的眼神,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走出了房间,女孩直挺的背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柱,一下子软瘫在了地上。   老人死了,女孩身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站在冰冷的墓碑前,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平静的可怕,她以一个军人的姿态,笔直的站在墓碑前。远远望去,就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带着刺破天穹的杀肃之气,垂直插在了坚若磐石的墓碑前一般。   女孩死了,在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的那个楼顶,像一只破败的残蝶飞坠而下。其实她是可以躲开的,可是她没有,看着惊愕得呆在原地的男人与挺着肚子吓得张大了嘴,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所谓的昔日好友。突然间觉得自己还真如表弟所说的,蠢成这样,死了也是个祸害。在她落地的那刻,灵秀耳边响起了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   灵秀幽幽地睁开了眼,看着床顶上青兰色的软纱,有些茫然,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你醒了?”从外头进来的人,有些迟疑地道   “你是?”灵秀见朝自己走来的女子,大脑还混沌着,只觉得这女子的样子非常非常眼熟。   “灵秀,你这是睡傻了?”黄一见她一脸茫然地问自己是谁,顿觉不好。   “你,好眼熟啊。”   “坏了,坏了,这睡傻的病谁能治得了啊?!”   “黄一?”听到声响的栾玶走近内室,道   “老大,不好了,灵秀睡傻啦?她连我都不认识了。”   “……把你脸上的面具摘了。”   “嗯?”   “你顶着她的脸,让她认识谁?”   “啊?!哦!瞧我,一时心急给忘了。”说着就跑出了内室。   “醒了?”   “嗯。”   “饿吗?”   “嗯。”   “青菜粥。”   “……”   不一会,恢复本来面貌的黄一端着食盘过来,果然是青菜粥,连一碟配菜都没有。灵秀秀眉微蹙,倒是也没有挑剔什么。拿起调羹,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很快一碗粥就见底了。一旁坐着看书的栾玶这才开口道。   “你做恶梦了?”   “可能是吧。”   “连续做了五天的恶梦?”   “不知道,醒来都忘记了。”   “是么。”   “嗯。”   灵秀回答完,栾玶也不再问了,内室又恢复了沉默。   “这五天,谢谢。”   “……我出去办了点事,今天才回来。是黄一擅自做主的。”   “……”   “辉扬是谁?”   “……你不是说你今天才回来吗?”   “莫不是被黄一说着了,睡傻了?”   “……”   “辉扬是谁?”   “呃,是肥羊。一直饿着肚子,连做梦都看见一头肥羊,可是怎么抓都抓不到它。太可气了。”   “……”   “明天吃羊肉馅饼吧。”   “青菜粥。”   “这是我家!”   “配个小菜?”   “……好吧。”? ☆、肥和尚与疯道士 ?  秋风萧瑟,转眼已至初冬,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院子里全都换上了厚重的布料制作的门帘。屋内也早早地预备了炭盆,汤婆子类的。自从灵秀做恶梦,睡了五天五夜后,不知是何原因,她失眠了。最近院子里婢子们都小心翼翼的,深怕一个不小心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姑娘。   “午膳撤了吧。”   “还是没胃口吗?”   “累了。想睡。”   “那姑娘睡吧。”黄一将膳食撤了下去。   黄一刚伺候灵秀睡下,就听到外面有动静。拧着眉快步走出屋子,一见,竟是如夫人的贴身婢子,雀儿。   “雀儿姐姐,姑娘刚睡下,你看?”   “这,还是将姑娘叫醒吧。外面有个道士要见姑娘,如夫人现在正在外院大厅接见他。”   “道士?”   “嗯。”   “我家姑娘哪里认识什么道士,莫不是来讹人的吧。”   “欢儿,还是去叫醒姑娘,随我去前院吧。”   “可是……”黄一正犹豫着,屋里就传来灵秀的声音。   “外面的可是雀儿?”   “是婢子。”   “姨娘唤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如夫人让婢子来请姑娘到外院大厅,有位道士想见一见姑娘。具体的事情,还是姑娘亲自去问一问的好。”   “还请雀儿稍稍等一等,我这就更衣。”黄一一听,只得赶紧转身回屋里,为灵秀梳妆打扮。   因着灵秀精神头不太好,见的又是方外之人,黄一也就没有过多的使用钗环篦梳,只是简单挽了个堕马髻,别了朵兰色大宫花,斜插一支金珠钗。脸上只是薄薄地打了些胭脂,让她看起来气色好一些。身上还是今晨穿的家中粉色绸缎杏色滚边常服。没多大一会,灵秀就出了屋子。雀儿抬起眼,看了眼灵秀,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好好一桩婚事,被人棒打鸳鸯。瞧瞧这花骨朵儿般娇嫩的人儿,都给折磨成什么样了。原本圆润的小脸都瘦成瓜子脸了,一双水灵的大眼下面一片乌青,眼神涣散,一双眼睛黯然无神,着实叫人心疼。不知雀儿误会的灵秀,强打精神地朝雀儿微微一笑。更是叫雀儿心底叹息不已。   外院正厅   一位身着打满补丁,灰扑扑的道袍的老头,歪歪斜斜地半躺在椅子上。老树皮一般的枯瘦,脸上满是褶子。干瘦的手指上,指甲却是修剪整齐,花白的头发虽稍微乱了点,但好歹也算束了起来。一双浑浊的双眼,半睁着,眼底一片清明。这样一个道士,怪不得姨娘会接见他。   “小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在门外稍稍打量了一下那道士的灵秀,被看似要睡不睡的老道士突然开口说话,着实有些吓一跳。   “灵秀,见过道长。”灵秀嘴角微扬,一副恭顺地模样向老道士行礼,道   “秀儿,可算来了。”刘氏一见灵秀行了礼,赶紧上前将灵秀护在身后。   “小姑娘,听老道一句劝。逝者已矣,何必强求呢。”   “胡说!风清道长,我是看在家父以往与你有几分交情的面上,才让你进的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刘氏一惊,赶紧捂住灵秀的耳朵,语带几分惊慌地斥道。   “王夫人,观你这女儿面相,早已是离魂之人,这身体里的早已不是你的女儿。怕是什么邪物作祟。”   “她不是什么邪物,她是我的女儿!亲生的女儿!你,你给我滚!”   “哦,原来如此,竟是借尸还魂!奇哉奇哉!”老道士一听竟起了几分兴趣,挑起稀疏的眉毛,探过身子想要触碰灵秀。   “雀儿,快带灵秀回去。来人呐,把这疯道士给我轰出去!”刘氏见老道士要越过自己抓灵秀,赶紧用身子一挡,连忙唤来仆人轰他出去。   “小姑娘,最近夜不能寐吧。”那老道任仆人怎么推搡,都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你怎知秀儿……,还请道长指点迷津。”原本走到门口的灵秀一听,转过身来,就见刘氏殷切地问道   “这是聚魂丹,服用后,魂魄凝聚体内,与宿体完全融合,这种症状自然会消失。加上我这本九阴真经,调息养神,功效更是……”   “送客!”灵秀嘴角抽蓄,衣袖一甩,带着几分恼怒之色,离开了大厅。   “好你个道士,竟是歹毒之人,我家姑娘被退亲,这十里八乡都传遍了,虽是名声有损,好歹是皇命难违。我姑娘家被退婚了,伤心难过,夜不能寐,乃人之常情。竟被你说成是邪物作祟,借尸还魂!真是一派胡言!你这般肆意诋毁造谣,究竟是何居心!”雀儿气得脸都白了,站在那道士面前,指着他鼻子骂道。自家姑娘被退婚就已经够伤心的了,还要被说成是邪物。真是欺人太甚!   “你,你,居然如此歹毒!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把他扔出去!推不动,把椅子一并抬走!”刘氏从未如此地愤怒过,大声斥道。   “咦,这位夫人,我见你脸色青白,印堂发黑,近日家中必有大祸啊!哎呀,这位小哥,瞧你满面红光,红鸾星动,三日之内,佳偶天成啊!”   “呸!什么佳偶,胡说八道!你个疯老头,我儿子都已经能打酱油了!”那抬椅子抬得眼红耳赤的仆人,气乐了。骂道。   刘氏气呼呼地甩袖离开了大厅,转身回后院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去。走到半道,刘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缓了下来。   “雀儿,你说,最近家中怎会如此多事?看来得去普华寺祈福,哦,对了,得给秀儿求个平安符才是。”   “夫人说的是。”雀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刘氏后面应道   “听屠姐姐说,普化寺最近来了个游僧。佛法高深,能测祸福。明儿带秀儿去……”   “夫人,请三思,方才那个道士,坊间不也说是神仙道士?”雀儿一听,赶忙出声道   “那疯道士怎能与高僧相提并论!吩咐下去吧,明日早些出门。”刘氏执意要去,并不听劝,道   “是,夫人。”雀儿见刘氏执意如此,只得应道。   “最近秀儿的不思饮食,让小厨房多做些易克化的羹汤送去。”   “是,夫人。”   “我记得库房新进了几张兔皮,待会拿去绣房做个围领与小袄,给秀儿送过去。”   “夫人,那几张兔皮怕是不够。我记得库房里有件黑貂皮的小袄。要不,拿那件去绣房改改?”   “那件?秀儿穿会不会显得老气?”刘氏皱了皱眉,道   “夫人,姑娘肤色白皙,配上黑貂皮,怕是更显白嫩水滑,引人羡慕呢。”雀儿莞尔一笑,道。   “那倒是,我记得小库房还有件金丝缂花银灰短袄,上面要是镶嵌些红宝石倒是不错的,秀儿穿着肯定好看。雀儿,我那库房的红宝石还有多少,挑拣出差不多大的……”刘氏起了兴致,一边想一边走,习惯性地往自己院子里走。眼瞧进了月亮门便是往云罗院的方向,雀儿见刘氏自顾自走着,像是没想起要去灵秀院子的事情,眼底闪了闪,没有出声提醒。随着刘氏往云罗院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早,灵秀几乎一觉到天亮,眼睛并未睁开,翻了个身,一股草木的清香扑鼻而来。灵秀精神为之一振,伸手的同时脑袋也挤了过去。没错,就是这个感觉,很好闻,很安全。   “咳咳,这一大早的,这么热情,让栾某受宠若惊呢。”原本就觉轻的栾玶,灵秀一动他就醒了,实在没想到她突然抱住自己,一时有些措手不及,道   “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灵秀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这件事来了,支起身子,拧着眉,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一直都在都城。”   “都城?!那你晚上干嘛不回来睡?”   “什么?”   “什么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灵秀双手叉着腰,一副要喷火的样子。   “小六,你这模样,好像兴师问罪的怨妇。”   “呸呸呸,你才是怨妇,你全家都是怨妇!不对,你别岔开话题,为什么不回来睡觉?”   “你要我回来睡?”   “喂!姓栾的!你不回来睡,我怎么睡得着啊!”   “你,这段时间失眠是因为我?”   “不然你以为呢?!身边天天躺了个人,好不容易习惯了。突然有一天要睡觉的时候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换做你,你能睡得着?”   “那我今后都跟你一起睡?”   “这还差不多。以后不许不回来睡!”   “小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别烦我!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我要把最近的觉都补回来!你躺下,不许动。”灵秀拉着栾玶躺了回去,整个人缩成虾米状,拱进栾玶的腋下,试图补个眠。   “……”若不是天天有人盯着,栾玶几乎认为身边的这个人是被掉包的灵秀。太反常了,这还是他认识的灵秀?他想想看,是什么时候她开始有异样的,似乎是睡了五天五夜后,她睡觉就很粘着自己。   “栾老大?你怎么在这儿?”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的黄一见一早就在床上与灵秀腻歪的栾玶,有些惊讶地道。   “回来找点东西。”   “等等!找东西?!不准乱翻我的柜子!”原本在培养睡意的灵秀一听,急哄哄地翻过身,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栾玶的身上。   “我哪敢,不正要跟你说呢,有个客商之前看中了那血玉的扳指,我记得放在你这了。”   “哦,那扳指,我记得放在镜妆盒的抽屉里了。”灵秀想了想,利索地躺了回去,道   “喂,我说,你们这样腻腻歪歪的,干脆成亲得了!”被忽视了的黄一,翻了个白眼,道。   “喂喂,栾大爷,瞧瞧,你家黄一都恨嫁了。”灵秀用手肘顶了顶栾玶的腰,道   “喂!我……”   “欢儿姐姐可在?”门外的小婢子朝屋里喊了喊。   “在呢!有何事?”   “如夫人让姑娘准备准备,用完早膳后去普化寺上香。”   “嗯,晓得了。”   “难得抱枕回来了,还想补补眠的。”灵秀用鼻尖蹭了蹭栾玶的中衣,一脸可惜地喃喃道。   “……”   刘氏带着灵秀来到禅房时,房里已经有好几位夫人在等候了。彼此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便坐回椅子上等候。灵秀百无聊赖,正低头数着地上的砖块。就听见一声阿弥陀佛。抬起头一看,好肥的和尚!比那什么弥勒佛有过之而无不及。话说这普华寺好歹也是个香火鼎盛的寺庙,斋饭也做得不错。可是到底都是吃斋念佛的地方,就算是油水充足的主持方丈也就属于微胖型的。哪见过胖的这么离谱的出家人。   “一言大师,这是我们铺子里新出的金丝肉松饼,不是什么金贵物,就是尝个新鲜。”坐在最前头的那位穿金戴银的妇人见肥和尚坐下后,笑眯眯地上前献殷勤道。   “有劳许施主费心了。”就在灵秀觉得那妇人给和尚送肉饼的行为离谱时,那和尚居然微笑地收下了。   “姨娘,和尚不是都吃斋么?”灵秀微蹙秀眉,轻声问道   “呵呵,这位小施主着相了。佛说,酒肉是穿肠□□,可佛又说,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坐,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心中有佛,何必拘泥于表面形式?只是参透其中禅意之人少之又少罢了。”那肥和尚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在场的人产生不明觉厉的推崇感。呃,当然灵秀只觉得这是个爱吃肉的假和尚。   “大师,我家媳妇进门三年都无出,时常出现晕眩之症。寻遍大小医馆的郎中皆说我家媳妇身体并无大碍。还请大师指点迷津。”那穿金戴银的许夫人拉着自家媳妇上前说道,身边婢女很是上道将一鼓鼓囊囊的荷包递上。肥和尚身边的小和尚很是机灵地上前收下了荷包。那肥和尚沉吟了一会,看了看那小媳妇的面相后,闭着眼拨了拨手上的佛珠,这才睁开眼。   “这位小施主,娘家可是做贩肉之营生?”   “是啊,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做杀猪宰牛的营生。”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家中杀戮过重,死灵缠身,不妨事的,贫僧这有一清心咒,用水把这符化了给这位小施主喝,而后到后殿,跟着几位僧人念足四百九十九次往生咒便可。想必不出三月,小施主便能得偿所愿。”肥和尚拿出一张符,道。   “谢谢大师指点!谢谢!”徐夫人一听,终于有孙子抱了,激动地一直道谢。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这寺庙的清泉常年受佛法熏陶,与符配合使用,能事半功倍。三戒,去打点泉水给这位小施主服用。未免横生意外,徐施主还是莫要一起进后殿的好。”   “我听大师的。”那刘夫人原本一听要念这么多遍往生咒,就有些打怵,这一听,不用跟着,暗地里松了口气。带着媳妇跟在那小和尚后面颠儿颠儿的出了禅房。   灵秀暗地里翻了不知几个白眼,真是好笑。人家求子都是找送子观音的,他们跑到这里求佛送子,真是稀奇。还有那肥和尚故弄玄虚,胡乱攀扯。已经嫁了的女儿,生不出孩子就说人家娘家造的孽。真新鲜!她倒要看看,念一念佛,是不是就能治好不孕不育症!   “叨扰大师了,我为我的女儿求姻缘。劳烦大师指点迷津。”刘氏见大师如此神机妙算,赶紧上前,道。一旁的雀儿拿了一荷包,放至肥和尚身旁的做桌子上。   “这位小施主的面相奇特,姻缘不顺,晚年有孤老之迹象。”肥和尚眼尾扫了桌上的荷包一眼,这才抬眼看了一下灵秀,灵秀故意张大眼睛直视肥和尚,肥和尚没成想有人会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察觉到自己的躲避后,不由心有不甘,故意说出这般的话来吓唬她。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大师,可有化解之法?”刘氏一听,吓得快昏厥过去,好在雀儿在身边,及时托出了她的手肘。一回神,就赶忙问道   “缘起缘灭,总有定数。这位小施主虽已是官家小姐之身,但根基还在旧地。我这有一本金刚经,小施主回旧地为祖上日日焚香抄经,抄足七七四十九天。缘灭即是新生,小施主自然就平顺了。”肥和尚皱眉想了想,才道。   “旧地?指的是李家?”刘氏听了肥和尚的话,有些不确定地道   “阿弥陀佛,正是。”   “……”一直盯着肥和尚的灵秀,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快意,更加确定这就是一浪得虚名的冒牌和尚,挂单在普华寺纯粹就是骗吃骗喝忽悠老太太小媳妇来了。   “大师出家之前是道士吧?”灵秀一副认真的模样,道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何出此言?”   “这又是符咒又是根基什么的,可不就是道士惯会说的话么。”灵秀一副疑惑的模样看着肥和尚,道。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道士与和尚都是方外之人,虽修行道法不同,殊途同归。手法相似也是有的。”   “大师说的是,小女童言无忌,还望大师海涵。”刘氏见灵秀还想说什么,赶紧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向肥和尚歉意地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妨无妨。”那肥和尚摆出一副慈爱非常的微笑,道。   “秀儿,还不快谢谢大师大量。”   “是灵秀唐突了,还请大师莫要怪罪。”灵秀磨蹭了一会,见那肥和尚半眯着眼,一声不响,摆明了是要受自己的礼。可见这肥和尚根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一个,暗地里鄙视他,面上却恭敬地向他行了礼。   “哎呀,小施主,莫要如此,折煞老衲了。”那和尚老神在在地受了礼,待灵秀站起来了,这才像回过神来一般,站起身来,道。? ☆、传说中四叔 ?  灵秀最终还是在刘氏的眼泪攻势下住进了李府。为了每天就近去祠堂,灵秀选了离祠堂最近的院子住下。由于祠堂的位置偏,灵秀暂住的院子自然也是偏的。虽然二婶王氏觉得灵秀选的院子实在是太偏了,院子的后院与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徐老赖的院子只隔着一堵墙。实在不妥的紧,要是灵秀出点什么事儿,给他赖上了。那她如何跟王家交代啊。只是灵秀坚持要住进去,王氏有些无奈又觉得松了口气。因着那小叔子一家早些日子也搬回来住了。这一大家子人一来,也确实没什么好的院子让灵秀住,原本想着灵秀像以往一般住到毓熙的院子里。可小叔子的宝贝女儿实在是个不好相与的,她住的院子与毓熙相邻。这才回来多久,这两人大大小小的架可打了不少。现在她俩只要一碰面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般,恨不得撕了对方。所以见灵秀坚持要住那样偏的院子,王氏觉着或许这样灵秀也能少受点折腾,也就随她的意了。没成想,这灵秀才刚回来第一天,就有婆子来报,那小叔子的宝贝女儿上赶子去找人家的茬。真是头疼死她了。   虽说是暂住,刘氏也不想委屈了女儿。提前三四天,让仆人过去布置院子。这灵秀用惯的器皿,家具一应俱全地搬入她暂住的院子。这动静大着呢,小叔子的跋扈女儿定是瞧着眼红,想去闹上一闹,讹点物件回来。王氏一想到这,就大为头疼,这小叔子看着也不是这般目光短浅,爱钻营小赢小利的人,怎样的子女都这般小家子气,实在让人不喜,尤其是那个宝贝女很是让人膈应得慌。   李宝瑜领着在院子里的婢子气势汹汹地踏进了灵秀暂住的院子。一进院子,就被院子里的格局吸引了,这院里的一花一草都是重新栽种的,都是灵秀院子里种有的。连格局都是仿着灵秀在王府别院的院子来的。由于灵秀平时用的衣物首饰的箱笼是随着灵秀一起到的,所以此时院子里的婢子忙碌地进进出出,收拢箱子的,归置衣物的,烧水泡茶的,人人各司其职,忙中有序,不见忙乱之象。这让想趁乱浑水摸鱼的李宝瑜又是羡慕又是嫉恨。羡慕这王府的婢子□□的这样好,又嫉恨她的婢子这样各司其职,让她无从下手。   “哟,这院子里可真热闹啊。可是灵秀姐姐回来了?”李宝瑜先是咯咯一笑,而后抿笑道。   “婢子欢儿见过李家姑娘,不知李家姑娘找我家姑娘是?”听到声响,黄一踏出了屋子,站在门口,行礼问道。   “你是什么东西,本姑娘找你家姑娘有何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边去!”李宝瑜一见黄一站在门口,堵了她的路,顿时怒了。   “婢子不敢,只是我家姑娘娇贵,经不得车马颠簸,此时正在休息,婢子不敢扰了姑娘清梦,李家姑娘若无要紧之事,还请先行回去。待我家姑娘醒了,婢子定会及时禀告给我家姑娘听,李家姑娘来看她了。”   “你!好个胆大妄为的刁奴!雪花,给我张嘴!”李宝瑜见这看着柔弱可欺的婢子将自己拦在门口,嘴巴又厉害得紧,便宜没占到,她如何肯罢休。索性也就闹起来,指着黄一的鼻子叫嚷道。   “外面闹什么呢!没见姑娘正休息呢么!”从内室走出来一妙龄少女,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身豆绿锦缎金线滚边衬得她如若瓷白。头上那翠绿欲滴的翡翠簪与红宝石点缀的纯金掐丝小凤钗相互映辉,更显贵气。这不就是之前被派去绣房赶喜服的喜儿,由于婚事告吹后,喜儿仍是坚持把喜服绣完,昨儿才回到灵秀身边伺候。   “姐姐!”李宝瑜先是被喜儿一身华丽的锦服吸引,而后又被她头上的首饰晃花了眼,根本没听清她说的话,以为喜儿就是灵秀,张口就叫姐姐。   “咦?这是……”喜儿见一个鲁莽要闯进来的少女,张口就叫姐姐,轻蹙秀眉,问道。   “你乱喊什么,别扰了我家姑娘休息!喜儿姐姐,这李家四爷的姑娘。”黄一见李宝瑜贪婪地一直盯着喜儿头上的首饰不放,撇撇嘴,道   “原是李家姑娘,是来看我姑娘的吧,这,可如何是好,我家姑娘这会已经休息了。最近我家姑娘精神头不太好,怕是很难叫得醒。您看?”喜儿见李宝瑜一直盯着自己头上的首饰瞧,有些不适地侧了侧身子,委婉地打发她走,道。   “你不是王灵秀?!”李宝瑜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声音尖锐地道。一个婢子的穿着都如此华贵,这更是挑起了李宝瑜的不平衡。   “这,李家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喜儿很是奇怪地看着李宝瑜,道。这李家姑娘怎么回事?这都能认错人。   “你不是王灵秀!你不是王灵秀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边去!”李宝瑜伸手就往喜儿头上抓去。   “哎呀,喜儿姐姐!”黄一赶紧上前,一把抓住李宝瑜的手往后一扯,又假装绊倒的样子,扑着李宝瑜倒了地上。   李宝瑜被压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她身后的婢子一拥而上,这个牵那个扶的,岂不知是越帮越忙,被拉起来黄一也不知怎么了,爬起来又摔了回去,爬起来又摔了回去。被压在底下的李宝瑜被她压得叫苦不迭。   “欢儿,欢儿,你没事吧?”好容易见黄一从人堆里爬出来的喜儿,赶紧上前扶起黄一,道。   “我没事。就是衣服被弄脏了。”黄一指了指身上的灰扑扑的灰尘,道。   “就你小精怪,快去换身衣服。”喜儿点了点黄一的鼻子,让她下去回避一下,免得被责罚,道。   “哦,那我顺便洗个澡,可以吗?”黄一拉了拉喜儿的袖子,撒娇道   “行了,赶紧下去吧。”   “等等!你给我站住!贱婢!来人!给我拦住她!”那李宝瑜好容易站起来,见黄一要走,气急败坏地嚷嚷道。可是,这是灵秀的院子,谁能听她的,黄一三步两步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   “李家姑娘,我家姑娘正在休息,而你现在的样子似乎不太适合会客。李家姑娘还是请回吧。”喜儿向李宝瑜屈了屈膝,一副送客的模样。   “你!你给我等着!”李宝瑜的发髻散了,衣佩也皱乱不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必是气急了。但是,这院里的婢子比自己带来的多,一个个盯着自己,李宝瑜虽然跋扈,但也懂好汉不吃眼前亏。撂下了狠话,便带着婢子狼狈的离开了院子。   “咦?那不是宝瑜姑娘?怎这般狼狈?”带着婆子急急忙忙赶来的王氏刚到灵秀的院门口,一个眼神好的婆子就见不远处一堆婢子围着李宝瑜往她们走来。   “哎,还真是。走,往这边。先避一避。”王氏抬头一看,还真是她。赶忙退出来,往另一条小道走去。   躲在不起眼处的王氏见李宝瑜发髻散乱,一身亮丽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就跟在地上打滚了一样。脸色十分难看,被一堆婢子围着急急忙忙地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王氏见着这般狼狈不堪的李宝瑜,心里很是痛快。同时又觉着灵秀给她吃了亏,指不定她要怎么闹腾呢,这一想,刚好点的情绪又被盖了过去。见那李宝瑜走得不见人影后,王氏才走了出来,往灵秀的院落走去。   “喜儿见过李家二夫人,还请二夫人见谅,这刚搬过来,东西都还没归置妥当呢。待客的物件都还没收拾出来,要怠慢二夫人了,还请二夫人莫要怪罪才好。”站在廊下的喜儿见王氏进了院子,走上前行礼道。   “瞧你说的,我在自己家还能缺吃少喝咋地。我就是来瞧瞧你家姑娘,方才下人说见宝瑜带着一大帮婢子跑这院子来了,我不是怕那妮子来这儿闹,急哄哄地跑来看呢么。咦?你家姑娘呢?”王氏见自己说了半天,屋里也没个动静,不免有些着急,问道。   “我家姑娘昨儿没睡好,这刚到,便说精神头不大好,睡下了。”喜儿微笑地道   “这,没被宝瑜吵醒?”   “我家姑娘睡性甚好,就是打雷都吵不醒的。”说到这,喜儿有些无奈地笑道。   “这,我方才见宝瑜灰头土脸,连发髻都散乱开了,脸色不好的走出院子,这是?”   “这也是婢子不好,宝瑜姑娘吵着要见姑娘,婢子想拦没拦住,欢儿见状要进来帮我拦着点,没成想一时心急,脚下一踉跄,压在了宝瑜身上,宝瑜带来的婢子也是心急主子,一拥而上,着急忙乱中,宝瑜姑娘就成了,就成了那般。”   “原是这般,这么说就是误会一场了?”王氏着实没想到这李宝瑜弄成那样狼狈竟是误会一场。   “可不是么。”   “家中庶务繁多,见灵秀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行了,院里还一堆的事儿呢,我就先回去了。”   “喜儿也就不留二夫人了。二夫人慢走。”   “对了,你们可有厨娘随行?”   “有的,最近姑娘食欲不佳,夫人特地让小厨房的厨娘跟着呢。”   “那行,我待会让人送些食材过来,听说这段时间,灵秀都得斋戒,斋戒期间多见肉腥也不好,明天就另开小厨房用膳吧。”   “喜儿替姑娘谢谢二夫人体恤。”   “说的什么话,举手之劳的事。行了,我可忙着呢。走了走了。”说着就带着婆子出了院子。   珍宝院   回到自己院中的李宝瑜衣服都不换了,冲着一堆婢子一通乱打乱骂,一时间院子里充斥着婢子们的哀嚎声与求饶声。   听到消息的李永全,心急如焚地冲进了院子。见到李宝瑜对婢子打骂不但制止,还递上了一根藤条。   “哎哟哟,我的宝贝心尖尖啊,可莫为了这些个贱婢,打伤了自己的手,来来,爹爹特地给你带了一根藤条来,拿着,这样打着才不会手疼。”   “哼!打死你们这些废物!”李宝瑜接过藤条,对着满地打滚的婢子,又是一顿乱打。毕竟姑娘家的力气不大,没一会,她就打累了,将手中的藤条一扔,嘟着嘴看向李永全。   “打累了?来来,爹爹抱你进屋啊。别生气了,我的小宝贝。瞧你一脸的灰,都成小花猫了都。来,爹爹给你梳洗。”不算高大的李永全用手一把李宝瑜托起的屁股,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上。这原本是抱小娃娃的抱法,话说这李宝瑜看着都有十一二岁了,还这样抱着,多有不妥。但是院里的人似乎习以为常了。   “爹爹,爹爹,我讨厌这个院子,我要跟那王灵秀换院子!”   “哎哎,别乱动,爹爹正给你洗脸呢!”   “爹爹,王灵秀的院子就是比我的好,还有,她的婢子都是穿金戴银的,你瞧瞧我的首饰盒,没几件好的。爹爹,我不依不依!”   “好好好,爹爹都依你。先别动先别动,爹爹帮你上妆呢!”   “不要扑粉,好难受!”   “我的心尖尖,瞧瞧,这是爹爹新得的粉,可好了,又轻又薄,一点都不难受。还能修饰皮肤的暗沉。贵着呢,你娘想要我都没舍得给,就给你了。”   “咦,爹爹,你的气色今天看起来好好啊。白里透红的。”   “是吧,爹爹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了好些栾氏胭脂铺的东西,用了七八天,这皮肤滋润了不少,待会给你拿来试试。”   “哼,脸上妆容再好有什么用,都没有好看的服饰跟首饰相称。”   “瞧你说的,就这么稀罕她院里的东西?”   “反正我看着好,我就稀罕!”   “行行行,晚膳的时候,爹爹给你要来,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我的小祖宗哟,别动,眉毛都要画歪咯。”   “爹爹,我新做的衣服拿回来了,待会给我换上吧。”   “好好好,我的小美人,爹爹一会就给你换上。”   父女俩在屋里怪异至极的一举一动,在外面跪着一群不敢擅自离开的婢子,脸上表现出疼痛的有之,敢怒不敢言的有之,对挨打表示认命的有之,似乎没有一丝一毫觉着这对父女之间的互动不同寻常,甚至说不合礼数之感都没有。大家对这样的场景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以至于一点察觉不出怪异之处???   不过,今晚他们父女注定要失望了,因为灵秀压根就没有出现在餐桌上,她一觉睡到了月上中天才醒过来。   翌日   灵秀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喜儿伺候刚灵秀梳洗完,就听见外头有动静。   “这位大姐,你是那个院子伺候的?”黄一似乎在外面碰上了哪位姑娘或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婆子。   “放肆!瞎了你的狗眼了,老夫是你家姑娘的四叔!”岂料,那婆子一开口确是男子的声音,呃,是从未谋面的四叔?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有眼不识金镶玉,见四老爷唇红齿白,貌比潘安,一时看花眼了。还请四老爷大人有大量!”   “哼!算了,看在你还算诚实的份上就饶你一次,还愣着干嘛,赶紧进去跟你家姑娘通报一声,她家四叔来了!”   “哦哦哦,对,还请四老爷稍等一会。”黄一像是这才回过神一般,慌里慌张地往屋里跑去。   “喂,欢儿,想笑就笑出来吧,你这样子真难看!”灵秀看着憋着笑进来的黄一,瞧着她因憋笑憋得脸都扭曲了,开口道。   “哎呀,我缓缓,哈哈哈,你家四叔实在是,哈哈哈哈,好好的一张脸弄得跟老婆子一样,太搞笑了。”   “欢儿,莫要放肆!哎,你,你小声点儿!”喜儿见黄一笑得这样欢脱,赶紧上前去捂住她的嘴巴,道。   “哎呦,我的肚子,容我缓缓,哎呦,咳咳咳,好了好了,现在要请四老爷进来吗?”   “来者是客,还是请进来吧,姑娘。”喜儿怕灵秀任性将他拒之门外,赶紧出声道。   “算了,让他进来吧。”灵秀白了一眼,又被白莲花附体的喜儿,开口道。   “那,我这就是请四老爷进来,呃,你们千万要淡定啊!”说完,黄一拍了拍自己笑酸了的脸,摆出恭敬的模样走了出去。   不一会,黄一就领着李永全进来了。只见一年约三十五六左右的,身材略显干瘦的男子走了进来。不算难看的五官扑粉就算了,还描眉画眼,胭脂水粉贴花黄,最后头上还簪了朵花。一个中年男士弄成这样,扎眼得很。在这后院里头,一不注意就会被误认成婆子也不出奇。灵秀还好,毕竟上辈子什么妖男没见过,这等也算是小儿科了。倒是喜儿被错愕得小嘴微张,一时半会都没回过神来。   “咳咳,喜儿,莫不是见到仙人之姿的四老爷,惊为天人,连话都说不出了?”灵秀给李永全行礼后,见喜儿愣在原地看着李永全,一副呆愣的模样,有些无语,只得出声提醒道。   “婢,婢子,婢子该死,实在是,是没想到四老爷这么,这么好看,所以,所以……”喜儿被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顺着灵秀的话,道。   “行了,秀儿,你就放过人小姑娘吧,瞧把人家急得脸都红了。”一进院子,连着被两个长得水灵灵的小婢子夸赞,李永全心里有些飘飘然,很是和蔼可亲地道   “算了,看在四叔的面子上,就不罚你了。”灵秀面上这么说,心里却纳闷了,这大叔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我哪句话说了要罚她了?   “多,多谢四老爷替婢子美言。”   “你是喜儿吧,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没什么谢不谢的。”李永全见那喜儿害羞地低下头,不敢看自己的模样,越发觉得最近用了栾氏胭脂铺买的凝香丸,效果绝佳。只恨若不是当时带的银钱不够,没多买两瓶回来。   “喜儿,下去看看厨房蒸的糕点好了没有。”灵秀瞧着憋笑憋得把脑袋都快埋在胸口了的喜儿一眼,随便找个理由让她出去了。   “四叔,不知因何事而来?”灵秀见喜儿快步走出了屋子,这才开口道。   “哎,昨儿是我的心,咳,是我家小女莽撞了,四叔已经狠狠地训斥了宝瑜一顿。四叔知道你最近都需斋戒,不宜华服美食,这是开过光的佛珠,是四叔前些日子在寺庙求的。算是替宝瑜给你赔罪了。宝瑜小孩子心性,秀儿千万莫要因此介怀,因这点小事儿,让姐妹生了间隙,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李永全半眯着眼,半是威胁地道。   “四叔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呢?”灵秀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看着李永全道。   “秀儿,这就没意思了吧。”李永全挑了挑他精心描绘的远山眉,道。   “四叔,你弄错了吧?我压根就没见过什么宝瑜的。因着身子不爽,昨儿一到这院子,我就歇下了,一直睡到半夜才醒来用膳。”灵秀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让李永全很是不爽。   “恕婢子多嘴,四老爷,昨儿我家姑娘确是一直睡到半夜,昨儿发生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她禀报,四老爷就来了。”黄一见机,插上了话。   “你是她的婢子,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若不是这个婢子被自己美貌迷倒过,李永全早就甩她一巴掌了。主子说话,哪有下人插嘴的份!   “婢子斗胆,四老爷,昨儿我家姑娘确实一直在内室歇息。这满院子的人都见着宝瑜姑娘过来后发生的事儿。就算,四老爷不相信我们院里的姑娘,那宝瑜姑娘带了好些个婢子过来,也是见着了的。”   “那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李永全一皱眉,道。昨天发生什么事宝贝女儿确实没说,只知道她到王灵秀的院子里闹,而后一身狼狈地离开这里。   “我家姑娘身子不爽,一到院子便歇下了,喜儿姐姐要我在门口守着,别让人扰了姑娘。当时婢子就站在屋子外面守着,见着宝瑜姑娘要进屋子,便按照吩咐说,我家姑娘身子不爽,正在休息。岂料宝瑜姑娘硬是要往里闯,喜儿姐姐听到动静,走出来看,我正回禀给喜儿姐姐知道宝瑜姑娘来访,谁知,宝瑜姑娘,她一张口就叫喜儿姐姐为姐姐。我都吓都吓死了,宝瑜姑娘怎唤一个婢子为姐姐呢?一回神就见,宝瑜姑娘要打喜儿姐姐,一心急就往前冲了上去,却忘了脚下的门槛比都尉府的高些,没跨过去,就,就不小心压着宝瑜姑娘了,宝瑜姑娘带来的婢子们一拥而上,有些推开了婢子,有些拉着婢子,好容易婢子才爬了出来,那些婢子七手八脚的,这个拉那个扶,等宝瑜姑娘被扶起来后,就,就成那样子了。”说到最后,黄一头都抬不起来了,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让人舍不得斥责她。   “怎么大动静,你家姑娘都没醒来?”李永全明显不信地瞪了黄一一眼,道。   “我,我家姑娘的睡性很好的,只要睡着了,打雷闪电都吵不醒她的。这,这全院的人都知道的,哦,若四老爷不信,可以去问问二夫人,三夫人,还有毓熙姑娘,毓熙姑娘曾与我家姑娘同住一个院子,她是最为清楚的。”   “这么说来,确是我家小女莽撞了,却不知,你这个主人家却稀里糊涂来在屋里睡大觉。”说到这,李永全有些不满地瞟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王灵秀,道   “是我惫懒了,原以为刚搬来院子里乱糟糟的,没人会来的,谁知闹了这么一出。因着搬来这院子是为了斋戒,随身带来的都是平时用惯的旧物,实在拿不出手。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给宝瑜姑娘赔罪,哎,有了,欢儿,快将一言大师送的金刚经拿来。”灵秀一脸抱歉说着,像是突然响起什么,赶忙吩咐黄一,道   “什么赔不赔罪的,本是宝瑜不对。”李永全话是如此说,可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   “四叔,你可别小瞧了这东西。那一言大师可是得道高僧呢!为了这本金刚经我姨娘可是添了好大一笔香油钱呢。一言大师可神了,他金口一开,没有不成的事儿。知道栾氏胭脂铺的老掌柜的吗?”   “金掌柜的?”   “是他,年过半百了,老妻无所出,纳了妾快五年了,还是无所出。大家都说是金掌柜做了伤天害理之事,菩萨才断他的后。可是,金夫人三个月前到普化寺上香,得到一言大师的指点,竟是因无意中捡了块灵石垫桌角了的缘故。金夫人半信半疑地按照一言大师的指点,讲灵石请回了河边,这才不出两个月,金夫人居然真的怀上了。”   “前几天是有听说金掌柜家有喜事。没曾想竟是他内人有喜了。怪不得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呢!”李永全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这件事。   “还有,西街粮米铺子的周东家,不是有个跛脚的儿子么,都二十一二了,这十里八乡的,哪家女儿肯嫁给他。穷人家姑娘,他们家不要,门当户对的,又没人肯嫁。这可急坏周夫人了,病急乱投医的周夫人带着他家儿子跑去普化寺找一言大师指点,一言大师一见他家儿子,就恭喜他好事将近。让他三日后的一早到南城门下,见到一位与他穿着同色服饰的,就是他的有缘人。你猜怎么着?原来是他的表妹,两年前订了婚,没曾想,她的未婚夫出海经商,船翻了,当时男方家里闹腾的厉害,她被送到老家,那天刚好她进城,认出来站在城门下的他。没几天两家就迅速结成了亲家。”   “这事儿我知道,周东家前几日在西街派米,西街都给人堵得水泄不通。”   “这本金刚经是一言大师所用之物,日日受一言大师的佛偈熏陶,已有灵气。一言大师说了,将这金刚经放到枕边,每日睡前端坐床前默读三遍,默念完后,拿木鱼轻敲金刚经三下,轻声念出心中所想。三日内,所想只是就必会成真。只是,这金刚经的灵气只能支撑三个愿望。一言大师说要慎用。我近期也没什么愿望,就先把这金刚经借给宝瑜姑娘用一次吧。只能用一次哦。”   “这不过是一家之言,不可尽信,不过,这是给宝瑜的赔礼,我还是拿过去,让宝瑜自行决定吧。”李永全说的这样冠冕堂皇,手上却一点不含糊地将书收了起来。   “四叔,灵秀一会还要去祠堂抄写经书,怕不能多留四叔了。”   “正事要紧,四叔就不多叨扰了。”   “四叔慢走,欢儿替我送送四叔。”   “四老爷,这边请。”   “姑娘,四老爷走了?许大娘今天做了蜜枣糕,可惜了呢。”   “……”灵秀很是无语地看着喜儿,明明看见人家走了才进屋好吧。托盘上只放了一杯茶,摆明了就是要等他走了,才进来的吧。? ☆、情窦初开 ?  只是到祠堂烧了柱香,就慢慢悠悠地晃回了自己暂住的院子的灵秀。一进院门就听到什么东西捶捶打打的声响。问了院里的婆子才知道,原是后院墙那边的人家在整修房子。灵秀皱了皱眉,觉得中午自己怕是会睡不好,走了两步,又觉着不太对,不是说墙后边那家是个地痞懒汉的家么?哪来的银子整修房子。后来又想想,这人家修不修房子与自己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管人家做什么呢!也就不再理会。   胡思乱想间便来到西边新收拾出来的书房,准备抄写经书。这刚提起笔,就觉得袖中有什么东西。早上穿着亵衣就觉得手肘处有什么东西,抬起手要去抓又觉着没有了。现在一抬手又觉得有了。灵秀见喜儿出去准备茶点了,门外的婢子也站得远,便抬起手,撸起袖子看是什么东西。结果一无所获,灵秀又将手伸进袖中上上下下都搜了个遍,也没见着什么东西。郁闷地抽回手时,见宣纸上飘落几根发丝。灵秀捻起宣纸上的发丝,仔细一瞧,这几根头发明显比自己的头发粗,发尾还有些泛红色。明显不属于自己,自己贴身伺候的也就喜儿与黄一两个。她们俩的头发既黑又亮,也不是她们俩的。莫非是……不会吧?虽说那日因为失眠多日,一时犯糊涂,对他撒泼耍赖要他留下来陪自己睡觉。可是,人家一大忙人,跟自己又非亲非故的,多半也是不当回事的吧。可是,这头发又是怎么回事?真是奇怪。   百思不得其解的灵秀,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好容易熬到晚上,想问问今晚值夜的黄一,结果是喜儿值夜,问了才知道,黄一下午吃坏肚子了,跑了一下午的茅房。灵秀这才想起黄一去干什么了。也就让喜儿服侍自己更衣睡下了。   “灵秀?醒醒,灵秀?”   “嗯?咦,黄一,喜儿呢?”   “我点了她的睡穴,在外面的小榻睡的正香呢!”   “事情进展的如何了?谁许愿了?”   “哼,趴在屋梁上一晚上,什么收获都没有。烦都烦死了。”   “两父女都没有?”   “没有,不过倒是看了出好戏。”   “好戏?谁的?”   “我跟你说,那李永全居然是那样的人,你不知道,他……”   “咳咳,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黄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能让她听这些事。”   “栾大爷?!”   “老大!哼!你偏心!我也是黄花大闺女一个,你怎么就忍心让我去探听这些事呢!”   “……”   “算了,我不说就是了。真是!”   “栾大爷,你怎么来啦?”灵秀看着老神在在地坐在床边的栾玶,道   “可是又睡傻了,小六?”   “哈?”   “是谁耍赖撒泼要某□□?是谁每晚非要抱着某的腰睡?今晨又是谁死缠着某,差点被人发现?”   “今晨?等等,我看看你的头发!”灵秀一听到这,赶紧扑到栾玶身旁,抓起他的头发,照着灯火仔细瞧,虽是晚上,灯火不是很亮,但仔细辨认,还是能辨认的出他的发尾确是带着暗红色。   “怎的?又想拽某的头发?”栾玶一脸戏谑地看着抓着自己几缕发丝对着灯火猛瞧的灵秀,道   “呃,呵呵,那个,栾大爷,那个,其实我……”   “嗯?”   “那个没什么,夜深了,洗洗睡吧。”   “黄一还愣着作甚,小六都吩咐了,洗漱用具准备好,小六要伺候某净面。”   “……”为毛今天的男人都得了妄想症还是咋地?我说的哪句话让他误解成这样?   “哈?”   “那个,黄一,你赶紧准备吧。”灵秀看着栾玶虎目一瞠,小心脏都快被吓停了,赶紧让黄一准备去。   “……老大,你们还是成亲吧!”黄一撇撇嘴,道。   灵秀动作娴熟地为栾玶净面,伺候他洗漱。说来也奇怪,灵秀几乎没有怕过什么人。不知为何独独对着栾玶就会发憷。许是因为栾玶让自己有个悔不当初的初潮经历,许是他那双虎目透出跟爷爷相似的凌厉眼神,不,不光是凌厉的眼神,还有他的身上带着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所沉淀下来的决绝气息,都十分相似。被他冷冷的扫一上眼,全身的细胞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犹如坠入冰窟窿一样颤抖不已。这就是爷爷以前说过的杀伐之气吧。只是他一介商人,身上怎会有这样重的杀气。   为他净面的间隙,灵秀不由自主地端详着眼前闭着眼的男子,不是在这个时代所推崇的潘安之流的白净书生的标准。也不是武将中的玉面郎君的类型。是那种线条硬朗的国字脸,浓眉怒目,高挺的鼻梁,嘴唇厚实,毛发茂盛,虽有每天剃须,但还是能看到两鬓带着络腮胡渣,许是有边境蛮夷的血统缘故,身材比宋人要高大许多,整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穿着合身的中衣,里头的肌理隐约可见,想必是个健硕的练家子。   “老大,有消息了!”在外面守着的黄一,一收到消息就冲了进来。见到灵秀的手搁在老大肩膀上,微微低头似要亲吻栾老大的模样,即使慌了,忙道:“那个,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啊!”   “呃,你胡说八道什么啊!”灵秀的手正好从栾玶的肩膀伸过去,想要拿他身后架子上放的帕子。岂料黄一一点预兆都没有,突然闯进来,吓了灵秀一跳。身形一个不稳,脑袋正好与回头看黄一的栾玶撞在一起,嘴角印在了他的唇上。这一来,灵秀更是慌了,忙挣扎着起来,谁知越慌越乱,耳朵又撞上了他的唇,赶忙一闪,脸蛋又从他唇上擦过。   “别动!”栾玶低沉的声音几乎穿透了灵秀的耳膜,灵秀立即僵在原地,维持着脸蛋贴着他的唇的姿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灵秀觉着栾玶的唇在自己的脸上轻微加重了一下下。被扶起来的灵秀,赶忙退了好几步。心底无比的庆幸,现在的灯火昏暗,离远了根本瞧不清脸上的神色,发现不了自己烫到耳朵根的大红脸。   “什,什么消息?”灵秀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道   “哦,收下传来消息,李宝瑜半夜爬起来许愿了。”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的黄一,听到灵秀问自己,只好回转身子答道。   “许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跟你换院子住呗。”   “那就满足她吧。”灵秀想也没想地道。   “不行!”栾玶随即反对道。   “栾大爷,不是说好了么,黄一跟她的手下借我用的!”灵秀皱着眉,瞪了栾玶一眼,许是脸上的热度还未散去,竟让人看着有几分娇嗔的模样。   “咳咳,小六儿,我的意思是你就这么容易满足她了,这小把戏一眼就被他看穿了,如何让李永全上钩。”对于灵秀这样娇嗔的瞪视,栾玶似乎很是受用,难得的出谋划策。   “栾大爷的意思是?”灵秀其实真的不擅长谋划些什么,一见栾玶似乎要插手,立即眉眼弯弯地问道   “我自会安排,你等消息就好了。”   “哦。好。”灵秀顺从地道。心想,有人撑腰的感觉真不错。   “继续吧。”   “嗯?”   “我的脸洗好了?”   “没,没呢!”   “那还不继续。”   “哦。”灵秀这次机灵了,先拿了帕子,再走到他面前,为他继续净面。一想到方才的情形,灵秀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站这么远你不累?”栾玶拉了灵秀一把,让她被迫站在自己双腿间,自己只要抬起手就能把身前娇小的灵秀抱进怀里。   “不,不累。”灵秀拿着帕子的手都有些抖了,满是草木清香的气息萦绕着自己的鼻腔,感觉都快窒息了。   “嗯。”栾玶闭着眼,敷衍地应了声,随后眼睛眯开一条缝隙,将灵秀红扑扑的脸蛋,局促地表情,一收眼底。   “你们俩个直接洞房花烛吧!”受不了这满是玫瑰色暧昧气氛的黄一,有些酸溜溜地抛出一句,而后闪出了内室。   翌日   “小六,你坐这么远作甚?”正在用早膳的栾玶,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离自己最远的座位上的灵秀,道。   “啊?!有,有吗?我记得平时我也是坐这儿的。”灵秀被自己今晨的样子吓了一跳,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整个人趴在栾老大的身上啊!!!睡了一整晚,一整晚啊!!!早上被叫醒的时候,大脑像是被无数只草泥马飞奔而过。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自己的睡姿这么糟糕了???   “灵秀,昨晚没睡好吗?怎么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黄一看着无精打采的灵秀,道。难得今天喜儿不在身边伺候,以为灵秀会睡个懒觉的,哪知道起得这么早。   “今儿的虾饺不错,尝尝。”栾玶夹起一只虾饺,放到灵秀嘴边,道   “嗯,不错。我不要吃皮。”灵秀不知是还没回神还是以为是黄一夹的,一点不犹豫地张口就咬了下去。栾玶毫无负担地将她吃剩的,放入自己嘴里,夹起另外一个虾饺,把皮去掉,夹起馅放到灵秀嘴边,只见她又张开了嘴,吃了下去。   “你们昨晚不会真的洞房了吧?!”黄一何时见过自己的主子这样伺候人了,想起昨晚自己胡乱说的话,不会被当真了吧?当下惊呼道。   “噗!咳咳咳!”灵秀原本就不在状态,被她这么一叫,吓得呛住了!   栾玶一把将灵秀揽进怀里,轻拍背部,待她平复了呼吸,接过黄一递上的帕子为灵秀擦去眼泪及嘴角的食物残渣。回过神来的灵秀发现自己坐在栾玶的腿上,小脸登时就不争气地一片通红。   “栾,栾大爷,我,我没事了。”   “嗯。”栾玶几乎没有犹豫地放开了她,只是眼中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意味,道   “我,我吃饱了。”灵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内室。   “做的不错,月底给你加薪。”栾玶看着逃跑的灵秀,道   “我,我么?”黄一一时没反应过来,左右望了望,见屋里除了老大,就是自己,这才道。   “不要?”   “要!要要要!嘻嘻,老大,我就说你动机不纯嘛。”黄一吊儿郎当地道   “……”   “不过,灵秀似乎小了点吧。”   “不小了。正合适。”   “呃,我怎么觉得这话由老大你说出来有些不对味呢?”黄一摸了摸脑袋,有些莫名其妙的道   “……”   “李宝瑜那件事如何处理?”黄一见老大的脸色一变,赶紧道   “将这条子递给地一,她会处理的。”   “是。”黄一接过字条,道? ☆、弄巧成拙 ?  就在李宝瑜许完愿的第三天,刚去上完香回来的李宝瑜兴冲冲地冲进了灵秀的院子。扔给灵秀一个锦囊,让她赶紧打开来看。   “这是,什么意思?”灵秀打开锦囊,里面就一直字条,上面写着一行诗句,没头没尾的,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灵秀姐姐,妹妹我最近夜不能寐,老是觉得头疼。便去庙里求个平安符。谁知寺庙大师傅,给我解了一签。原是住的院子问题,他说,我的八字重,冲了正院儿的宅气,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姐姐的院子比较偏。姐姐,你看,为了李家,为了妹妹,你就跟我换吧。”   “换就不必了,我也就是暂住一阵子而已。既然你要住进来那就住进来吧。我这倒是有一间空置的房间。”   “姐姐!既然你是暂住,想必住哪里都无所谓的了。祠堂另一边还有一个小院,离着祠堂更近,前些日子刚空下来的,你可以住那儿,那院子好,还有个小门,进出都很方便的,不必绕个大圈去正门才能出得去门。”   “这,不好吧。这一屋子的物件,这搬来搬去多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的,那小院以前是二伯休憩的院子,小门就是专门给他开的,那儿到商铺较近,不用绕来绕去这么麻烦,半夜应酬回来也不会惊动了奶奶。里面的物件一应俱全,准备些床褥用具便可。”   “这……得请示过二婶吧?”   “哎呀,我已经让婢子去说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说定了。”   “那,好吧。我明儿就搬过去。”   “哎,别啊!现在就开始搬吧,免得夜长梦多。人手不够的话,我院里的婢子多得是呢!”   “啊?这倒不用,我一会就让人将我随身用的东西搬过去就是了。”   “那行,我先回去收拾东西去了。我可说好啊,我晚上可是要在这儿住下了的。你赶紧搬啊!”   “啊?这么快,行吧,我现在就让人开始收拾。”   见灵秀一副傻乎乎的吩咐人收拾随身物品的李宝瑜,心里喜滋滋的,看着这满屋子的东西都归自己了,更是喜上眉梢。眼见自己的心愿达成了,李宝瑜除了惊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赶紧用掉所有的愿望,到时候还给灵秀的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破书了。到时候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奈何不了自己。李宝瑜甩了甩帕子,就算跟灵秀拜别了。带着婢子快步离开了院子。   见李宝瑜乐颠颠地领着婢女们离开了院子,灵秀倒是觉着新奇。这李宝瑜看着就是个小孩心性,得点儿东西就乐个半天。怎么会跟李毓熙闹得针尖对麦芒的境地?   “黄一,你说李宝瑜这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她还真相信?”灵秀拿着手上那张纸条,向黄一扬了扬,问道。   “我的好姑娘,您是财大气粗,还是傻。这一屋子的好物件在外头可是有钱都买不着的。她这是被财迷了眼。空手套白狼这等好事给她碰上了,就是明知是陷阱她也心甘情愿往里跳啊。不是有句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是打定主意赖上你一屋子的东西了。到时候你回王府了,这儿的东西,就是一根扫帚,她都不会给你拿走的。”   “就为了这些东西?脸面都不要了?”灵秀觉得李永全堂堂一介书生居然能教出这样奇葩的女儿也是醉了。不过转念一想,李永全都能把自己捯饬得跟妇人一样,貌似教出这样的女儿也就不出奇了。   “不然你以为咧?就因喜欢这里够偏僻,一点不顾虑这儿跟后院的懒汉只隔一堵墙?就算冒着自己的闺誉随时会受损的危险也没关系吗?”黄一翻了个白眼,道   “……”   “还有,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出点眉目了。不过有几个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晚点让老大跟你细说,我现在得去给另外一处小院给你收拾妥当了,不然会被喜儿罚的。”说着就拿着托盘出了屋子。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什么鬼,哪里看得出八字重,冲了什么宅气?现在的和尚都靠唬人混饭吃了么?”灵秀念了念纸条上的一行诗,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   话是这么说,灵秀还是仔细的将纸条塞回锦囊里,放置到书桌上的一个置物盒里。继续抄写金刚经。喜儿与黄一各带一批人,喜儿在另一个小院里负责打扫与归置东西,黄一则在这小院里到处转悠,将能搬走的细软都归拢,让婢子与婆子搬走。听黄一说,小厨房的许大娘连一根葱都没留下,全部搬到那院儿里去了。不知不觉天已经开始擦黑,东西都搬得差不多,灵秀便起身跟着黄一去另外一个院里,这才刚走出院门,就碰上了李宝瑜的婢子,只见她见了灵秀也没先行礼,倒是勾头直往里瞧,灵秀见状秀眉轻蹙,刚要开口斥她。她倒是先开口了。   “王姑娘,我家姑娘命婢子前来询问,王姑娘可收拾妥了。我家姑娘说了,这天也黑了,看见看不清东南西北,细软什么容易在路上掉了,倒不如先放着,明儿再过来取也可行。”   “那就谢谢李家姑娘了,李家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呢!时间也不早了,姑娘,咱们走吧,回去还要抄写经书呢。今儿因赶着搬院子的缘故,经书还有大半没抄写完呢。”灵秀被她气乐了,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身旁的黄一夹枪带棍地说道。   “哼,官家姑娘了不起么,说到底还不是泥腿子的种。”那婢子见灵秀脸色淡淡的,领着婢子越过自己走了,连个赏钱都吝于给自己,也不管这对主仆还没走远,转过身对着她俩去骂骂咧咧地道。   “真是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么的奴才。”灵秀叹了口气,喃喃道。   黄一倒是没有开口,微微侧身,用眼角冷冷地扫了那婢子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提着宫灯为灵秀引路。倒是那婢子打了个激灵,转过头又见身后一片寂静。只远远地瞧见一盏宫灯在那对主仆行走间若隐若现。   由于到了小院天已经完全黑了,灵秀也就打消了要在新搬进来的院子里转一转的念头。被黄一领进屋,见屋中的陈设与之前那个院子也差不离,就是内室比较宽敞些。许大娘特地煮了面条与包了饺子还蒸了甜糯米饭。说是她老家搬新居都是要吃这些有美好寓意的席面。吃罢了晚膳,灵秀原想着要到院子里消消食,但因喜儿说,今儿搬得匆忙,院子里还没收拾利索,灵秀也就作罢了,在屋子里休息一会,准备沐浴时。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由于这院子偏,喜儿早早就让婆子落了锁。外面的人一时半会也进不来,喜儿让黄一守在屋里,自己领着婢子婆子出去看怎么回事。过了好一会,喜儿才进来,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灵秀见喜儿脸色不好,询问道。   “姑娘,出事了。李家姑娘在咱院子里遇上,遇上一个男子。”   “啊?!”灵秀心底顿时咯噔一下,脸色煞白。   “喜儿姐姐,咱们院子又偏僻又这么靠近祠堂,一个男子如何能从正门进来而且安然不恙地走到这么偏的地方?”黄一不着痕迹地拍了拍灵秀的手,问道。   “哪是从正门进的,那男子是,是与院子隔堵墙的徐老赖。”   “啊?”灵秀有些傻眼了,这哪跟哪啊?   “那老瘪犊子黑灯瞎火地爬墙进来作甚?!”黄一一听,顿时怒了,忿忿地道   “他!他一口咬定是姑娘约他到院子一聚,以解相思之苦。”喜儿一说到这,脸色气得煞白,有些咬牙切齿地道。   “啊?!”灵秀除了‘啊’已经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就凭他!真是荒天下之大谬!这李家人都是瞎子还是傻子,就凭人家信口雌黄就跑来兴师问罪!”黄一撸起袖子一副要出去干架的架势,道   “欢儿,休要胡闹!人家若是没有拿捏到凭证,也不会如此大闹一场。”喜儿一想到方才李家二夫人的心腹偷偷传来的消息,就觉得很不妙。   “什么凭证这么了不起,鸿雁传书还是定情信物?”黄一很是不解地道。   “咱姑娘的贴身之物。”   “什么?不可能,最近姑娘寸步不离院子,身上的物件一件都没少。钗环佩玉每件都是有登记在册的,一件没少。”黄一一听,立即反驳道。   “不是这个,是姑娘的小衣,前几天有婢子收拾衣物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件小衣。当时就找我说了这事,开始以为许是被风吹了哪个角落了,便让人去寻了。结果没找到,想着这院里都是婆子婢子,也就没深究下去,没成想……”说到这,喜儿很是自责地低下了头。   “你说那件小衣,是不是什么图案都没有,细棉布的?”黄一一听,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会是……”喜儿见黄一这样问,猛地抬起,道   “我还以为是哪个姐妹不小心落下的,随手就扔进澡房了。”黄一摸了摸头,道   “澡房?快快,去看看那边院子的澡房有没有细棉布的小衣。”喜儿立即吩咐外边的小婢子,道   “哎哎,等等,别找了,昨儿就给许大娘拿去补围裙了。”黄一赶紧拉住喜儿,道   “啊?!”   “许大娘的围裙不小心给火烧了个不大不小的洞,正好见澡房里有件小衣这么些天都没人拿回去,就收起来洗干净了,昨下午剪了拿去补围裙了。”   “这么说,那小衣不是姑娘的!好个狡猾的老匹夫!”喜儿终是没忍住,骂了出口。   “我有个主意,你们附耳过来。”黄一转了转眼珠子,朝喜儿与灵秀招招手,道。   只见黄一附上两人的耳朵,叽叽咕咕说了一小会,二人皆是眼前一亮,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灵秀走进傍晚才搬离的院子,发现屋子里可真是热闹非常。一大家子人除了在外应酬的李家老二,老三外,其他人都到齐了。看这阵仗是要三司会审呢!李家老太太依旧是那副就是讨厌你的拽样子。众星捧月地坐在屋子的主位。未谋过面的四婶坐在她身旁,红着眼眶,像是被谁那什么了没给钱一样。三婶与二婶站在一块,眼中都带着几分焦虑。自己的生母站在最末,木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说根本什么都没想。李家老太太的另一边则坐着李宝丰,只见他面上像是一如既往地仇视自己,但只要目光扫过去,他的眼神绝对是不敢跟她对上的。李宝丰身旁的自然是李永全,若是能杀人,灵秀怕早已成筛子了。站在他身旁的是李德丰,李裕丰与李诚丰,最末的自然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李福全。只见他眉间的紧皱着,脸色不大好看。   “灵秀见过李家老太太,老太太近来身子可好啊?”灵秀环顾一周后,微微一挑眉,施施然给李陈氏行礼道。   “李小妹!你个没脸没皮的贱货!”见灵秀落落大方地与自己行礼,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模样,李陈氏火气噌的一声就往上窜,大力一拍桌子,大声斥道。   “咦,李老太太,如此兴师动众的,让人大晚上的请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当着大家的面骂我吧?”   “你!你你,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现在还要来害宝瑜,我今天不打死你,我怎么对得起老李家的列祖列宗!”说着就拿起随身的拐棍,起身要打灵秀。   “李老太太,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姑娘才来几天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这大半夜请人过来,一开口就骂人,现在又不分青红皂白要打人,也太不讲理了吧!就是县老爷给犯人上刑还有个说法呢!别欺人太甚了!”喜儿挺身护住灵秀,生气地道。   “她自己做得腌臜事自己知道!”   “李老太太,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我家姑娘一向纯良,何来什么腌臜事?可不要胡乱攀咬!”喜儿也不惧她,皱着眉,扬声道。   “好好好,李小妹你真是养个牙尖嘴利的好奴才!原本还想给你留点脸面,现在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老四,把人叫来对质。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不一会,徐老赖被李家的家丁押着进了屋。只见他一进屋见着了灵秀,就扭着身子挣脱出来,一下子窜到灵秀面前,就要抓住她的衣袖。喜儿快了一步,站在灵秀面前,隔开了他。   “秀秀,秀秀救救我啊!”徐老赖像是找到了组织了一般,大声嚎道。   “哎?这位大叔是?”灵秀皱着眉看着穿一身新制的不太合身的绸衣,三十上下,相貌平凡的男子,问道。   “秀秀,你,你为何不认我?难道,难道你是要跟我撇清关系?!”徐老赖像是倍受打击了一般,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灵秀,道。那模样就跟见了陈世美一样一样的!   “大胆贼人!我家姑娘根本不认识你,莫要往我家姑娘身上泼脏水!”喜儿挡在喜儿身前,斥道。   “你个小贱蹄子知道什么!明明是你家姑娘先勾引的我!现在事情败露了就想翻脸不认人!没这便宜的事儿!”   “你!你血口喷人!”   “我说的句句属实!”   “徐老赖!你可真行!你说灵秀勾引的你?会不会太可笑了些?”李德丰一见被扭送进来的是徐老赖,就觉着这事蹊跷。你说他爬墙进来偷点什么东西,他还觉得在情在理。但是说什么翻墙进来应约,与灵秀私会。那不笑掉人大牙了!灵秀一水灵灵的小姑娘家,就是在没见识也不能看上他啊。相貌普通,身无长物,正值壮年却一无是处,成天偷鸡摸狗,人憎狗厌。瞎子都瞧不上他,何况是灵秀。   “我有证据!”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件小衣,未成家的男子俱是将头一偏,非礼勿视。灵秀直勾勾地盯着他拿出来的小衣,有些无语了。这是哪家花巷姑娘的吧!姜黄色的蜀锦制成的小衣上绣着两三朵碗口大妍丽的花卉图案。看着花俏却一点也不实用,但凡正经人家的姑娘谁没事绣这样的小衣穿,不嫌咯的慌?   “咳咳,我说徐老赖,你这随便拿出一件小衣就说是李家姑娘的,这恐怕不能说明什么吧?”开口的是李永全,一开口就推波助澜。   “这就是她送给我的,当时她还在上面绣了我跟她的字在上边,你看!”徐老赖一点不避讳地将手中的小衣递给李永全看。   “咦,这上面确实是有两个字呢!”走上前,就着灯火靠近了看,确实是看到绣了两个字。   “就凭这东西?绣着两个字就是我家姑娘的东西了?这也太草率了吧!”喜儿很是不屑地道。   “你,哼!我还有人证,我每次来院子里,都有一个看院子的婢子把风。我隐约听过秀秀叫她阿华。她认得我,也见着秀秀送东西给我。”说到这徐老赖得意地扬起下巴,道。   “喜儿,院里有叫阿华的婢子吗?”   “有,可是……”喜儿刚要说什么,早已在外头等候的阿华已经进来了。   “姑娘!姑娘救命!”一个十五六岁的婢女,被推推搡搡地推进了屋,见她神色有几分慌张,出了头发有几分凌乱之外,身上衣物完好无损。一进屋就趴在灵秀脚边,求救。   “哼!还敢喊救命?这等助纣为虐的烂货就该发卖到花巷去,千人骑万人枕!”李老太太张口就骂,也不看看场合,一屋子的儿媳孙子听着呢。也是,恐怕这屋里唯一没变的人就是她吧,以前穷得时候爱骂街,现在绫罗绸缎穿着,还是一样爱骂街。   “说吧,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这是你唯一能救自己的方法。”李永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只见那婢子犹豫了一下,怯怯地瞄了灵秀几眼,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你个贱蹄子,再不说就扔你进花巷!”李老太太见她犹犹豫豫地模样,猛地一拍桌子,恐吓道。   “不要,不要,我说,我说!是,是姑娘约的徐郎君。我真的被逼的,姑娘找到我,让我在园子里给她望风,不然,不然她就要卖了我,呜呜!”阿华被这么一吓唬,赶紧说了出来。   “你胡说八道!”喜儿俏脸都气红了,开口喝道。   “喜儿姐姐,我没胡说!我说的真的!姑娘就是半夜私会男子!”阿华被这么一喝斥,急忙反驳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李老太太指着阿华,看向灵秀道。   “你是阿华吧?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姑娘饶命!我……”   “我每天什么时辰起床?”   “这,奴婢不知。”   “我午休起来,喜欢吃什么小点?”   “奴婢不知。”   “我头上这支钗是买的还是友人所赠呢?”   “这,奴婢不知。”   “我每晚用完晚膳,会做什么?”   “到院子里散步消食。”   “你是几等婢女?”   “婢子是三等婢女。”   “你是李家买的婢子还是王家买的婢子。”   “李家。”   “我放着自己的贴身婢女不用,向你一个李家买的三等婢子下命令助我半夜幽会男子,你觉得这合理吗?”   “这,奴婢不知为何,只知道姑娘说若是奴婢不配合就发卖了奴婢!”   “我一个王家姑娘如何发卖你这个李家的女婢呢?”   “我,我不知!”   “这你也不知那你也不知,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我,我只知道姑娘命我今晚晚膳后,在后院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我说的?”   “是,今儿下午姑娘让喜儿姐姐唤来在书房说的。姑娘还特意支开喜儿姐姐去小厨房吩咐晚膳想吃竹菇排骨炖鸡汤。”   “在这里的书房?”   “是的。”   “我的晚膳也是在院子里吃的?”   “是的。”   “我说,这也太离奇了吧?全屋子的人都知道,李家姑娘急着要跟我换院子,要我晚上就腾出院子给她,整个下午这里都乱糟糟的,人进人出的。你不知道?就连晚膳我都是搬到新院子里随便应付的。你所说的竹菇排骨炖鸡汤?斋戒的人戒荤腥,你难道不知?”   “我,我,我……”   “好个刁奴居然敢污蔑主子!给我拖出去!”李永全先发制人,让人捂住她的嘴巴,强行拖了出去。   “好,就算那婢子心术不正,胡说八道。可这徐老赖半夜出现在这里是事实吧,他一见有人影就上来抱住,一口一个秀秀,秀秀的也是事实吧。这你又怎么解释?!”李老太太皱着眉,道   “我无法解释。”   “那你还不承认你们俩私相授受?!”   “李老太太,不知道的事情我如何解释给你听呢?”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娘,依我看,定是徐老赖翻墙过来想偷东西,不料被人碰见了,索性就胡乱攀扯上了,想赖上人家好脱罪。”   “……”灵秀看着一脸正经地说出这话来的李永全,这会不会太扯了?私相授受比偷盗的罪名大多了吧!谁会这么没脑子干这种事?   “原来是这样,差点被他蒙混过去!来人把他给我关进柴房,明日一早送去官府!”李陈氏听闻点点头,把手一挥,道。   “……”灵秀有些无力吐槽了,这个转折也太戏剧了吧。   “一个惯偷就把大家耍得团团转,还让外人看笑话了!哼!”李陈氏拄着拐杖狠狠外地上一戳,刮了灵秀一眼,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原本一屋子的人在李陈氏走后,寂静了一小会,互相看了一眼,陆续走出了屋子。喜儿看着人走楼空的院子,松了口气,提来宫灯,与灵秀走出了院子。   “姑娘,你觉不觉得方才的闹剧太过粗劣?”喜儿边走边想方才的事儿,道。   “确实。怕是有后招等着咱呢!”灵秀看着这雷声大雨点儿小的闹剧,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般玩闹性质的。黄一教的那些招数一件都没用上。   果真,这才几天整个村子都传遍了。寄居在李家的王姓姑娘生性放荡半夜与一墙之隔的男子院中私会,不料被值夜的婢子撞破好事,李家一家老小都出动了,苦劝无果,只好将那男子以偷盗罪名扭送去了官府。还给王姓姑娘换了院子,严加看管,以防事情再次发生。这事情一传出来,大家稍微一想就知道说的是谁家。一时间,灵秀与徐老赖就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没过几天,村子里又传出一个版本,话说徐老赖某日见一墙之隔的空院子住进了人,偷偷爬到墙头瞧,知道是王家的姑娘过来暂住,被这满院子摆放的金碗银匙迷花了眼,心中难耐,寻了一日,夜黑风高之时,翻墙过去想要偷点金银细软的,哪知一翻过墙去,就被值夜的婆子瞧见,情急之下就一把抱住那婆子,嘴里喊着秀秀,秀秀。硬是诬赖上了暂居的王姓姑娘身上,想着李家为遮丑,定会放过自己,谁知,李家老太召集一家老小,唤来了王姓姑娘当场对质。原来李家老四的姑娘夜不能寐,去上香得高僧指点才知自己冲了宅气,赶紧回去与住得偏远的王姓姑娘商量换院子住,当天下午就王姓姑娘搬离院子。徐老赖见事情败露只好认栽,被李家送去了官府。   几乎同时传出来的还有一个版本,话说徐老赖与李家老四姑娘的婢子,名叫阿华的早有首尾,经常约在一墙之隔的空院里卿卿我我。不巧,王家姑娘过来暂居,正好就搬到这个空院,平日里这婢子与徐老赖都是以鸟叫声为暗号的。一日,走廊上的放鸟的架子被碰倒了,惊着了鸟,叫个不停。那头的徐老赖一听到鸟叫,以为是阿华发出的暗号,急忙忙就翻过了墙,见不远处有个人影走来,以为是阿华,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就抱着,一口一个亲亲,亲亲的。被抱住的人儿吓得大叫,徐老赖仔细一瞧,完了,抱错人了。想跑了跑不掉,又不能连累阿华,就咬牙赖上王姓姑娘,以掩饰自己半夜翻墙的真实目的。好在老天有眼,那日正好李家老四的姑娘要与王姓姑娘换院子。就算如此李家老太太还是召集了李家大小当着大伙的面让王姓姑娘与徐老赖当面对质。徐老赖一口咬定王姓姑娘勾引自己,又自作聪明地让阿华做自己的证人,反而暴露了阿华。引起王姓姑娘怀疑,问了几个问题问得阿华哑口无言,这才真相大白。   这真真假假还是假假真真都好,于大多数人而言不过就是多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是以就着这三个由有心人传出来的传闻为范本,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已经衍生出了十几二十个版本。这茶楼说书的先生还以此写出了一部可歌可泣的悲情故事,赚足了大姑娘小媳妇的眼泪。   正当茶楼每天爆满,只为了听说书的讲这徐老赖与阿华的凄美的爱情故事的时候,徐老赖的死为这段爱情故事增添了更为悲戚的结局。霎时间,这个原本偷鸡摸狗,人憎狗厌的老赖居然成了被世俗误解了的情种。这怕是谁都没想到的结果吧。不过总的来说,效果还不错,由于这两个人的悲情故事的愈演愈烈,什么王姓姑娘,李姓姑娘的,在这里面全成了跑龙套,甚至就是个背景板而已。完全被模糊掉了。? ☆、徐老赖之死 ?  话说,徐老赖因偷盗罪被扭送去官府,但因没有贼赃,只能算是偷盗未遂。被关了两天就放了出来。据衙门口的官差说,徐老赖一出来就有一辆马车等着他,瞧着徐老赖与车夫打招呼的样子,像是相熟之人。只是不知为何过了两三天后,会在麻子林里自缢身亡。因为觉得有些奇怪,灵秀便让黄一去打调查了一下徐老赖的死,谁知黄一好几天都没回来。正当灵秀因黄一迟迟未归而感到坐立不安时,黄一终于回来了。见她除了脸色有些难看之外,并无什么大碍,灵秀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几天去哪了?担心死我了。”灵秀觉得有点奇怪,平日里要知道点什么消息,都是她让手下的探子去做的,很少自己亲自出面。这次竟亲自上阵,而且一去就是好几天。   “还不是为了你!”黄一一屁股坐在软垫上,白了灵秀一眼,没好气道。   “好好好,为了我,辛苦你啦。先休息一下吧。”   “这还差不错。”   “要喝茶不?点心够吗?还要不要喝点糖水汤品?”   “还挺上道的,今儿就喝点冰糖炖血燕润润嗓子好了。”   “没有,只有冰糖银耳红枣糖水。”   “嗯,也行吧。”   “试试,好喝吧。”   “也就这样吧。”   “哼哼,被我抓到了吧,待会我告诉许大娘,你说她炖的糖水也就这样。”   “诶,不要。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   “说说吧,到底怎么查到些什么?”灵秀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几天,我们将所有见过徐老赖的人都调查了一遍,包括他们去过的地方,顺着蛛丝马迹一路追寻到城里一处花巷私宅。明面上私宅是几个岁数大了的花娘合资买下来养老的。暗地里确是买来一些罪婢罪仆□□之后供给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们行乐的地方。不过据牙人说,今年以来那几个老花娘买的罪婢罪仆比往年频繁。看院子的老头有几次见护院抬着□□袋往城外运。七天前确实见到徐老赖进了院子,同行的有几个壮汉,还有一个浓妆艳抹的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我怀疑是李永全,赶过去拿了画像去给他看,但他说不是。不过听他隐约听到有人喊那位叫大人,想必身份不低。在院子里伺候的几个都接触不到,有个在厨房帮忙的仆妇,倒是说了点,不知为何身为客人的徐老赖,居然接起了活,那几晚可算是被折磨惨了。手下去翻查了徐老赖的尸体,竟是除了脸上之外,身上没一块好皮肉。鞭痕,烫伤,抓痕,捆绑,棍棒瘀伤遍布满身。而且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粉色,艳丽至极。想必是生前用了媚俗之药,而且不止一种。恐怕到最后他连自己濒临死亡那刻,自己也是毫无所觉。”   “这也太奇怪了。无缘无故居然被……”   “也不是无缘无故,徐老赖近一段时间出手阔绰,不但还清了赌资,还大肆翻修房屋。这些来源都是从那位书生老爷之手。在翻修房屋期间,徐老赖白天都泡在赌坊,晚上都歇在花魁坊。那花魁坊住的姑娘个个都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货色。”   “这就更奇怪了,徐老赖看着都三十来岁的人了,相貌普通,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还是个老赖,真要对他起杀心。随便找个杀手灭了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况且一个地痞老赖无端一夜暴富,纸醉金迷后,又被虐致死。官府稍稍一查,他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也不一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牵扯的人太多。况且徐老赖无亲无故,平日里也欺软怕硬,这种人死了就死了,哪有人去理会他如何死的。”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徐老赖的死肯定与李永全脱不了干系。”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没找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黄一有些烦躁的道。   花巷私宅   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的房间里,软纱罗帐中吴侬软语,莺声燕语,各有特色,让人浮想联翩。可惜下一刻,三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被一脚踹出了罗帐。忍着痛趴在地上不敢吭声,瑟缩在一旁,面上哪里还有方才的娇柔之色,满满的皆是惧意。   “都给我滚出去,一群没用的东西!”罗帐里的男子拉了拉松散开了的中衣,一把掀开床幔,一脸厌恶地喝道。   三个女子俱是一惊,而后不顾身上只着单薄的纱衣,争先恐后地爬出了屋子。   “啧啧,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呢,这大冷的天,外面可是刺骨寒风呢。”坐在软榻上好整以暇地喝着温好的酒的李永全,一脸可惜得叹气道。   若是李家的人在的话,猛一打眼怕是认不出来眼前这个文雅稳重的中年男子就是那个不男不女的李永全吧。   “哼!得了吧你,除了你的宝贝心肝,你怜过谁。”与他不相上下的男子哼了声,不屑地道。   “知我者莫若陈大人也。”李永全举了举手中的酒,笑道。   “怎么,今天约我来此,就是看我的春宫戏?”陈尚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   “如果我说是呢。”   “恐怕要让你败兴而归了。尝了你那徐姓小友的滋味后,这些女子可就是味如嚼蜡,无趣之极。”陈尚拿着杯子的手,轻轻划过李永全的脸颊,道。   “怎么,这是食髓知味了?”   “可惜了,就是太不经玩了。”陈尚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道,闭着双眼,舔了舔唇,一脸回味的模样。   “得了吧你,徐老赖那挨打就如家常便饭的身板,撑得了五天就算他厉害了。”李永全摇了摇头,道。   “不过话也说回来,他不就花了你点钱嘛,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就不怕出事儿?”   “出事了不由你们这些大人顶着么,怎么玩痛快了就想撇开我吗?”李永全抬起眼懒懒地道。   “我哪敢,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心腹呢,李师爷。”陈尚吊儿郎当地拍了拍李永全的肩膀,道。   “哼,要怪就怪他自己,办事不利打乱了我计划也就算了,居然胆大包天欺辱我家宝贝心肝,他这样死也算是他死得痛快,若是撑下去了我还有后招等着他呢。”一提起这事,李永全就恨不得将徐老赖挖出来鞭尸以泄心头之恨。   “欺辱?不会是……”陈尚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有些讶异地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日若不是我提早回到家中,得知宝瑜换了王灵秀的院子住,马上赶着去找她,怎知刚到院门口就听见宝瑜惊慌地呼救声,跑进去就见那瞎了眼的徐老赖居然抱着宝瑜往地上摁,若不是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我当场就撕了他的双手去喂狗。我家宝贝心肝别说是碰,就是给她提鞋,他这等低贱无耻的人也不配。不,莫说提鞋,就是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都该为污了我家宝贝心肝的眼睛而自刎谢罪。”见陈尚脸上奇怪的神情,知道他想歪了,李永全皱着眉解释道。   “这样看来徐老赖倒是死得不冤呢!啧啧,你家小宝贝有你这样爱她如命的父亲,也不知是不幸还是不幸呢。”陈尚歪歪斜斜地半躺在李永全对面的软榻上,调侃道。   “子非鱼,焉知鱼之苦?”李永全抿了口酒,斜了他一眼,道。   “你家宝贝心肝过了年得有十三四了吧,到了嫁娶的年纪,恐怕世间男子就算是皇帝老儿给你做女婿,你都看不上眼吧?让我猜猜,我想天底下能做你家宝贝心肝新郎官的最佳人选,恐怕非阁下莫属了?”陈尚一点不顾伦理纲常,稀松平常地说出这样荒诞的话来。   “陈大人英明。到时还请赏脸吃杯喜酒才是。”李永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温声说道。   “果然,哈哈,虽说是养女,到底还是你一手养大的女儿呢。不过,这次有违伦理纲常的事,我喜欢,哈哈哈,到时一定备上厚礼吃你的喜酒。”陈尚一听,哈哈大笑道。   “属下荣幸之至。”   “不过,听说最近有人在查徐老赖的死,虽说已经处理干净了,他们也查不到你身上。但为保险起见,你还是平日出入注意一些为好。”   “多谢大人提点。属下自有分寸。”? ☆、突变一 ?  冬日的早晨,厚重的云层绵延千里,层层叠叠地将太阳遮挡的严严实实。天气湿冷,加之寒风刺骨,院子里除了扫洒的婢子外,无人踏足,显得冷冷戚戚。屋子里的烧着炭炉,床帏内的人儿依旧熟睡,温暖的被窝暖烘烘的,煨得她的小脸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迷糊间听见外面有些声响,待想细听,已无响动。灵秀懒洋洋地爬了起来,轻唤了声喜儿,见无人应答,便撩开了床幔,见内室里空无一人,灵秀随手抓起挂在床边的披肩披在身上,走向屏风后,自行更衣。   洗漱完毕的灵秀,走出内室,见屋中竟是无人伺候,很是奇怪。平日里就算喜儿,黄一不在,都会有一两个小婢子在外面候着。这怎么回事?   “姑娘?你起来了,怎不唤奴婢呢?”提着食盒进来的喜儿,见灵秀一人坐在屋里发呆,赶紧上前道。   “今儿是怎么了,屋里一个伺候的都没有?”   “姑娘,方才雀儿来了,她,她来带奴婢回别院。”   “为何?这还没到忙的时候呢?”灵秀一愣,这都还没有近年关,怎会这般缺人手呢?   “最近别院的事情比较多,雀儿一人管着,有些力不从心,如夫人让雀儿带我回去帮几天的忙。”   “哦,是这样,没事,那就随雀儿去吧。我这也没什么事,有欢儿在呢。”   “怕是要委屈姑娘几日了,如夫人吩咐除了欢儿与扫洒院子的阿满。其余的人都得回别院帮忙呢。”   “可是要举行什么重要的宴会?怎么人手这样缺呢?”   “这,雀儿也没细说。哦,对了,雀儿还带了姑娘的冬衣与平日用惯的器皿过来,好几车呢,我已吩咐器皿细软搬到库房锁好。冬衣的箱笼就在隔壁房间暂时先放着,一会欢儿会收拾。我这一走也不知得几天,库房的钥匙我已交给了欢儿。这几日姑娘的膳食就先跟着李家吃,可好?”   “没事,不就几日的功夫么,放心吧。饿不着的,倒是你,赶紧收拾收拾跟雀儿回别院吧,姨娘这么急着找你回去,可见确实事情太多了。”   “再急也得先伺候姑娘用完膳才走啊。”   “一会欢儿就过来了,你先行回去收拾吧。”   “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嗯,多带点衣物,这几天冷得很。”   “省得了,我的好姑娘。”   “姑娘可是醒了?”喜儿正想离开,便听见雀儿门外问道。   “醒了呢,雀儿,进来吧。”   “雀儿给姑娘请安了。”   “一阵子没见,雀儿清减了不少呢。家里事务繁杂,倒是辛苦雀儿了呢。”   “姑娘可莫要折煞了奴婢,奴婢能帮什么忙呢,就是跑跑腿搭把手的伙计,哪有什么辛苦的。”   “雀儿,姨娘这是要举办什么宴会,怎么会突然这么缺人呢?”   “这个如夫人倒是没有提及,只是让婢子来传话,顺带给姑娘捎点东西。姑娘,这是如夫人让婢子亲手交给你的。”雀儿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首饰盒道。   “姨娘也真是,才在这儿住几天,又是衣物又是首饰家具的,到时候又得搬回去,也不嫌麻烦。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还老惦着给我送这捎那的,也不知道多休息。雀儿,回去让姨娘别再捎东西了,让她多注意休息。”   “也就姑娘能说得动如夫人了,奴婢定会将话带到的。”雀儿笑笑,道。   三日后   这一日,屋中正在抄写经书的灵秀,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这去厨房领午膳的黄一,都去好半天了,都没有回来。灵秀着实是饿了,皱着眉看向外面,廊下烤火的阿满也是饿了,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灵秀有些渴了,刚拿起茶壶,又放了下来,茶水已经冷了。看来黄一真的去了许久了。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正想着,黄一就回来了。提着一篮子菜回来了。   “这是菜?”灵秀看着黄一提回来的篮子,道   “还有几块肉跟一只鸡。”黄一举了举手中的篮子,道。   “这是怎么了?”   “饭菜给我扔了。”   “扔,扔了?”   “我们又不是要饭的,为何要吃人家的剩饭残羹。”黄一下巴一扬,很是傲气的道。   “被欺负了?”   “哼,等了半天,所有院子的午膳都端走了,唯独漏了姑娘的。这还不算,跟我纠缠了半天,最后拿些冷饭剩菜打发我。被我扔了,从厨房拿了些食材来,我自己做着吃。”   “等等,你,你会做饭?”   “不会啊。”   “那阿满呢?”   “她就会烤红薯而已。”   “……”   “做饭而已,煮熟了不就行了。”   “……”   “阿满,跟我去厨房。”   “等等!”   “我去!”   “什么?”   “我去做饭吧。”   “不会吧,你?没听说过你会做饭啊?”   “你会起火吗?”   “阿满会。”   “那就让阿满跟我去厨房吧。”   “等等,一起去,我去关院门。”黄一眨巴眨巴了眼,赶紧去关上院门,跟了上去,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要做饭,危险系数太高了,莫要弄出火灾才好。   进到厨房的灵秀开始分配工作,阿满先去烧火起灶,黄一去看看厨房有什么东西可以现用的,自己处理食材。   “姑娘,这里什么都齐全。还有不少干货,有干香菇,有熏肉,有腊肠,还有鸡蛋。”   “嗯,那我们今天中午就吃简单些的吧,我们吃煲仔饭与香菇茸蛋花汤好了。”   “什么,什么是煲仔饭。”   “一会你就知道了。那些干香菇,腊肠,还有鸡蛋过来。”   “哦。”   “你看着我作甚?”   “想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切起东西来,还似模似样的。”   “……谁跟你说本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这还要人说,这官家姑娘不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一天到晚琴棋书画的,谁没事去学做厨?”   “……”   “欢儿姐姐,你这话不对,姑娘不但要习琴棋书画,还要学习管家,厨艺,采买这一类的。”在一旁生火的阿满,忍不住插了句话,道。   “真的啊?我怎么没见姑娘进过厨房啊?”   “哦,那段时间你都不在院里,所以不知道,咱姑娘学厨那段时间,院里的婢子都胖了一圈。”   “真的?!”黄一感觉此刻的灵秀无比的顺眼。   “别杵在那儿了,欢儿,去盛些米过来,哦,还有拿三个八角碗。”   “好的。”   因为嫌跑来跑去麻烦,主仆三人就在小厨房里用了午膳。灵秀与黄一用完膳就先行离开小厨房。刚出了厨房门,就听见落了锁的外出小门被敲响了。   黄一眉头一皱,上前提高音量道:“外面的敲门的是哪位?”   “这位姐姐,我是毓熙的婢女莺歌,事出突然,我家姑娘命我前来告知灵秀姑娘,出事了!赶紧回王府别院,王家夫人突然收回了七成的商铺。李家都炸了锅了。李老太太正往小院找你家姑娘麻烦呢!”   “替我你家姑娘。”   “姑娘的话,我会带到的。”说完,就听见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姑娘,夫人这是?”   “我也不知。”   “姑娘,现在走来不及了,她们来了。”黄一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青天白日的关起院门来,不是心里有鬼,就是做贼心虚!”只听见门外响起仆妇的叫喊声。   “老夫人,王姑娘许是出门了,天冷路滑,可不能为了个小丫头片子把您老人家的身子冻着了。不若我让婢子在这儿守着,只要她一回来就让她去您的院子,可行?”说话的是李家二夫人,她劝道。   “你闭嘴!从方才就一直阻阻拦拦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个吃里扒外的败家老娘们!一边呆着去!你们干什么停下来,继续敲啊!”李老太太一张嘴就让二夫人难堪不已。   “开门啊!开门哪!一个两个哪躲懒去了!一屋子的人都死绝了吗?!赶紧开门哪!开门哪!老太太来了!”方才不吱声的仆妇又是一阵狂嚎叫。   “老太太,这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个响动呢。不会真的出去了吧?”   “这天寒地冻的,她能去哪?继续敲!”开口的是李宝瑜   “对,我家宝儿说的有理,不许停下,继续敲,敲到她们开门为止!”李老太太认同地点点头,瞪了那些个被冷风吹得瑟瑟缩缩的仆妇一眼,斥道。   “奶奶?这大冷的天,怎么跑这来了?”下了学堂赶过来的李宝丰,问道   “我的乖孙孙回来啦!你怎么来了?”   “我回来给奶奶请安,院里没人,问了下人才知道,你跑这来了。这不是二叔休息的小院吗?怎么了?”李宝丰上前把李宝瑜挤开,托起李老太太的手,道。   “哎,还不是你那个赔钱货姐姐,气死我了!”李老太太拍了拍李宝丰,而后瞪着院门,道。   “又是她!哼,等她回来,看我不扒了她的皮!敢惹我最可亲地奶奶,嫌命长了不是!”   “哎呀,还是我的乖孙孙最可人疼。”李老太太这一听,心情舒爽了不少,眯眼一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宝丰,你今天在外面见到王姑娘了?”在一旁呆着的二夫人听到李宝丰的话,问道。   “是啊,我在回来的路上,在半道上见到她的马车。她还讨好我,问我要不要吃糕点,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哼,谁稀罕她买的什么破糕点,我没理她。哼,我要知道她惹了奶奶不高兴,早拿马鞭削她了!”   “哎哟哟,我的乖孙孙真的长大了,知道疼奶奶了,对,谁稀罕她的破糕点!哟,都这时辰了,我的乖孙孙饿了吧,来来来,赶紧的,我们回去,奶奶让人给你炖了羊肉糜。”   “还是奶奶最疼我了,奶奶我们赶紧回去,今儿天冷,莫要冻着了。你们这些下人真是胡闹,不知道今儿天冷,也不调查清楚人在不在,就糊弄我奶奶出来,若是把我奶奶冻着了,小心我把你们都发卖了去!哼!”李宝丰先是哄着李老太太,转过身就板着脸训斥一众仆妇。   “行了行了,我的乖孙孙,看在奶奶的份上,就饶了她们一回吧。”见李宝丰这样孝顺自个,李老太太别提多高兴了,看着李宝丰训完自己的仆妇,才开口道。   “奶奶,我们回去吧。”   “好好好,走吧,不要让我的乖孙孙饿着了。”   “等等,奶奶!那就这样放过她了?!”李宝瑜开口阻止道。   “宝瑜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要奶奶在这儿受寒受累地陪你等着李小妹回来?”李宝丰一听,板起脸,道。   “我,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就这样算了?”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人都不在这里,你在这儿喊,就是破了喉咙给谁听?随便找俩婢子在这儿轮流守着,人一回来就找上门,让她自个来奶奶院里不就行了。犯得着在这挨冻受累?”李宝丰白了她一眼,道。   “……”李宝瑜看着扶着李老太太离开的李宝丰,气得小脸通红,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灵秀的小院门口。   二夫人松了口气,留下两个婢子,也离开了。   听着外面没有声响后,黄一这才开口道:“姑娘,要不我回去看看?”   “也好,把院门落了锁吧。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好。”? ☆、突变二 ?  这日午后,外面下起了雪,廊下站着一位少女,微微扬起头,看着院中挂满了雪霜的老杏树入了神。身披素色暗纹锦缎黑貂皮滚边披风的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就跟书房里的仕女图一般,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多,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引入眼帘的皆是一片银装素裹,唯独一身素黑的她在皑皑白雪中,显得十分扎眼。犹如洁白的宣纸上不小心被溅上一滴墨点,那样的突兀,令人无法忽视。   “姑娘,天冷,咱们回屋吧。”黄一递上汤婆子,轻声道。   “还有五天。”灵秀看着灰蒙蒙的天,开口道。   “嗯?什么?”黄一见站了许久的灵秀突然说出这莫名地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道。   “还有五天,就经书就抄完了。”   “是的,姑娘。”   “可是,我却回不去了。那我抄来有何用呢?”   “姑娘……”   “罢了罢了,姨娘说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终,欢儿,磨墨吧。”   “好,姑娘先进去暖和一下身子吧。”黄一见站了一个多时辰的灵秀终于开口说要回屋了,松了口气,道。   “今晚,我们吃红薯粥配咸菜吧。”进了屋的灵秀,回过头来,道。   “姑娘,厨房还有一些腊肉……”黄一还未说完,就被打断话。   “近年关了,待会去库房找几支纯金的圆珠钗子,明日带去典当行典当了,买点米面,银碳与厚实的布料回来。哦,问问阿满厨房还有什么缺的一并买回来吧。”灵秀搓了搓手,拿起了笔,道   “姑娘,库房现银还有飞钱,不必去典当首饰的。”   “照我说的去做。”   “姑娘。我能问为何吗?”黄一没明白过来,问道。   “一个不仅失去靠山,而且不受主家欢迎的外姓人,寄居在这儿一个多月,被明里暗里克扣吃穿用度的情况下,却依旧每天鸡鸭鱼肉,好茶好点心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你会想到什么?”灵秀抄着经文,头也没抬起来的道。   “我明白了。我一会就去找。”黄一见灵秀这么一说,恍然大悟道。   “晚上给栾大爷递个消息,说我名下的地今年所有的出息卖了的钱,暂时不买地了。让他替我先保管起来。我有需要会跟他取的。”   “好。”   “我让你帮忙查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反复核实查证,这件事确是没有任何人为的迹象。”   “知道了,你先下做自己的事儿吧。”   “是,姑娘。”黄一见灵秀认真地抄着经书,确实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应了声,退了出屋中。   见黄一出去了,灵秀这才放下手中的笔,从笔筒里抽出一张纸条,不死心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没找到半点可疑之处,这才颓然地将纸条扔在桌上,软瘫在椅子上。   桌上的纸条用蝇头小楷写着一首家喻户晓的诗,但这首诗却将灵秀打回了原形。这张纸条是刘氏放到首饰盒里,让雀儿亲自交到她手中的,里面的只放了一支镀金的钗子,钗子下就垫着这一张纸条并一封信。刘氏在信上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云罗功德圆满转世投胎了。转世前特来托梦给她,让她放下执念。为此,她感到震惊之余,也听从了云罗的最后的心愿。说自己实在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让灵秀受与父母骨肉分离之苦。并表示年后会择日恢复灵秀原来的身份。让灵秀不必再回王府别院。欢儿与阿满都是纯良之人,希望灵秀留在身边伺候,随信附上了两张卖身契。纸条上写着的是李商隐的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周公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是一首苦情诗,郁结中怀,忧伤杳渺,愤懑怅惘。这是解梦先生给出的解签纸条,可以说这叙述了云罗的生平,最后她还告诫了刘氏,今朝追忆,其为怅恨,又当如何。让刘氏放下,莫要让悲剧再次上演。看完纸条,灵秀再看首饰盒里的那支镀金的钗子,才明白刘氏要说的话,就算镀上了金粉又如何,只能暂时迷惑别人,时间长了,原本的面貌还是会被暴露出来。这是指责自己假装云罗蒙骗她。看来李氏虽然听从了云罗的遗愿,到底对灵秀还是心生怨气的。收回了交给李家老二老三打理的店铺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好在刘氏心善,还留下三间店铺给李家,没有如数收回所有的店铺。虽然将喜儿等接了回去,却也留下了欢儿与阿满,就连新制的冬装与灵秀院里的东西,衣物细软,金银饰品如数运到灵秀在李家的院子里。这些怕是刘氏看在这几年相处的情分上的。   “姨娘,我没有骗你,打一开始我就说我是灵秀……”灵秀看着桌上的纸条呢喃道。   “可是,你也没有否认,甚至顺从了我的意思学习云罗的所有喜好与习性,不是吗?”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灵秀的迷茫,灵秀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便宜爹——王守乾。   “爹?!你怎么来了?”   “你这院子连个护院的都没有,门口就放上一把锁,拦得住谁呢?”王守乾没说来意,带着几分不满地道。   “人情冷暖,不就体现在这了。爹,我记得阿满在外面的,怎么没通报一声呢?”灵秀狐疑地看着王守乾,道。   “咳咳,那婢子被点了睡穴,在屋里厨房睡的正香呢。”   “睡穴?您不是从门口进的吧?”   “你个死丫头,我好心好意地来看你,你还叽叽歪歪个甚!”一把年纪还翻墙的王守乾老脸有些挂不住,有点恼羞成怒的道。   “呵呵,爹爹还是老样子,放心吧,不就回到李家么,能糟糕到哪里去。”   “你就死鸭子嘴硬!这到底随了谁!”王守乾见灵秀摆出一副无所谓地模样,瞪眼道。   “随了你!”灵秀想都没想,张口就道,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无辜地看着王守乾。   “你这小丫头片子。”王守乾也是一愣,而后叹了口气,道。   “姨娘,如何了?”   “还行,心结打开了,就是心里多少有些埋怨,过一阵子就好了。就是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爹,姨娘什么性子,你还能不知道。她决定的事,谁能改变得了呢?”   “丫头,有时候你真是……”王守乾看着灵秀,摇摇头道。   “爹,谢谢你来看我。”   “傻丫头,没了王府的庇护,以后可要靠自己了。这个你拿着。”王守乾叹了口气,从袖口拿出几张卖身契交给了灵秀。   “这是?”   “你现在手上没有自己的人,行事不便利。这是我心腹大儿子一家的卖身契,你大可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现在你与那叫栾玶有交易在身。名下地契借记于他名下,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已经让人给你立了女户,大可放心做个地主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真的?谢谢爹。”   “这几年,你对咱俩老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你姨娘如今会恨你假扮云罗欺骗她,当初一手促成的我也是有责任的。这房契已经过户给你了,院子不大,胜在地段好,周遭都是官身子弟的住所,治安算是不错的,管辖那片地方的护城官是我的一个学生,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会特别关顾你住的院子。你一个女子在那里住得也算安全。这也算是给你的一种补偿吧。”王守乾把房契放到桌上,道   “爹……”   “爹知道你有本事,鬼点子多,与栾玶做了不少交易,自是不差这点东西。可是爹希望你能收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谢爹。”   “好了,傻丫头,爹不能多呆,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能来看你了,你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去军营找我。”王守乾听到外面一声哨响,眉头一簇,急急地说完,不待灵秀开口就闪身出了门。   呆呆的看着门口的灵秀,感觉脸上有点冰凉,伸手一触,顿时湿了指头,是泪水。灵秀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闷闷的。与王守乾相处的时间其实远远不及姨娘,但是他却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你需要的,在你开口之前。他总是嘲笑自己又骑马又练箭没个姑娘的模样,却总是在自己骑马时在一旁看护,练箭时从旁指点。怕自己嫁人后,因身份问题不招待见,特地从门下官兵里物色人选,有意无意地将他们放在自己身边。虽然后来没成,据说张君堡被他胖揍了一顿。以前没怎么觉着,可是看到王守乾匆忙离开的背影,以往的点点滴滴一下子涌现在了眼前。恍惚了一阵子的灵秀回过了神,看了桌上的卖身契与房契一会,起身寻了个不起眼的盒子,将它们装了进去,放进身后的书柜上的抽屉,锁了起来。? ☆、冲喜 ?  过了正月,天渐渐暖和了起来。李家来来往往的交际逐渐多了起来。近来李宝瑜往李老太太院子来得勤快,隐隐地跟李宝丰卯着劲儿争宠呢。虽说现今李宝丰的岁数大了,不合适经常来往后院,可耐不住老太太欢喜。况且原本就是泥腿子出身,这些个规矩也就是规矩罢了。由于过年这段时间学院不开课,李宝丰几乎天天窝在老太太房间,可把老太太高兴坏了。什么好玩意都往房里搬,生怕闷着自己的乖孙孙。李宝瑜每每来到,老太太几句话就把人打发回去了。李宝瑜眼红老太太手里的玩意就这么轻易给了李宝丰,回到院子几乎把能砸的都砸了。还是身边的丫鬟给出了主意,天天在老太太跟前晃,三次两次地还真蹭了不少东西回来。这不,今儿李宝丰得回学院上课,没时间在老太太眼前晃悠,李宝瑜想着终于没人跟她抢东西了,慢条斯理地用了早膳,才领着丫鬟们来到了老太太的院门口。还没开口,就见老太太的大丫鬟绿葱领着一穿着玫红小袄,一团喜气的妇人走了出来。那妇人抬起头一见李宝瑜,眼前一亮。嘴皮子利索地直夸李宝瑜相貌俊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只把李宝瑜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人物。夸得李宝瑜都晕头转向的,这才满意地跟着绿葱离开了院子。李宝瑜被夸得飘飘然像踩着云朵一般,脚步轻快地踏进了老太太的房间。这还没欢喜够呢,就见老太太阴着张老脸,狠瞪进门的人。吓得李宝瑜差点跪了下来。   “奶奶,这一大早的,那个不开眼的把您惹不痛快了?”李宝瑜清了清嗓子,有些赔笑地道。   “还能是谁,都是你大伯们惹得祸,现在好了,为了还债,还得赔上一个孙女。真真气人!”李老太太说话也没个分寸,一开口就说了出来。一点没顾忌尚未结亲的李宝瑜。   “这怎么说?”   “哼,大郎的女儿都嫁了,就剩你跟毓熙,这事原就与你们家没关系,那只能是她了。”   “奶奶,方才那位妇人是媒人?”李宝瑜一听,顿觉不妙,方才那妇人可是一个劲儿的夸自己呢!   “那哪是什么媒人,就是个催命鬼!再没像她这么缺德的人了。好好的姑娘愣是说合去做冲喜娘子,那不是祸害人么!好好的姑娘嫁了过去就是半个寡妇。没等站稳脚,男人一去,她能捞个什么好的。”   “奶奶,大伯家还有一个灵秀姐姐待字闺中呢,能为长辈解忧本是小辈们的分内事。况且灵秀姐姐这些年都不在父母身边,多有愧疚,现如今只有灵秀姐姐能解救于大伯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想必她自是愿意为父母出一份力的。”李宝瑜一点不含糊地将灵秀点了出来。   “对,还有她呢,差点忘了这号人物了。这下就不怕老三媳妇跟我闹了!哎呀,宝瑜,你这乖孙女,真是我的小福星呢!”李老太一听,笑得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奶奶,灵秀姐姐的夫家是哪一家呀?”   “来头可不小呢,京都富商栾家的当家主子,栾玶。年前进海货遇上流寇,货被抢没了,身上还被扎了十个八个大窟窿。送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这年底到现在一直用百年老人参吊着一口气呢。二房的婶子不忍,侄子死后无人摔盆守孝,又不愿平白无故害了好人家。这才找了媒人上门商议,若是咱家结上了亲,之前欠下的债一笔勾销,往后还能搭上他们商行的生意,分一杯羹给咱家。”   “这是好事啊。整个京都哪家姑娘不知栾氏商行胭脂水粉,布匹绫罗,花样新鲜,经久不掉色,还有那些个洋玩意儿简直就是奇货可居呢!要是真结了亲,那咱李府的生意可就蒸蒸日上了呢。”李宝瑜先是一愣,而后一想,家有万贯又如何,男人死了,她还不被二房生吞活剥了,就继续怂恿道。   “这倒也是。”李老太很是认可地点点头。   “奶奶,您看这事是不是该让大伯娘过来商议一番?”李宝瑜不怀好意地道   “为何要找她商议?”   “这,灵秀姐姐毕竟是大伯娘的女儿,若是大伯娘在相看其他人,有何合适的人选,奶奶这不是平白惹了大伯娘不快吗?”李宝瑜摆出一脸担忧的模样,道。   “呸,这李府还轮不到她做主,她不高兴难不成我还得舔着脸哄她欢喜?这事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下午就去请媒人上门定亲。”李老太太完全被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   “哎呀,奶奶可真是咱家的大功臣呢。”李宝瑜奉承道   “瞧你这丫头,就知道哄人。”   “哪儿呢!孙女讲得可是大实话呢。”   灵秀的婚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后来,李宝瑜还因这事把自己气病了。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灵秀的院子   灵秀正算着这个月的账,各个店铺的生意似乎起了一些变化,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她注意到了。想着从年前就一直没现身的栾玶,灵秀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次他消失得有些久。不过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可促膝详谈的关系,这又让灵秀觉得他就算不出现的话也是合理的。也就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院子里现在住的人不少,除了黄一和阿满,还有王守乾送的心腹一家四口。显得院子有些拥挤,灵秀想着要不要寻了由头出去庄上住下的好。反正现在的她就是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比起在这里占着地方,她们更愿意把她打发到偏僻的庄上吃苦。省得到时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出去,她就变被动了,在这村子里见过她的人太多,要携款逃婚变故颇多,倒不如在庄子上方便。灵秀越想越觉得搬走的事情宜早不宜晚。立即让一旁伺候的黄一去王氏的院子打声招呼。   没成想刚过去没一会的黄一,沉着脸跨进了房间。灵秀抬头见她脸色不好,心底不觉一沉。   “怎的?二婶不在?”灵秀开口道   “姑娘,事情不太妙,二夫人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她房里的小丫头说,老太太请她家主子过去是商议亲事。”黄一拧紧了眉头道   “喜事?不能吧?李德丰,李裕丰两位堂哥将来是要入仕,哪能这么早定亲?”   “就是不是那两位公子才让我觉得不好。”   “现在管事的是二夫人,李府现如今没分家,哪家嫁娶按理公中都会出一份礼单。去岁三夫人偶感风寒,过年都不大出现大家面前,按理不会为毓熙姑娘相看才是。倒是您生身父母亲,一向不理家中事务,老太太若为您相看,跳过他们直接找上二夫人也说得过去。”   “这么说,我还是慢了一步吗?”灵秀听完黄一分析后,有些愣神,喃喃道。   “姑娘?”黄一见灵秀晃了神,有些不确定地轻唤了灵秀一声。   “我没事,去打听一下,老太太为我选了一门什么样的好亲事吧。”灵秀掩下了眼中的漠然,道。   “我,我们不是该商议一下搅黄这门亲事吗?”黄一有些讶异地道。   “搅黄?我们搅黄了一门,还会有另一门等着咱,还不如提前调查好情况,占据最有利的高地才是咱们现在该做的事。”   “姑娘,嫁人可是大事,这样会不会才草率了?”   “赶紧去吧。晚了阿桂嫂可不会留你的饭。”灵秀重新拿起笔,说完就不再理会黄一,黄一只得跺了跺脚,跨出房门出去办事去了。? ☆、冲喜2 ?  昏黄的灯光将少女特有的莹润光泽的肌肤染上一层橘色暖光,将少女衬托得更加柔美,动人心弦。可惜了,少女竟是一脸木然,乍眼看去竟有些分不出眼前的少女是画中人还是真实存在。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灵秀拿着黄一带回的情报,有些愣神地道。   黄一见灵秀一脸木然,一时拿不定她的情绪,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双唇蠕动了好几下,发现自己脑子乱得紧,好容易张开了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踟蹰了一会子,见灵秀也不催促,只是直挺着背静静地坐着,犹如一尊美人雕像。黄一知道自己再呆着也说不出什么来,再者自己毕竟还是栾老大的手下,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都不适合。连叹息声都不敢发出,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   “重伤,命不久矣。这,人命真是脆弱的紧呢。”灵秀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呢喃道。   身前书桌上关于栾玶身后亲属的资料,灵秀迟迟没有拿起来看。灵秀不知为何自己竟这般犹豫不决。若这门亲事的对象是张三李四王阿狗之流,灵秀倒是能不遗余力地争取时间摸透对方一干亲戚,为自己以后在夫家立足做好准备。守着良田靠着铺子过着自己惬意的寡妇生活。可是唯独他,她不能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去探究,不去调查,安分守己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直到蜡烛已燃大半,灵秀才动了动身子,往门外看去。今晚守夜的阿满强打精神在门外守着呢。   “阿满,进来吧。”   “姑娘,可是要歇下了?”   “嗯,下去准备洗漱用具,我这就来。”   “姑娘,不差这两步路,今晚雾重,看不清路。婢子还是先把您送回房间才放心。”   “……这院子统共才多大点地儿,房间就在隔壁,我还能走错别人的房间不成?”   “这,这是欢儿姐姐交代的。”   “……”   稍早前   被老太太叫去正院儿的王氏,听到老太太一脸喜气地跟她说让灵秀冲喜的事儿后,惊得端着茶杯的手差点松了开来,一股子渗人的寒气从脚跟直冲后脑勺,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然而老太太正说得兴起,压根没注意她的异样。王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双手收拢放置在身前,双眸微掩,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心下却是惊涛骇浪:老太太怎么可以?!这是何等恶毒的事,为何,为何她竟能如此欢喜地说出来。这是她的亲孙女啊,就是不喜欢,也不能这般糟践。这不是生生的将人往火坑推么,这是要毁了灵秀啊。人都说女子一辈子要投两次胎,一次是出生,一次是嫁人。出身好坏谁也选择不了,但是,嫁人可以选择。当年,若不是灵秀被王都尉收为养女,李家哪能有现在这般光景。说句不好听的,李家现在有的富贵,都是靠灵秀得来的。老太太一边百般厌恶打压,一边却心安理得的享受她带来的富贵。真让人觉得心寒。现如今,虽说不知灵秀惹了哪位贵人,被送回了回来。铺子庄子都被收去大半,但这大体上来说并没有伤着根本,由于自家老爷与三叔子经营得当,这几年扩展得不错,铺子庄子还是置办了起来。而且王都尉着实厚道,尽管在秋后就收回的铺子庄子,但是去岁年末铺子上与庄上的出息利钱一分不少地遣人送到了她与老爷手上。着实解决了他们那段时间正好遇上了青黄不接的尴尬。为此,她格外关顾灵秀那边,谁知,老太太却给她使绊子,下她的脸。让下人故意给灵秀院子的人难看,什么剩饭残羹,短布少料,少柴短炭这些不入流的小家子气伎俩。这哪里是给灵秀难看,是给她这个管家媳妇难看,活生生打她的脸。灵秀那头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呢,这头老太太连相看都没有,直接给灵秀定了这样旁人唯恐躲避不及的亲事。这不是生生要坑死自己么!   “老二家的,这事你可要上点心,虽说那小贱,咳,老大家的丫头不是你们房的,可到底也算是老李家的人。婚事仓促,你也别太为难了,礼单上的物件,面上过得去就成。”老太太难得体谅了王氏一回,和和气气地道。   “老太太,礼单拟好,媳妇就让下人送给来给您过目。媳妇多嘴一句,这亲事,大哥大嫂可同意了?若是不愿的,媳妇这礼单拟了下来,这不是讨他们的嫌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二房的手伸到大房去了呢。”王氏状似顺从,实则试探地道。   “哼,这门亲是我订的,他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想要悔婚,门都没有。老二家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心回去拟单子去吧。”老太太很是不以为意地道。   “老太太这么说,媳妇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媳妇就先行回院子去了。”   “嗯,回去吧。”   从老太太院里出来后,王氏压着满腹的愤懑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子金秀脚步匆匆地回到自己院门口,一进院门就见留下来看院子的婢子满秋脸上带着焦虑在门口来回踱步。王氏眉头一紧,张嘴就要训斥,话还没出口就觉不对,一向稳重的满秋怎么会如此失了分寸,怕是遇上十分棘手的事儿了。王氏抿了抿唇,面上不显,朝她走去,王氏一进院门,满秋就看到了,见王氏回来,这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给王氏行了礼,站在门边为王氏打开门帘,王氏目不斜视地抬脚进了门。金秀与满秋打了个眼色,见满秋轻轻摇了摇头后跟着进了去,金秀心下了然,知道满秋有要事禀报,站在走廊守着没有进去。   “满秋,发生了何事,让你这么沉不住气?”见满秋进来递了茶,王氏有些脸色不好地道   “夫人,就在你刚走不久,灵秀姑娘院里的欢儿找来,说有事要找您。”满秋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禀报道。   “她可说了何事?”   “没有,知道您不在,她就回去了。就在方才,欢儿又来了,留下了这个。”满秋将贴身放好的纸条拿了出来,递到王氏手中。王氏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白的满秋。知道她定是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说来满秋识字还是自己闲来无事教会的。只是,现在不是训斥她的时候。展开纸条,寥寥几字,却让王氏怒火中烧。   “好你个老太太,居然,居然敢……!这是要毁了我的两个儿子啊!不,不行,满秋,让银春立刻去,去找老爷来。”王氏被灵秀递来的消息内容震得又怒又惊,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不多时,在前院与三弟商讨事宜的李禄全匆匆赶来。   “夫人,何事如此着急寻我来?”   “老爷,你看这个。”王氏忍着怒火,将纸条递给李禄全,道   “这是?!这消息你,你哪来的?可真?”李禄全一看完,几乎从椅子上跌下去。   “是灵秀让贴身的婢子递来的,灵秀在都尉府呆了许多年,定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是怕是真的。”   “老太太这是糊涂,当真糊涂了!在家里胡闹也就罢了,现在在外面这么动作一番,是要毁了自己的亲孙。居然去为他们捐官,荒唐!这要传了出去,一介书生不思圣贤书,好逸恶劳,买卖官爵。哼!可笑!这钱买来的虚职有何用,贻笑大方,自毁前程!老太太这无疑是要毁了我儿啊。这可真是我的亲娘!”李禄全气得脖子的青筋都凸显出来,低吼道。   “老爷,不是妾身多疑,而是容不得妾身不如此推测,咱老太太一介妇孺,大字都不识几个,县衙大门往哪开她怕是也不知晓的。何况买卖官爵,又不是市集上卖的猪肉,摆在明面上,给钱就能买到手的。就算老太太这手头上大把的真金白银也要知道往哪处使才能啊。咱家老太太您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除了进香,何曾踏出过大门一步,如何能知道这些?若是从前,老太太最能耐也就是在后院闹腾闹腾,显显威风,耍耍性子罢了,可这都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也碍不着谁。可眼下这事,能与官场沾点边儿的也就只有四弟而已。就是退一步说,这事怕是与四弟不无关系。老爷,我们房素来对四弟一家和气有加。自打四弟一家回来,吃穿用度无不精致,奴仆无不精心伺候。每月开销都越过了老太太院里的用度许多,先不提老太太发了话,我这当家的嫂子也是心疼四弟一家在外漂泊多年,顶着被其他房里的叔嫂的不满,说我大小眼。我也未减过他们院里的一分一厘。就是年关难过那阵,府里夫人姑娘,哥儿裁制新衣。府里各处哪家不是只做了三身衣裳,就是德丰,裕丰,诚丰与宝丰年假期间要去访友,都是我们妯娌自个儿拿出体己另外给他们添了一套新衣。四弟院里李宝瑜,李宝兆姐弟光是新衣就有十套,更别说首饰配件了。今年各院的份例缩减了不少,唯独四弟那儿不敢有所减免,就是怕他们心里膈应,生出什么误会。他们想吃想要的,从未推诿过。老爷,妾身这个管家嫂子也是多有偏颇。前段时间,四弟的宝贝疙瘩宝瑜闺女为了一个院子与毓熙闹得不可开交,两位都是娇娇客,事情确是宝瑜做的过了,妾身也是私心作祟,委屈了毓熙,为这事三弟妹没少说道妾身。若不是三弟妹心宽,妾身可就难了。老爷,想当初我刚进门,所闻说见都不似家里那般,内心忐忑,有些无所是从,只有遇上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四弟,才觉得有自在。这才让妾身安下心来,适应了。虽说后来四弟远赴他乡做师爷之流,当下觉得可惜之余,却是无不挂心。每有新奇事物总也记挂送去一份给四弟。老爷,是妾身太过多事,惹恼了四弟吗?四弟,要是四弟不喜,哪怕打骂妾身也行,为何,为何要如此毁我的两个儿啊?老爷,求求您,救救德丰与裕丰吧。”王氏越说越伤心,抬起泪眼迷蒙地望着李禄全。一双明眸因着泪水显得忧伤委屈,眼睛里充斥着祈求的眼神让李禄全愧疚不已之余,还有对四弟一家满满的怒火。   “谨欣,你这是做什么,德丰与裕丰不也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毁了前程。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掉金珠子。让人瞧了去,还不定怎笑话你呢。”李禄全叹了口气,唤出王氏的字,抬起手轻轻地抹去王氏的泪痕。   “老爷,你这是什么话。我这屋子除了你,谁敢踏进来。所以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我这幅丑样子除了你,谁也不让瞧。”王氏难得俏皮地调侃道。   毕竟王氏保养得当,三十来岁的年纪,肤若凝脂,白皙透亮比少女的肤色还好。虽说容貌中等,但胜在长了一双会说话眼睛。原本一身端庄的胭脂祥云暗纹褙子,由于方才情绪激动,一番动作下,领口被微微扯开一些,让王氏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慵懒韵味,被盯得不自在地她下颌内敛,不经意间把线条优美的雪白颈项暴露了李禄全面前。微合的双眼就着灯火缓缓将视线放到他身上又游离开来,好一个美目盼兮,流光潋滟。这让去岁年末到近期几乎没踏足后院的李禄全来说,无疑是太刺激了一点。只见他微微一愣,喉结上下滑动了几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咳,谨欣,天不早了,我们先歇了吧。”说着就上前握住王氏的手,往内室走去。   “嗯?老爷,您今晚不是说,要在外院与三弟……”王氏故作不解地看着李禄全,道。   “咳咳,商量得差不多了。歇下吧,明儿可有得忙了。”李禄全被王氏这么略带不解地眼神这么一看,更是急躁了,三步并作两步大步往里走。王氏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装作脚下踉跄,扑在了李禄全身上。李禄全顺势抱起王氏,大步跨进了内室。须臾间床幔摇曳,一室旖旎。   天光大亮,李禄全难得睡了个好觉。往身旁一瞧,空无一人。不由眉头紧蹙,坐起身来,伸手撩开床幔,见王氏并没有离开,只是穿戴整齐,坐在靠窗的梳妆桌前,对着妆镜发呆。李禄全原本心里的不快当即烟消云散了去。   “谨欣,怎不唤人进来伺候?”   “不是怕吵着老爷休息么。昨晚睡得可踏实?”王氏回过神,柔柔一笑,只是眼中带着几许郁郁之色,道。   “难得睡了个饱觉。怎的对着妆镜发呆?可是因德丰与裕丰的事烦忧?”   “老爷……”王氏欲语还休,低下了头,叹了口气便不再作声。   “谨欣,现在府里人多,这个府里还是你管家,虽说四弟多年漂泊在外,你这个做嫂子的心疼,多有关顾。但是,大哥,三弟也为这家付出不少,这般厚此薄彼,到底是有失公允,虽说大嫂,三弟媳都是良善心宽的,这日子久了可就难免会有不满。当初大家让你来管家,不就是看准你为人公正,不偏不倚么。这家该怎么管就怎么管,万事有我。至于昨晚说的那事,你就当作不知情,我会处理妥当的。”   “妾身听老爷的。”王氏见目的已达到,当即低眉顺眼地应道。   时候确实不早了,李禄全将早膳随便应付了过去,没让王氏出门送,脚底生风地阔步走出了后院。王氏站在原地看着李禄全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面,这才回了屋。屏退了婢子,一人坐在屋中,揉了揉有些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屋中雅致洁净的摆设格局,谁曾想过她王谨欣下嫁的人家,曾是家徒四壁的穷苦农家,婆母大字不识几个,撒泼打滚,市井泼妇都没她厉害,出身书本网的她,从爷爷那辈就没落了,七岁那年爹爹重病,娘万般无奈之下偷偷将她卖了来医治爹爹,可惜爹最终还是死了。娘带着弟弟生活不下去,没多久就改嫁了。那后爹没儿子,很稀罕弟弟,但是不待见她,去了几次后她就没再去过了。唯一觉得幸运的是被分到当家奶奶的院里当差。大奶奶赏罚分明,不会任意打骂婢子,只不喜下人多嘴。原本她只是没有资格在大奶奶面前伺候的小婢子,是大奶奶身边的贴身婢子被大老爷收了房。只记得当初大奶奶问她,若是以后大老爷要将她收了去,她可愿。她说不愿。大奶奶说,当主子多好,为何不愿。她说,宁做穷□□,不为富人妾。大奶奶当时盯着她许久,才说让她在房里伺候。在大奶奶的庇护下,她过得日子很好。吃穿用度可以说仅次于大奶奶的亲姑娘。只是渐渐长开了的她虽说在大奶奶身边的几个婢子中,容貌并不十分出众,何奈生了一双会说话似的漂亮眼睛。这就入了大老爷的眼,来大奶奶院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大奶奶何尝不知他的心思,却一直假装不知,暗中为她相看合适的对象。好容易看中一个,这才传来说话,就被大老爷命人乱棍打死。大奶奶只得仓促找了先前看过却不大满意地李禄全,不惜威逼利诱,让他辞去药铺的活计。三五天内将她配给了李禄全。出嫁前,大奶奶曾请来花巷里的教娘□□与她。让她把这些都记在脑子里做压箱底。当时她很是不解,这些勾人的下等手段为何会是压箱底。大奶奶当时看着她看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知道你出身门第不差,这些年在我的庇护下,倒是养娇了。谨欣,你知道什么是生活吗?当时的她不解地摇摇头。大奶奶摸了摸她的脸道:就是生下来活下去,人没了什么都没了。那些所谓的尊严身段,没有一碗热汤来得踏实,你瞧着那些妾个个搔首弄姿,低三下四很是低贱。可是,耐不住男人喜欢,你记住,在这个后院里,抓住了男人的身子不等于抓住了他的心。但是,抓住了他的身子,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你现在不懂,以后,或许就懂了。那时的她很是不解,凭着她在大奶奶身边这些年学的东西,在一个小小的农户家,统共才几个人,哪有理不好的道理。早些年她还是很自信的,丈夫对她体贴有加,儿子孝顺,可是这两年,出门应酬的大宴会小宴会不断,也曾在他身上多次闻到脂粉味,甚至好几次见他的腰间挂着不是出自她手的精致香包。对于这一切她一律假装不知,对他一如既往地用心伺候,可他来后院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的心是越来越凉。现在的她似乎有些懂得了大奶奶说那番话时的良苦用心了。   “夫人?夫人?”外面的响起了金秀的声音,打断了王氏的回忆。   “何事?”   “灵秀姑娘院里的欣儿送了香囊给您。”   “香囊?拿进来吧。”   “夫人,茶有些凉了,婢子去给您换盏热茶。”金秀将香囊递给王氏,摸了摸桌上凉了的茶盏,道。   “嗯,去吧。天暖了,一会让人将门上的锦帘撤了吧。”   “是。”   待金秀出去后,王氏才拿起香囊细瞧。这香囊很是眼熟,上面的针法花俏繁复,不是一般姑娘家会习的针法,对了,想起来了,老爷之前的腰间挂着的香囊跟这个很是相似。就连绣的花样都像。这灵秀为何要送这个给她?王氏捏了捏香囊,见里头的香料手感不对。寻来了剪子割开了个口子,果然见里头有张小布条,布条里的消息让她有些咂舌不已。这个叫悦奴的妇人可真是有本事,居然同为几个商户的外室,还光明正大地在屋里养着汉子。就是不知老爷知道了自己有这么多连襟兄能不能坐得住呢。只是灵秀帮了自己这么多,不知她要自己做什么。会是在这门亲事做手脚吗?不像,既然灵秀的消息如此灵通,这门亲事她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这让王氏很是不解,她究竟要什么?   ? ☆、吹皱一池春水 ?  春雨绵密,窗外的芭蕉叶被细密绵软的细雨沁得格外的翠绿欲滴。已是晌午时分,一改清早薄雾弥漫,阴云笼罩的沉闷景象。天依旧下着细密的雨,只是阳光刺破层层叠叠的云雾,透出光影,驱散了雾气,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一截白皙的手臂露出了窗外,掌心向上,定了定,就又收了回去。   站在窗边的金秀收回了手臂,用手帕擦去被雨打湿的手,这才将袖子撸了下来。抬眼见到屋中有些发蔫的水仙,眉头微蹙,走至放置水仙的三角高凳前,端了起来,转身递给身边的小婢子,让她拿去给打理花草的婢子处理。这才转身回到,在软榻上歪着看书的王氏身边。   “夫人,屋里光线不佳,莫要伤了眼,不如将软榻搬到窗户边上,那儿要亮堂些。”金秀摸了摸王氏手边矮茶几上的茶杯,温声道。   “移来移去麻烦得紧,我就是难得清静几日,瞎看看。这也没看出什么花儿来,三弟妹倒是日日抱着看,全是之乎者也,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罢了,放回书柜去吧。”王氏懒懒地侧了侧身,将书推了出去,金秀则眼明手快地伸手将书接到自己手里。   “夫人,满秋这走了一早上都还未回,要不要派人去看看?”金秀有些不放心地往门口望了望,道。   “急什么,该回来的时候她就回来了。”王氏早上起得早,这会子有些迷迷瞪瞪了,不以为意地道。   “夫人,方才四夫人派人来取冰丝绢,满秋没在,我让那婢子下午再来。您看?”   “上午怎么回,下午还怎么回。”   “夫人,这四夫人那儿这几天都空手而归,老太太那知道了可不妙。”   “知道就知道了吧,困了,我先眯会子,让下面的人机灵点儿,有事没事都别来扰我休息。”   “是。”金秀知道王氏有自己的打算,便不再劝,取来薄被子,细心地为王氏盖好。   雨馨院   小婢子空手而回,来到房中回复郑氏时,郑氏正板着个脸喝着冰糖燕窝。跪在地上的婢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回太太,去二夫人院里领东西的红妹回来了。”郑氏的贴身婢子瑶红进了屋,有些小心翼翼地道。   “嗯,让她进来回话。”郑氏放下手中的汤匙,道   “太,太太。”红妹一进门就跪在地上,有些颤抖地道。   “这怎么回事?东西呢?”郑氏见跪在地上的红妹两手空空,当即火了,猛拍了一下桌子,喝道。   “太太息,息怒,二夫人歇息了,管库房的满秋去了老太太那儿,二夫人的贴身婢子说,说让婢子下午再过去一趟。”红妹几乎脑袋贴着地板,颤颤巍巍地道。   “哼,下午再领不来东西,有你好受。下去!没用的东西!”郑氏一听,这才稍稍熄了火,不耐烦地挥手让她下去。   “还不下去!傻愣着作甚?”瑶红看着跪趴在地上没有动弹的红妹,真想一掌拍下去,若不是她是自己亲堂妹,真懒得管她,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有。眼瞅着郑氏都要发作了,还不知道溜之大吉,真是笨死了。   被瑶红这么一喝,红妹赶紧站了起来,退出了房间。瑶红也趁机溜之大吉。   “你,站起来。看看,这是什么?”郑氏让跪着的婢子站起来。指了指桌上的炖盅,道。   “回太太,这,这是厨房炖的冰糖燕窝。”   “你是当我瞎呢,还是糊弄我不识货?我要的是上品燕窝炖冰糖,你这是什么?!把我当乞丐打发呢!”   “太太,太太恕罪!”婢子‘扑通’跪了下来,不住地叩头,道   “恕罪?好!我让你恕罪,让你恕罪!”郑氏‘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抬起手,连续扇了那婢子好几个耳光,带着金镶玉的戒指在反手扇的时候,将婢子细嫩的脸划出好几道血口子。   “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啊!”那婢子不敢喊疼,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只得不断地求饶。郑氏正在气头上,哪里会饶过她,抬脚用力往那婢子心窝子就是一踹。婢子当即惨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   “来人!人都死哪去了!将这个晦气的东西给我拖下去!”发泄了怒气的郑氏,踢了踢昏了的婢子,见她这么不经踹,撇了撇嘴,转过身,往门外喊道。   “太太,喝口茶,消消气吧。为了下人气坏了太太金贵的身子,不值当。”瑶红适时地端着点心出现,一面软声地劝道。一面招来粗使婢子把生死不明的婢子抬出去。   “哼,这些欺主的玩意就是让人看着生气。”瑶红的话让郑氏听着,舒坦了不少。面上还是有些不逾,语气倒是松快了不少。   “是是是,一会子我将她打发出院子去,莫让太太看了生气。咱太太是什么身份,怎能受下人的委屈不是。太太,这是厨房刚送来的小点,看着挺精致的,您尝尝。”瑶红顺着郑氏的话,道。   “嗯,瞧着是怪好看的,尝尝吧。”   “吃着可好?”   “嗯,馅儿有些甜了。”   “太太,您吃着,婢子给你泡壶弄些的茶解解腻。”说着就端着茶盘出了房,外面呆着的小婢子,见瑶红一脸平静地走出了房门,这才松了口气。   “大宁,你可瞧见了阿莲被抬出来的时候,脸上好几道血口子呢,脸色白得跟张纸似的,太吓人了。”扫洒婢子小琴拉了拉身边叫大宁的婢子,有些惊魂未定地道。   “瞧着样子怕是伤的不轻,方才我可瞧见了太太下了死力气往阿莲心窝子里踹,皮外伤倒不要紧,内伤可就麻烦大了。小琴,记得三个月前马房里干活的那个同乡阿旺偷懒,将隔夜的泡水豆子倒给了马吃,结果马吃了拉稀拉得虚脱,差点没把三老爷摔死,气得三老爷踹了他一脚,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地呢。”   “都闲的发慌了?乱嚼什么舌根!”不知何时站在她俩身后的瑶红低声呵斥道。   “瑶红姐姐!”   “大宁,你去厨房找胡大娘拿点跌打药给阿莲揉揉。今儿你就先去照顾阿莲吧,瞧着她的脸色不大好。小琴,一会你去二夫人院里说一声,天雨路滑,咱院里的小婢子阿莲不下心摔着了,怕是有阵子不能当差,能否换了婢子暂时来当差。”瑶红吩咐道,处事圆滑一向是她的拿手活,当着主子的面,不求情说得过去,出了主子的视线还对手下置之不理,可就说不过去了,不能让手底下的人寒了心,否则你这个大丫鬟就难当了。   “瑶红姐姐,不请郎中来瞧瞧吗?”大宁一听,觉得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些不妥,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人命关天呢。   “主子不发话,我们做下人的那请得动郎中呢。现在太太心里还窝着火呢。你先去陪着阿莲,若真不好,我再去求太太请郎中吧。”瑶红略显犹豫,而后叹气地道。瞧着也是一副担心地模样,心里却压根就没有这个打算,这头主子刚拿婢子出了气,那头自个就巴巴地凑过去那婢子求情找郎中,这不是摆明打主子的脸么。这么吃力不讨好,惹祸上身的事,她才不干。   郑氏自是不知此时院子角落发生的事儿,皱着眉瞧着眼前这碟小点,统共才四五个,还不够塞牙的。郑氏嗜甜,除了瑶红这个在外地买来,一直跟着她到李府的贴身婢子,谁也不知。所以只要郑氏不顺心的时候,给她上点甜腻的点心,总能平息一些怒气。这也是瑶红能一直留在她身边甚至跟着她到李府而不被发卖的原因。按理说在平常人家,糖算不上金贵物,一般像郑氏这样年纪的人不该如黄口小儿一样嗜甜腻之物才是。   原本郑氏一开始并不姓郑,她是亲爹亡故不久,她娘带着她改嫁到后爹家里,这才改了郑姓。这后爹是杀猪的,喜欢会干力气活的男娃娃,对于白养活的她,很是苛刻。过年过节的糖果糕饼几乎没有她的份,就算娘偷偷避着人给她的,也会被后头出生的弟弟抢走。许是小时候的阴影,让她十分嗜甜。就连她不顾爹娘反对,一意孤行嫁去的前夫家里都是做甜食的。可惜,一年到头连铺子里最廉价的糖莲子也吃不上几回。唯一一次吃的最欢的就是生了宝瑜,那会子宝瑜不叫宝瑜,叫大丫。坐月子的时候,糖水鸡蛋可劲地吃,婆母就算不乐意也不敢找坐月子的她麻烦,怕落下病根还得闲养着她。后来前夫在看店的时候,两个顾客在买东西的时候起了争执,厮打在一块,伤及了他。原本只以为是小伤,怎知竟一病不起,没半个月就撒手人寰,留下她们娘俩。前夫是小儿子,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兄嫂为人还算和气,那姐姐自打她进门就没见过,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婆婆倒是顶厉害的人物,见她生了闺女心里本就不欢喜,这下小儿子死了,做媳妇的也没给自己的儿子留个后,就更是不待见她。什么脏活累活都指着她做。有一次她气不过,就把一锅熬好的麦芽糖沾着馒头全吃光了,气得婆婆背过了气去。原以为婆婆醒过来了会像往日那样抄起烧火棍追着自己打,怎料她竟是直接找媒婆要把自己许了出去。就在婆婆大张旗鼓要把自己嫁出去时,不知上哪玩的宝瑜带回了一个男子,就是李永全,宝兆的爹。他原是替同窗来寻人的,见一小丫头从屋里冲出来,抱着他的腿要他娶了自己的娘,若不是,娘就要被奶奶打死了。后来,他真拿出银两将自己买了回家。永全待她母女俩是极好的,就算生了宝兆,依旧宠溺着宝瑜。对宝瑜几乎是有求必应,有时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有些嫉妒他们父女俩如此要好了。自己比永全大几岁,又是二嫁之身,说话做事到底是没有底气的。在外面的时候倒还好,永全做师爷,衙役捕快都指着他吃饭呢,自然是对她毕恭毕敬,就算她是二嫁之身也不敢怠慢。现如今回了李府,永全怕她受委屈,有意隐瞒了她嫁过人的事儿。反而让她如鲠在喉,小心翼翼起来。这些日子可算是富贵逼人,奴婢成群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随之而来的不安也在渐渐扩大,很是患得患失,一会子怕哪天永全嫌弃自己年老色衰了,一会子又怕被老太太知道自己曾二嫁之身,一怒之下将她扫地出门,那她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就是有时候见院子里的那一个个花骨朵儿般年纪的婢子笑闹,她就觉得危机四伏,生怕那头永全看上其中一个顶替了自己的位置。今天被她踹的婢子就是其中一个让她觉得有危机感的,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单纯害羞,容易脸红,是男人都喜欢的模样。其实她出完气后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可一想起那婢子脸花了,少了一个肖想自家老爷的狐媚子,心情却是大好。心底升起的一些些内疚很快就被抛诸脑后。   这些日子她成天小心翼翼,敏感多疑,已经有些着了魔。她有意识地往某个方向改变自己,就连她嗜甜的习惯她都逼着自己改,因永全口味清淡,不大喜甜。甚至连着装都在悄然向着宝瑜模仿,因着宝瑜的着装多数是永全在打理。对于宝瑜,都有原本的宠爱转为讨好,因她是永全的心肝宝贝。   以前,她偶尔会因永全对宝瑜好得太过感到不妥,甚至因为他们太过亲密的互动隐隐觉得似乎不大对劲。但是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宝瑜才多大点人,又是永全护着长大的,爱屋及乌罢了。现在,她有些不大确定了,永全大多数时间都在前院歇着。就算到了后院,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宝瑜院子里呆着,只晚膳在她院子里用,然后回前院歇着,极少在她这里歇的,这让她很不安。好在最近听永全随口说了句,说宝瑜也到了要许人家的年纪了,准备给她说亲了。让她有了安慰自己的借口,女儿大了始终是要嫁人的,嫁出去就好了。就是听到女儿赌气说不嫁人,要嫁她就要嫁给爹爹这样糊涂的话,郑氏听到这样荒唐的话,心下虽然一惊,但是并没有纠正或是试探清楚女儿为何会说出这般话来。因为郑氏的不作为,听之任之,后面的事情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贵妾上门 ?  春寒料峭,管家的王氏身子乏力,精神不佳,连着半个月都称病在屋里歇着,除开备嫁的灵秀姑娘的陪嫁单子里的物件备齐与否,亲自盯着。家里一切事务都由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料理着。这十天半月都过去了,也不见王氏院子里传来身子好转的消息,四太太终是按捺不住,心思活泛了起来,哄得老太太应承将管家权交于她。可惜李老太太嘴上答应的爽快,却是心有余力不足。自从搬进这李府以来,这家便是王氏管着的,她自是做她的老祖宗,含饴弄孙,好不快活。先不说府里的管事婆子哪个不是看着王氏行事的。就是王氏病了,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可都是王氏一手教出来的,做事圆滑,处理起事务来都是干净利落的,愣是半点岔子都没出过,也寻不到错处捋了王氏的管家权。为此老太太寻思了好几宿都没睡好觉。一是答应了老四家的,若是不成,自己的面子过不去。二是老二家的管着家,吃穿不愁,但是谁也不嫌钱多。老四家的可说了,以后公中富余出来的钱,都拿来孝敬她这个长辈的。   这日早晨,老太太许是几天没睡好觉,脑袋有些昏沉,太阳穴突突地发胀。只要一想起待会来请安的老四家,就觉得头疼。不由地有些后悔答应给她管家权的事儿了。一想起这事儿,对着一桌平日里喜好的精美餐点,顿时没了食欲,草草喝了点粥就摆手让人撤了桌。老太太不爱喝茶又不喜喝白开水,婢子们一般端上来的都是调了蜜水或是调制过酸梅水一类的饮品。老太太心不在焉地喝着蜜水,门房那边就来了婆子,神色有些怪异地过来禀报。   “老太太,外面有个姑娘来访。”老张家的进来,皱着眉道。   “姑娘?哪家姑娘?不去老二家的那里,找我这来干甚?”老太太着实脑袋昏沉,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二夫人还病着呢,这位姑娘有些特殊,金秀拿不定主意,就让门房过来问问您的意思。”   “特殊?”   “她自称是栾家长子养在外面的妾室,如今已怀有栾家骨血,来请老太太做主。”   “荒唐,养在外面的,还能是妾室?那是见不得光的外室!她肚子里的能不能是栾家长子的种还不一定呢!好不容易将那贱丫头许出去了,还没出门子能就弄了这么个东西找上门来尽给我添堵。不见!让她从哪来滚哪去!”   “老太太,不妥,她是许县衙夫人的亲侄女。若是事情闹大了,吃亏的还是咱呢。”   “什,什么?这闹得是哪一出?”老太太着实有些吓了一跳,这姑娘的来头可不小啊。就是平时不出门的她都听说过呢,许县衙夫人没有女儿,特别疼爱做瓷器买卖的弟弟家的两个女儿,这几年走哪都带着呢。那两个姑娘叫什么来着,什么冰什么洁的。想起来了,姐姐是冰清,妹妹是玉洁。   “老太太,您看?”   “来的是哪个?”   “听房门说是刘家的二小姐。”   “人现在在何处?”   “让人在外院的大厅伺候着呢。”   “领到我这儿来吧。”   没一会子,老张家的把人领来了。只见不急不慢地跟在老张家的身后进了屋的姑娘年纪大约十六七,容色秀雅,身形苗条,披着织锦缎蜜色祥云披风下,一身浅绿轻薄纱衣长裙,走起路来微风轻扬显得格外飘逸脱俗。老太太一见,这刘玉洁长得还真有几分颜色。看个头,倒是比灵秀那贱丫头要高一些。不过好在这叫玉洁的姑娘,不如那灵秀长得精致。身子骨似乎不太好,瞧着脸上没什么血色,唇色淡淡的,不如灵秀健康红润。还有一点让老太太不满意的是如今春寒料峭,怀有身孕的她竟因爱俏穿那样轻薄的衣裙,让人觉得此女到底还是轻浮了些。   “玉洁见过老太太。”玉洁顶着李家老太太的审视,泰然自若地行礼,道   “玉洁姑娘,不知你求见老身,是为何事而来?”老太太方才才想起来,这刘玉洁怀上了栾家的骨血,应该找栾家才对,怎跑自己这来了。妾不为妻,僭越者斩。就连她这个老婆子都知道国法规定,饱读诗书的竟能不知?就算她今天在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也不可能母凭子贵,当上正头太太的。那她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呢?   “老太太,玉洁冒昧上门惊扰了老太太,只盼老太太莫要怪罪。玉洁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才贸然上门求助老太太的,还望老太太海涵。”刘玉洁一开口就将姿态放低,赔罪又赔罪地道。   “我老婆子没那杂七杂八的规矩。刘家姑娘有话就直说吧。”李老太太有些不悦地道,哼,进都进来了,还假惺惺左一个莫怪罪,又一个海涵的。最烦这种马后炮了。称呼直接由玉洁姑娘变成了刘家姑娘。   “老太太,玉洁知道贵府的灵秀姑娘与栾府的栾大爷结亲,不久便要完婚。实不相瞒玉洁如今是栾大爷的妾室,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栾大爷对玉洁有救命之恩,去岁中秋赏灯会,玉洁不慎落水,是栾大爷舍身相救,因着众目睽睽之下,栾大爷抱着玉洁上岸,有损玉洁的闺誉,栾大爷仁义,当众提出娶玉洁为妻。何奈造物弄人,栾家族谱有训,栾家子孙,世代不娶刘姓女为妻。刘姓妾室另置他处,不予进门。玉洁心知栾大爷是重诺之人,早在栾大爷救起玉洁那日早已芳心暗许,实不愿栾大爷为难,便自请为贵妾,住进了栾大爷近郊的别院。若是栾大爷还康健,玉洁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冒昧,在灵秀姑娘出嫁前来访,坏了规矩。只是现在栾大爷危在旦夕,怕是不能告知玉洁的事情,而玉洁又因着栾家祖训,入不了栾家门,这思前想后才出此下策登门拜访。灵秀姑娘进门后,以栾大爷现今的身子,子嗣怕是艰难。栾大爷对玉洁有恩,玉洁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求待孩子呱呱坠地,过继于灵秀姑娘膝下,还望老太太成全。”刘玉洁一点也不羞怯,大大方方地说着自己心悦李家的未来女婿,还要将自己肚子里怀的栾大爷唯一血脉过继给灵秀。这让老太太有种不小心吞了只苍蝇的恶心感。毕竟老话说的好,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可是,养着丈夫与别人生的野种,这算哪门子的防老。按老太太自己的想法,一想到一点没有老李家血脉的曾孙辈在自个眼前瞎晃悠,她就觉得恶心得紧。一点儿没顾及到,若是灵秀嫁过去,栾玶死了,灵秀好歹有个孩子傍身,不至于守着块木头神位,吃在念佛,孤独终老。   立在老太太身边的老张家的,半垂的眼眸,闪了一闪,心底想着这个刘玉洁着实厉害。想得通透,先不论她是不是自己说是妾而不是外室的真实性,就凭着她肚子里怀的很可能是孙女婿唯一血脉,她现在的处境就不妙。若是灵秀进了门,她怀孕的事情迟早都会被知晓。到时候,栾家定是会将她的生下的子嗣抱去给灵秀,毕竟她是正妻。看似结果都一样,但是被人抱走与自己主动提出,性质上就有了区别,自己主动提出,一是告诉当家人,自己是识时务之人,二是灵秀欠下她一个大恩情,处于愧疚,灵秀定然是做不出杜绝生母与幼子相见的事儿,这样一来二去,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的。你说这养着别人的孩子,那亲母还在身边,孩子大了是跟亲娘亲呢,还是跟嫡母亲亲。血浓于水不就凸显在这了吗。   亏得老太太是在农村长大,虽说糊涂又偏心眼。但是有一点就是注重老李家的血脉。说句简单粗暴的话,与老李家的子孙生下的才能算是老李家的后代,过继什么的,那都是瞎扯淡。老太太是绝不能同意的。所以今天这刘玉洁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玉洁姑娘,虽说现如今入了春,但春寒料峭,怀着身孕到底要注意些,冻着了可就麻烦了。”果然老太太一开口就岔了题,一点不为所动。   “谢,谢老太太关心,让老太太挂心了。只是玉洁自怀有身孕,总是又怕热又嗜酸。腌制青梅都离不了口了呢。”玉洁秀眉一皱,随即顺着老太太的话,道。心里暗忖,这老太太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呢,不接她的茬。   “哟,瞧我,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老张家的,赶紧给刘家姑娘,不,栾家姨娘看座。怀着身孕就站不好。”老太太像这才想起来似的,让老张家的给玉洁看座。   “玉洁谢谢老太太体恤。”   “栾家姨娘啊,我是过来人,这生了四个大胖小子呢,不过,老婆子农户出身,比不了你们这些娇养的姑娘,想我当年怀着老大的时候,七八个月了正好遇上农忙,每天起早摸黑地跟着孩子他爹下地,那日子……吧啦吧啦”一说起当年来,老太太那个精气神可足了,愣是让刘玉洁插不进一句话。刘玉洁脸都绿了,可又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摆谱,只得硬着头皮在老太太院儿里坐了一晌午听她口水横飞地话当年。   看着几乎落荒而逃的刘玉洁,老张家的嘴角微勾,转身回屋伺候老太太用膳去了。老太太叭叭叭地说了一晌午,心情舒爽不已,难得的多用了一碗饭。老张家的见状,特意泡了消食的山楂水给老太太喝。正喝着酸甜的山楂水的老太太,满足地舒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转头问:“老张家的,方才那玉洁姑娘,过来做什么的?”   “找老太太唠嗑来了。”   “哦,这孩子性子倒是不错,比宝瑜那丫头强,宝瑜一听我提当年,这屁股就跟长了角一下,坐都坐不住。咦,宝瑜怎么今儿没过来用膳?”老太太到这儿才想起宝瑜今天还没过来。   “四夫人身边的婢子来过了,说是带宝瑜姑娘出去上香。”   “这时候去上香?”   “听说四爷要给宝瑜相看了,四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便带着宝瑜去求个缘法。”   “哟,宝瑜也到了要相看的年纪了。不知道老四给她相看的哪家小伙子,以宝瑜那爆脾气,真是让人够头疼的。老四也是,这也太惯着了,这下好了,有的他发愁的时候。”老太太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要老张家的回答的意思。至于那个坐了一晌午的栾家姨娘所提到之事,早就被遗忘在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出阁 ?  栾家姨娘上门这件事,到了晚上,个个院子都传遍了。李毓熙已得到消息就赖在了灵秀的院子里。但凡有人上门就站在院门口,阴着张脸盯着。李毓熙泼辣性子,除了李宝瑜那丫头,谁也不敢去招惹。没两天,这看热闹找茬的,自然就消停了。   这一转眼,就到了灵秀出嫁的日子,出嫁单子,王氏也是这几天才拿过去给老太太瞧的。老太太粗略翻过,就算看过了。一是好面子,就是自己大字不识几个,也不想在儿媳妇面前露怯。二是这阵子躲着老四家的,在床上称病。开始是装病,这两日却是昏昏沉沉,不太起得来床。实在打不起精神来管都要嫁出去的人了,还有对于王氏,她还是有的是手段去拿捏,谅他也没胆子敢捣鬼。   灵秀也收到了出嫁单子,看似中规中矩。认真看却能看出王氏的用心。比如这凤头钗,掐丝镶宝石凤头钗和赤金凤头钗。一眼望去就觉得镶宝石的比较值钱。其实不是,越是花俏的款式越是容易过时,说的宝石,就是小米粒大小的宝石点缀在凤眼之上而已,加之分量也轻。赤金样式老,可是都是实打实的赤金用料。拿去当铺也好出手,价钱也高。单子上列的都是实用为主的东西。灵秀看过之后觉得王氏不愧是高门大户里培养的出来的,这手段杠杠的。先是借着老太太给自己儿子的事情挑起二叔对四叔一家的不满,而后称病,对老四家的院里要的东西推三阻四,让院子里的婆子在四婶院子附近叨念管家这好那好的,让四婶起了心思。求到老太太面前,按着老太太疼爱四叔,爱屋及乌的心理,绝对会答应下来的,可是,老太太能有多大的权,以往是二叔三叔敬着自己老娘,多要自家媳妇顺着,三叔的大女儿因着老太太,被迫为人妾。三叔打那以后就由着自家的小女儿行事泼辣,也不让老太太插手管。平日里也就让二婶去老太太那儿点个卯,也不让她久待。现在老太太行事糊涂,动了二叔家的两个宝贝儿子,二叔自是不再装糊涂了。早早与二婶提了醒,老太太要折腾就由着她在院子里使劲儿折腾,出了院子,一切都由着二婶理事,老太太半点沾不得。这样一来,老太太哪能探到什么消息,又怎么能找到由头撸了二婶的权。这下,被瞒在鼓里的老太太就慌了,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时间久了不就该病了么。到时候,就算有心想找出点差池来,也要老太太有那个精神头在不是。二婶特意推到出嫁前几天才拿出嫁单子给老太太,就是防止四婶在场,挑什么毛病,比如要求到库房看嫁妆,到时候就露陷了。现在老太太躲着四婶呢,怎么会让她在自己院子里呆着。这份嫁妆单子也算是安全到了灵秀的手了。再说老太太先前是装病,现在可真是病了。家里姑娘出嫁,四婶哪能端着个病容待客呢,那病自然而然就好了,那老话不说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四婶倒是个妙人。   出嫁前一晚,金氏出现了。拿这个小木盒子,坐在灵秀的内室,蜡烛都燃了三分一,愣是一句话没说。灵秀借着烛火,真真地看了金氏一遍,比起二婶,三婶。金氏着实是不懂打扮得紧。明明不到四十岁,却穿着老气横秋的暗金色福字印花褙子,显得人更加老气。面上褶子倒是不多,只是早年生孩子生的太勤了,亏了身子,脸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抓着帕子的手,早年干的活多,这么些年养着,虽说不上细嫩,但也说不上粗粝罢了。只见金氏微弯的背,对灵秀这般直盯盯地看着自己很是不自在。门外的婆子见时候真的不早了,出声提醒了几次,金氏才惊醒过来,有些慌张的将小木盒子推到灵秀面前,道:“里面有一对金镯子,是,是你爹在宝丰满周岁的时候给我打的。你戴着玩吧。镯子底下下有本小书,你,你待会看看吧。那什么天也不早了,你休息吧。若,若以后得了闲,就回来找毓熙她们玩儿。”说着,就红了一张脸站了起来,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地出了内室。   灵秀拿起盒子,将那对分量不轻的镯子摆在一旁,拿起那本小书,翻了几页,就兴趣缺缺地将书并着金镯子扔回盒子,打着呵欠,上床睡觉去了。   感觉才翻了个身的功夫,就被婢子叫了起来洗漱,坐在镜妆前迷迷糊糊任由请来的喜娘开脸上妆。还没来得及正眼看清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就被拉到桌前坐着,添妆的人都来了,齐夙秋来了,并着齐晨曦的添妆礼一块送来的。今儿的她一改往日轻松家常的服饰,穿着很是华贵,就连表情都很端庄严肃。只是眼下的红肿遮盖不住,透露了她的伤心。趁着其他人没来,齐夙秋紧紧地握住灵秀的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秀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我一直都喜欢他,从小就喜欢。秀儿,一定,一定要让他好起来。你,你不能就这么毁了自己的一生。要是,要是他真的好不了了,就把他的所有资产都收好。不要让他的心血旁落给那些吸血虫,污了他的名。好不好?”齐夙秋几乎半跪在灵秀面前,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道。   “好。”灵秀伸手托起齐夙秋的手肘,让她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吐出了一个好字。   没一会,李毓熙与李宝瑜也踏进了房门,这让灵秀有些意外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块了。果然,刚踏进门,李宝瑜就甩了李毓熙脸子看,李毓熙深深吸了口气,忍了忍,到底没有发出脾气来,拿出自己的添妆礼放到灵秀面前。李宝瑜也不是很情愿地拿出了添妆礼。因着李宝瑜的关系,屋里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屋外守着的喜娘见状,走了进来说了好些个吉祥话,缓和气氛,待姐妹几个脸色稍稍缓了过来。金氏,二婶,三婶以及四婶都依次来了,二婶,三婶还要在外面待客,没多停留。四婶有心要夺了二婶的管家权,自是不能多逗留,后脚就跟着出了门,盯着二婶去了。只留金氏一人,坐在一旁,好一会子,才喃喃地吐了句,那个盒子开了看没有。灵秀没出声,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金氏见了长舒了口气,又呆愣愣地过了好一会,才道:“灵秀,穿这身喜服真好看。比你大姐二姐都好看。”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闭上了嘴。不敢多说一个字。灵秀不置可否地瞥了一眼有些惴惴不安的金氏。没有开口,直到外面催了三次妆,喜娘这才进门让金氏给灵秀盖上红盖头。   一路吹吹打打,灵秀坐在轿子里头除了眼前一片火红,什么都看不到,索性眯着眼假寐。直到公鸡啼声将她吵醒,她才惊觉自己睡着了。被喜娘牵下花轿,一路进了栾府,拜完天地,礼成后,就被喜娘扶进了新房。直到深夜,才有婢子通报,摆上了迟来的晚膳。灵秀吃完,由着黄一给自己洗去脸上的妆后,才进净房清理好自己。这才上了床,一觉睡到天大亮。黄一才进来喊醒了她。   “姑娘,可醒了?”   “醒了,天已经这么亮了?”   “嗯,昨晚栾二夫人派人传话,这家里没长辈,除了他夫妻二人就没别的亲戚了,不用这么早起的。睡醒了就过去她用早膳熟悉熟悉就行了。”   “嗯,洗漱吧。”? ☆、栾家长辈齐上门 ?  二房的叔叔,栾宏是栾家是个幺子,说是俩叔侄,其实是俩舅甥。小时候栾玶老是生病,请了算命先生看,说栾玶起运不足,要借母家的人气,与栾家要叔侄相称,以示亲密,方可化解,所以栾玶这里只有叔侄,没有舅甥之称。栾宏虽说与栾玶叔侄相称,但年纪相差不太大,也就十岁左右。小舅一成亲,还没出俩月,栾家的老太爷大手一挥,就被分了家。栾宏是个硬气的,分了家第二天就找着牙人四处看院子。跑了半拉月也没相中合适的二进院子。巧的是栾玶那些日子也不太好熬,被老爷子逐出了门,而且还被族里除了名。这俩叔侄打小就一起厮混,交情匪浅。这下都落了难,干脆就搬到一处去过日子了。栾宏的妻子徐氏又是相熟的,徐氏的娘家姑姑就嫁给栾玶的大伯做正房太太。小时候经常有往来,也是知道徐氏是个和气的。就这么着,栾府才没个正经的长辈。徐氏早年生了两个儿子,过惯了自己做主的日子,也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儿媳顶着长辈的喜好过日子,早早就让他们分出去各家过各家的小日子去了。这两媳妇也是知道婆婆好的,三五天定是会抽空陪陪婆婆唠唠嗑。徐氏的小日子就别提多好了。   唯一觉得不省心的就是外院住的侄子,年纪老大了,也不成亲。成天东奔西跑,忙忙碌碌跟个陀螺似的转个没完没了。好容易从自家老爷那儿探到风声,说相中王家的一个小姑娘了,这没几天,又改成了李家的小姑娘,没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那头就说自家侄子在海上遇到了海盗,还受了重伤。好容易接回来了吧,出的气儿比进的气儿多,什么名医神医都摇头摆脑的,问不出个准话。病急乱投医,只得找人冲喜了。徐氏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她特地问了栾玶身边的人,知道他喜欢的是哪家姑娘,又了解到她家乌七八糟的,若是说在栾玶身体好的时候,她是如何都不能同意的,但是,作为冲喜新娘的话,就不一样了不是。若是栾玶好了,那两人又有情分在,定是能一起过日子的。若是栾玶不好了,在栾家生活怎么也比在李家生活要安生得多。而且,徐氏都想好了,若是她愿意为栾玶守节呢,就保她一生富足,待她年纪大了,就在族里找个小娃娃过继给她养着玩呗。若是不愿,徐氏就将栾玶三分一的家当作为她的嫁妆,让她另谋高就。带着这么丰厚嫁妆的年轻寡妇,要嫁还是很容易的。经过一番考虑,徐氏几次三番才说动了栾宏答应了此事。事不宜迟,徐氏找来了最好的媒婆,说合此事,没成想这才没两天呢,就有好消息传来了。着实让徐氏吓了一跳之余又觉得合乎情理。就凭李家那个老太太,说不准就是有个乞儿上门求娶那个叫灵秀的姑娘,她也能点头答应的。没了顾虑的徐氏就麻利地操办了起来,后院的东西该换的换,该撤的撤,着实让她忙碌了好些日子,就等着女主人入住了。   好容易把人接进了门,好久没操办事宜了的徐氏着实累得紧,吩咐婢子去灵秀的院子吩咐,不用早起,睡醒再聚聚,熟悉熟悉。给自己睡懒觉找个了由头。哪知道这天刚蒙蒙亮,门房就火急火燎地跑来禀报,栾家老宅子那些个难缠的长辈们来了个齐全,让下人请到议事厅了。徐氏眉头一拧,踹醒了身边还在呼呼大睡的老爷。   “怎,怎的啦?走水了?!”被突然踹了一脚的栾宏,一个鸽子打挺,站了起来,左盼右顾道。   “怎么了?老宅那边的人天还没亮呢,就堵到自家门口等着喝孙媳妇的茶了!”徐氏横了栾宏一眼,道。   “啊?”   “啊个屁!你们栾家的长辈随便一个抬出来都能压死我。我是惹不起了,你自个儿招呼去吧。”说完,被子一拉,继续睡觉去了。   “啊?!不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夫人。”   “屁话!我可跟你说啊,这媳妇是你侄子心尖上的人,我可花了不少力气才娶进门的,你要把她推出去了,出了什么事儿,你侄子一命呜呼,可就是你害的。”   “啥?夫人,大清早的说这些多不不吉利!”   “哼,大清早的,你们栾家老宅子那些个难缠的长辈们来了个齐全,就已经够晦气的了,我这些耍嘴皮的话,算得了什么。赶紧的麻溜的伺候那些祖宗去吧。别烦我睡觉,昨儿忙了一天,今儿骨头都快散架了!”   “是是是,我这就走。我的小祖宗喂。”   “去!你才小祖宗呢!”   栾宏也没回嘴,叹了口气,熟练地套上衣服,整理好了才出了外间让人端洗漱用具。收拾好后,就要抬脚出门,就见值夜的婢子桔梗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与蛋花粥进了门。   “老爷,夫人说老爷您的胃肠不大好,不能饿着,吩咐婢子简单弄些热食给您垫垫。”桔梗将早膳放到桌上,道。   “这老娘们就是多事,行了,摆上吧。”栾宏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知有多欢喜,四平八稳地坐在了桌旁,眉眼都快乐出朵花来了。   栾宏这头吃着热腾腾的早膳,那头天没亮就赶来的老夫人们喝着上好的龙井,吃着昨晚的喜饼点心,腻得最都发苦了。饿吧,吃这些又腻得慌,渴吧,再好的茶水,喝了一肚子的水,也不顶饿啊。这待了小半个时辰,屋里头的,基本都光顾过议事厅侧面的如厕用的暗房,还不止一次。瞧得栾二管家连连挑了几次眉毛,着实纳罕得紧。由于主子没发话,他这个做管家的可不是好茶好点的伺候着。早膳?呵,别逗了,这大清早的,主子都发话让昨晚做厨的师傅厨娘可晚一个时辰上工,他自个儿都是啃昨晚吃剩的馒头就着肉汤吃了几口就跑来的。要是去弄醒了他们,以后还想吃着点什么好的,做梦去吧。   “那个谁,就你,木头似的,去吩咐厨房弄点早膳给主子们用。一大早赶过来,就给主子用这些,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一个圆脸的婢子走了出来,斜了管家一眼,下巴抬得高高的,道。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栾二管家眼角一抽,摆出一副和善的脸,道   “莲雾。”   “莲雾姑娘,不是老头没眼力劲儿,这昨晚咱家夫人发了话,厨房今儿晚一个时辰上工。厨房现如今连个烧火丫鬟都没有,如何做得出早膳?”栾二苦笑地道。   “什么?!哼,那你去,上酒楼订一桌席面送这儿来。”   “上哪家酒楼?”   “离着最近的,不有栾家的客云来么,就那儿吧。”   “莲雾姑娘,屋里的主子多,订个五十五两的席面如何?”   “甚好,你去吧。”说完,转身就要回去。被栾二拦住了。   “莲雾姑娘,请留步。今儿账房没人当值。”   “那又如何?”   “栾家商行不予赊欠,就是我家主子去,都得真金白银付账呢。”   “什么?”   “莲雾姑娘受累,还请进去跟老太太们拿来银钱,老头好快去订席面。饿着老太太们那就不好了。”   “……”莲雾脸色登时发青,有些僵硬地往屋里走。这进去跟老太太要银钱,不比杀了她还要来得痛快。这次想跟老太太卖个好,结果捅了马蜂窝。   过了好一会子,一个年纪稍长的年轻婢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莲雾。   “栾管家,我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婢子莲心。我这个妹子,打小就在院子里长大,是个浑人,忒大个人了,还分不清银钱斗数,让管家笑话了。这是八两,劳烦栾管家跑一趟,要个六两八钱的八碗八席面。我家老太太最近胃口不大好,还请另叫一份白粥配芽菜。剩下的碎银子,给管家买酒吃。辛苦管家跑一趟了。”   “不敢不敢。莲心姑娘稍等,老头这就让人去订席面。”栾二接过银钱,很是和善地道。   看着栾管家走出了垂花门的莲心,左右扫了一眼,见暂时无人注意这边。立即收起了方才温柔的面孔。一把将莲雾扯到不显眼的角落,利落地撸起右手的袖子,左手叉腰,右手啪得一声,甩了莲雾一嘴巴子。莲雾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鞋尖。莲心见状,冷哼了一声。   “你个浪蹄子,怎么的,在我手下做事不快活,想越过我去,在老太太面前露脸,好给你铺路去做姨太太。哼!没脸没皮的浪货!没有脑子就算了,还瞎么?!坐了一早上,你见哪个太太张了这个嘴。你要死就去死,就别连累我!今儿这账,你给我记牢了。我一定会跟你好好算的。现在跟我回去老老实实地呆着!”   “对不起,莲心姐姐。我,我不敢了。”莲雾藏在袖子的手紧了紧,略带颤音地道。   “哼!收起你的小把戏,这套在我这儿不好使!慢着,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莲心皱着眉,道。   “嗯?”莲雾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见莲心目光定在身旁的柱子上,不说话。莲雾虽然做事莽撞,但在大院子里长大的,眼力见还是有的。咬了咬牙,侧着脸硬生生地撞了上去。当即撞肿了一大块。   “哟,莲雾,怎么这么不小心。脸都肿了呢,女孩子家家的,可得仔细自个儿的脸呢。”见着仗着自己长着一副老太太们都喜欢的一脸喜气的圆脸,对自己不怎么恭敬的莲雾,现如今肿的跟猪头似的,莲心整个人都觉得舒畅了不少。拍了拍自己有些皱的袖子,一副幸灾乐祸地模样,道。   这话刚落音,不远处就有小厮领着栾宏,大步走来。莲心脸色一变,深吸了口气,立马摆出一副温柔的面孔,身子有意遮挡住莲雾,向栾家的主子行礼。   “你们是哪家伺候的婢子?瞧着面生呢?”栾宏一见,走着路,冷不丁角落走出两婢子,心里就不大得劲,一个遮遮掩掩,一个躲躲藏藏的,瞧着就不是个好的。嘴巴一抿,沉声道。   “回四爷的话,婢子莲心,是正方老太太房里伺候的。”莲心见此,知道四爷没有听见自己方才说的话,微微颔首,微笑道。   “嗯,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内宅,来往男子多,你们还是莫要乱走给我惹麻烦。赶紧回去伺候你家主子。”栾宏从小练舞,耳聪目明,方才她们的对话的声音虽小,但是只言片语还是落进了他的耳朵,原本他完全可以不理会她们的,只是实在不喜这两个婢子,要是万一与自己宅子里的小厮牵扯不清,麻烦的还是自己。于是栾宏板着脸,如是说道。   “是,婢子们这就回去。”莲心脸色微僵,低头应道。   栾宏连眼尾都没扫她一下,双手往背后一搭,阔步往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   栾宏进屋一抬头,好家伙,来的可真齐全。嫡母,三个嫂子哥哥,还有二房的叔母以及二房的两位哥哥嫂子,三房的叔母以及一个嫂子。   嫡母,顾名思义栾宏是姨娘生的,是栾太爷老当益壮的劳动成果。可惜了,生母命薄,生完他后,刚出月子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老太爷就放到老妻周氏房里养着,周氏哪里欢喜的起来,自己都有孙辈了,老家伙还给她整这么一出。老的她奈何不了,小的她还整不了么。从小就不知道往他头上扣了多少屎盆子,什么乌七八糟的事都往他身上扯。好在一满七岁,栾宏就被老太爷安排到了外院自己住,一年到头也没见她几次,这才没长歪了。至于名义上的那几个嫂子哥哥,都随了嫡母周氏,欺软怕硬,见缝插针的财迷。嫡母周氏是个填房,前头那个是望族正经儿的大小姐,与栾家是联姻婚姻。只是进门三四年,无所出,最后宁愿自请下了堂,也不愿庶子先出,贻笑大方,抬着自己的嫁妆回了娘家,转过天来就去尼姑庵做了姑子。族里的但凡有点气性的姑娘都不愿去做这个填房。周氏是没落旁支的姑娘,穷怕了,一听有这种好事,自是一百个愿意。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填房周氏刚进门第一年,周氏族里的尼姑庵就送来一名女婴,就是栾玶的娘,原是周氏剃度之后两个月发现怀有身孕。又不愿再还俗。生下来后满了月就送回栾府养育。着实让填房的小周氏没脸,好几天不敢出门。好在进门第二年就接连给老太爷生了三个儿子,从此自然是母凭子贵。只是做姑娘时,实在是穷疯了,落下来一个财迷的毛病。加之说是说旁支的姑娘,但是自小在市井长大,很多乌七八糟的毛病也学了个全。年轻的时候,老太爷看在她生养了三个儿子的面上,能忍就忍了。后来见三个儿子居然都成了她那样的德性,也就心灰意冷,几乎不踏足后院。直到同僚在自己四十生辰送了个江南的艺坊□□的瘦马,借着酒意收了房,原想只是个玩意,不想还真有手段,勾了几次进她的院儿,这还怀上了。可惜命薄,生了个儿子没几天就香消玉殒。老太爷自己也不会带孩子,权衡之下就放到周氏房里且养着。没曾想那周氏心眼比针眼小,可劲儿折腾才几月大的婴孩,好在乳娘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机警得很,这才没被周氏折腾没了。暗中也让人仔细照料着,表面上,他对这个庶子爱答不理的,实际上着实花了不少心血去培养。只是他房里的那三个不成器的嫡子着实被养坏了,庶子的妻子是自己千挑万选的,不想让栾宏重蹈自己的覆辙,便早早地就将他分了出去。让这小两口子好好过自个儿的日子。栾宏自打被接到外院之后就知道老头对自己的用心良苦,只是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在外人面前,栾宏就是个爱跟老头作对的叛逆小子。要他念书,就去学武,要他做官,他就从商,气的老头上串下跳,不再搭理他。实际上都是两父子商量好的事儿。   自己的三个兄长,可真是奇葩,一个个大男人却是小气巴巴的,简直是市井妇人一般的角色。贪小便宜,连吃带拿,蹭吃蹭喝,简直就是葛朗台一样的人物。   大哥栾辉,好色却不舍得花钱,经常进出花巷蹭玩蹭吃。做过最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就是碰上一个熟人包花巷姑娘过夜,酒席都散了,他愣是在人房门口等到下半夜,熟人睡下了,摸进房里去,叫醒那人,说包过夜,上半夜折腾,下半夜就让姑娘睡着,太不划算了,下半夜就让那姑娘陪他,这样钱才不白花。说着就光着屁股把熟人往外拱,气得那熟人,一脚把他踹下床。   二哥栾腾,是个戏迷,进梨园就跟回他家一样。各家名气大盛的台柱子,都是栾腾的心肝宝贝。不但给他置办宅子,置办行头,一切与戏有关的,一掷千金在所不惜。只是,怎么说呢,见一个爱一个。今儿哪里来了个戏班子,这一听,喜欢上了,那之前住在那里的台柱子就得挪窝了,而且是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只要栾腾掏钱买的,就是一张纸都不能带走。   三哥栾裕,什么都不怕,就怕花钱。很不得一个字儿掰成两半花。最大的爱好就是数钱。听说成亲那晚,一个晚上都呆在库房没出来。跟自个儿媳妇都较真得紧,从未听说过跟自己媳妇同房还要收钱的。栾裕就是一奇葩,新婚夜让自己的妻子写借据,□□一晚四两。三嫂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就一脚将栾裕踹了出院子。栾裕因为少了一个赚钱的进项,郁郁不欢了好几天。   三位大嫂中除了三嫂外,都是不简单的人物。   大嫂祁氏,望族中的望族,她的姐姐是太妃,唯一一个没有子嗣却能在宫中颐养天年的太妃。妹妹的嫡女是如日中天的皇贵妃。按道理来说怎么也不能嫁到栾辉这无官无爵的白身。只因为祁氏是二嫁之身,前头嫁的人家可也是有名望的太尉府的二老爷,齐夙秋的二叔。齐珩是个大才子,新婚不到一个月,不顾天雨路滑硬是要上山采风,结果从山上摔了下来,半身不遂。祁氏表面上守了三年活寡,实际上早就与栾辉暗通曲款,以至于珠胎暗结无法久瞒之下才与齐珩和离,匆匆嫁给了栾辉。这对夫妻可算是志趣相投,栾辉成日往花巷里转悠,祁氏三五不时借着上街散心的由头包起清俊貌美的小倌儿游山玩水,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二嫂陈氏是城西最大的梨园东家的女儿,打小就在戏园子里长大,偷偷学过一段时间的戏,有那么点功底。只因为是女儿身不能入这个行当,每每一开嗓就被各种嘲笑,导致性格有些刻薄。嫁给栾腾也是因为被自家的爹气狠了,跑到台上委婉凄美地唱了那么一嗓子,就被栾腾听着了。稀奇得很的栾腾就这么上门将陈氏娶了回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让她扮上在院子里唱上几段。有句话叫入戏太深,说的就是陈氏,她整一个人生就是以演戏为乐,平日里在家今儿是杨贵妃范儿,明儿就敢是穆桂英性子,难捉摸得紧。一双子女也给她多变幻的性子弄得有苦难言。   三嫂龚氏,武官之女,不拘小节,性格豪爽。因练得一身好武艺,早年又随父上过战场,还立了不少军功。虽没有官身,但是在军营也是颇有威信。可惜的是都二十了,也无人敢娶。都快愁坏了龚老将军,栾老太爷与龚老将军有几分交情,推杯换盏之下,道出结亲之意,而且将栾裕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龚老将军嫁女心切,稍稍一想,什么都不怕,就怕花钱,那就是说不可能纳妾,光这一条就足够了。当即定下了这门亲。   现在的形势有些诡异,照理来说盯着栾玶身后的家产的只会是小周氏与三个亲儿子。三个嫂子个个都是富得流油的金主,大清早的来凑什么热闹?知道自家丈夫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还放出来祸害人,真是缺了八辈子的大德!? ☆、栾家长辈齐上门2 ?  “哟,这都日上三竿了,咱们的四爷真是好睡性,睡得可好啊。”周氏正因莫名其妙的出了银子心疼着呢,正憋着劲儿要找人撒气儿,栾宏这个罪魁祸首就出现了。周氏冷冷一笑,道。   “老四给嫡母请安,给两位叔母请安,给各位哥哥嫂嫂请安了。”栾宏微笑着跟在场的长辈请安,而后才转过身来,看向周氏,说道:“母亲,今儿是吹得什么风,把您给捎来了?方才门房来报,我还以为自个儿还在那儿做着梦呢。”   “老四,你家那位娇娇女这会子还在被窝里睡着大觉的吧。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婢,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有贵客到,也不知道要伺候着,个个还在被窝里拱着,真是睡得比猪多,干的比狗少,养得一身贱肉也值不了几个子儿。这不是瞎胡闹吗!”三哥栾裕最心疼钱,特别是方才莲心告诉他,弟妹让那些奴仆今儿延迟一个时辰才干活。这还得了,不干足活还要付足工钱,这不是糟践钱吗!一听他就急了。见到栾宏就是一顿骂。   “三哥,此话差矣。昨儿玶儿大婚,内子前院儿后院儿厨房客房每一处都得仔细看着,生怕出了岔子下了玶儿的面儿。内子推己及人,知道厨房账房的下人最是劳累,这才吩咐他们晚些上工。”栾宏也不恼,很是耐心地解释道。   “听四弟的意思,是埋怨咱们没有过来帮衬,让弟妹累着了是吗?”二嫂陈氏吊着个嗓子尖细地声音赶着栾宏的话音出声道。   陈氏一开口,在座的众人几乎都打了个激灵,这声儿就跟鬼掐脖子了似的,太刺激人的耳朵了。就连栾腾都蹙眉横瞪了陈氏一眼,只是陈氏似乎一无所觉,正得意地抬起下巴接受大家的注目。   “二嫂,这是哪里的话。这都分家出去的人,自家的事儿还要劳烦各位嫂嫂操心烦忧。这不成小弟的罪过了。只是小弟这里庭浅院窄的,这平日里这些个奴仆也尽是够用,只玶儿这婚姻大事,内子不想因玶儿躺在床上就草草了事,所以尽力安排完善,莫让人落了口舌。这不,奴仆就显得不够用了,临时买又怕出什么岔子,就让家里的仆婢能多做点是一点。好在昨儿总算完事了,这阵子也着实累狠了家中这些个奴仆,内子也就趁着喜事的由头,让他们多休息一个时辰。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栾宏尽力的解释,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这般谦恭着实让人找不到由头来发难。   “我说老四,这都说了半天话了,也不知道让人去请侄媳来见,这是怎么个道理?”大哥栾辉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摸了摸自己无须的下巴,道。   摸着新得的波斯品种小猫的祁氏见状,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角。摸着小猫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手上戴着金凤尾镶玛瑙戒指无意间刮疼了小猫,小猫吃了疼,踩着祁氏的手背跳了出去。祁氏打小娇生惯养,一身的娇肉,虽然小猫的爪子都是精心修剪过的,到底还是蹭红了祁氏的手背。   “畜生就是畜生,真是养不熟,好吃好喝伺候着,什么人都敢招惹。真是白养活了。白湖,一会子带去卖了,省得看着碍人眼。”祁氏轻蹙着一对精心描画的秀眉,一语双关地道。   栾宏这话还没说呢,祁氏就被自家带来的猫挠了,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栾辉脸都绿了,半天哼唧不出一词儿来。祁氏早年虽然喜欢包起小倌儿到处游玩儿,但是十分有分寸。而且前年儿媳给她添了个小金孙,好玩得紧,一门心思都在小金孙身上。不似栾辉都当爷爷的人了,还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上凑。而且哪个男人不好荤腥,而且就栾辉这岁数也玩不了几年了,所以只要不强买强卖,不伤天害理,有悖纲常,祁氏都由着他折腾。但是,就冲着他刚才说出的一番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祁氏刚才那些话就是在警告栾辉,有她在,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仔细自己的皮。栾辉一下就泄了气,不敢招惹祁氏。   “我说老大家的,这带毛的畜生你还是少碰的好,养得这么精细,吃得那样的讲究,一天的花销都快赶上买一个婢子的银子了。养大了,皮又不能穿暖,肉又不能卖钱。就是个烧钱的畜生,白费了劲儿。还不如养猪养鸭,又能吃肉又能卖钱。”作为婆母的周氏早就看不惯祁氏这样糟践钱了,只是人身份在那压着,轻易不敢多喙咀于她。只是方才她见祁氏说了句话后,大儿子一下泄了气似的,一言不发,多少也听出了点门道,护儿心切的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方才许是没留意,这会子一下子没了声音,没准一会子就回过味来了,到时候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都说不清了,张口就将话题往那猫身上引。   “谁说不是呢,这小畜生就是养不熟,成天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它,好吃好喝地待着它,它还时不常地跑到外面去偷荤腥味儿,真真是气煞人。这倒提醒我了,白湖,过几日再卖,一会子找个熟手的阉人,将它先阉割了,省得日后到了买家那儿惹了祸,还坏了我名头。”祁氏将手搭在随身婢子白湖的手上,由着她给自己搽着舒痕膏,语气懒懒地道。   这话一出,栾辉脸色更差了。想着自己行动这么隐蔽,都没有逃过祁氏的眼线。而祁氏随意扫了他一眼,眼底尽是嘲弄戏谑。真是光长年岁,不长脑子的老东西,他自以为的隐秘,不就是找仆人替代自己在书房休憩,拿几两银子贿赂门房晚上给他开后门溜出去寻花问柳,大清早再偷偷地溜回书房。简直笑掉人大牙,就连六岁孩童都不用了的伎俩,他不但用上了,还奇思妙想的以为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真是不知道说他蠢呢,还是蠢呢。   “咳,这是什么玩意!”呷了口茶的周氏一听,被祁氏说的话吓了一跳,这怎么没完了还。嘴里的茶还没咽下就灵机一动,故作轻呛了一声,道。   “回老夫人,这是管家让人端来的上好的雨前龙井呢。”莲心闻弦知意,上前道。   “混账玩意!茶水都凉了,就这么想害死我!”说着周氏就将茶杯往栾宏的脚下一摔,气哼哼地道。   “儿子不敢。”栾宏深深一躬,诚惶诚恐地道。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老身要见自己的外孙,你说怕玶儿血肉模糊,惊着老身。这大半年过去了吧,你又说,玶儿病重,怕过了病气给老身。让你大哥们去,你有诸多借口,百般阻挠,不给我们来见。今儿一众长辈都在这儿,想见见外孙媳妇,你又推三阻四的。怎的,你这心里有鬼,还是早已将玶儿害死了,在这故弄玄虚是相中了玶儿身后的家财,想一手把持住他的身家性命,对外宣传他病重,代管他的家财,暗地里琼吞虎咽早已将他的一切占为己有。是不是!”周氏盯着栾宏的头顶,呵斥道。   “儿子惶恐!母亲请息怒!”栾宏一脸不赞同地作揖道。   “我说四弟,你有话就直说,不要这么一脸的委屈样。你二位叔母今天都在这儿,若有委屈,道来便是,二位叔母定是能为你张目的。你这么一直委屈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子呢。”二哥栾腾貌似公道地说道。   谁人不知两位叔叔靠着栾府吃饭的,说什么两位叔母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子讨公道,简直是天方夜谭,呵呵,真把人当傻子耍了。   “小弟不敢。”栾宏不上钩,依旧是一副‘我很谦恭’的模样,不卑不亢地站在厅中央。   “不敢,不敢,你究竟不敢什么?是不敢说,还是不敢有委屈!哼,栾老四,瞧不出来这几日不见,你倒是长能耐了还!”二哥栾腾有些气急败坏,瞧着这时辰,再耽误下去,就赶不上去熙园听佳宝的戏了。佳宝戏唱得好,人也妖媚,就是性子差了些,火爆性子。要是没去给他捧场,一准耳朵要被他揪下来。一想到佳宝生气了的模样,栾腾心都揪了起来,耳朵还没被揪呢,都开始发麻了。   “小弟不敢。”   “你!”栾腾简直被他的弄得烦躁了。眼见这么耗下去也弄不出点子丑寅卯来,当下抄起随身带着的马鞭,跨出了议事厅,对门外候着的自己的小厮说道:“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一会夫人出来了,你送夫人去坐老夫人那辆马车回去。现在去吩咐马夫赶车到东市的熙园门口候着。”说完就甩着马鞭快步出了栾宅大门。   大家都对栾腾的甩鞭而去习以为常,就连二嫂陈氏都见怪不怪了。栾腾新看上熙园的戏子,栾家上下谁人不知,正是稀罕得紧的时候,要是强行拘着,惹恼了他,指不定犯起什么浑来,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个儿,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也不会去沾惹。陈氏吃过这方面的亏,更是明哲保身。只是那个熙园的小戏子确实有几分手段,听说那戏子可不是什么台柱子,是个二角儿。仗着有副好嗓子,眼睛都不带直着看人的,脾气大着呢。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偏偏还入了栾腾的眼了。这几个月陈氏冷眼瞧着,自个儿的丈夫就是个贱骨头,三天两头被气回家来上串下跳,扬言要赶他出自己的私宅,转过天儿来,又颠颠儿地带着稀罕物件儿往私宅跑。俩人又腻腻歪歪跟糖黏豆一般,同吃同住,恨不得变成一个人似的。如今官府明令禁止官员狎妓,不知何时在文人骚客间竟兴起一股亵玩小倌儿,豢养戏子。朝中官员,豪商富户竞相跟风。一时间柳巷大小倌儿院门前,车水马龙,客似云来。梨园里的旦角炙手可热,戏园子里几乎场场爆满。以往深恶痛绝自家丈夫出入风月场所的夫人们,这会子可就淡定了。为嘛,男人能生儿育女?不能吧。能被纳为妾室?不能吧。这不就得了。何况,这小倌儿,最是宠爱也不过两三年的功夫,过了十六七,身子骨长开了,胡子拉碴的,哪个大老爷们受得了。再说了,都说这□□无情,戏子无义。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就那小戏子的性子,怎么折腾也被看做是闹小脾气,增进感情的小情趣。若是时间一长,那位自小就锦衣玉食,奴仆前呼后拥的主儿,能受这气?所以说陈氏淡定得很。   “这败家玩意儿,定是又去捧那小贱坯子的戏了。大把大把银子往一个假娘们身上撒,就是长得跟仙女儿下凡又如何,屁都蹦不出一个来。图个什么玩意儿!不是我说,老二家的,自家的男人十天半月也不踏进你院儿,成天往别的男人屋里钻,也不知道花点心思守住自己的男人。你说除了成天抱着乱七八糟的话本咿咿呀呀满院子乱嚎叫,还能干点啥呢?想想都为你臊得慌。”周老太见二儿子甩着马鞭就出了门,好一会子都没进来。就知道他撂挑子,溜之大吉了。气哼哼地揪着陈氏一顿乱攀咬来出自己的闷气儿。   “婆母教训,媳妇不敢有异。只是现如今男风盛行,但凡有点儿身份的人,若身旁没个妖媚戏子,秀美小倌儿的,您说,这丢脸的只我家老爷一人也罢。一笔写不出一个栾字,别人一张嘴说的可是栾家没本事,连个戏子,小倌儿都瞧不上,不愿委身依附。这不是平白给人增添茶余谈资,不知婆母可以为然?”陈氏自是不会任由周老太撒气儿,一勾唇,话就淌了出来。   陈氏这话一出,气得周老太肝都疼,半天说不出个话来了。   “我说,今儿来是干啥来的来的了。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弄糊涂了。”栾辉一宿没睡,天没亮就到了这地儿,除了茶水,什么都没下肚。一趟趟的尽上净房,饿的腿都软了,这叨叨来叨叨去,都是些自家乌七八糟的事儿。听得不耐烦了,开口道。   “都这时辰了,白湖,咱也回了吧。”祁氏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灰尘,道。   “是。”白湖轻声应道。   “这,夫人,怎么就回了呢?”   “乏了。”祁氏凉凉地答道。转过身向周氏行了拜礼,道:“婆母,媳妇乏了,先行打道回府。”   “大嫂,一道走吧。”陈氏站了起来,朝周氏匆匆一拜,不等周氏开口,就跟着祁氏走了。   “栾裕,家里炖了酱猪肘子,早点回来,还能喝上点汤。”龚氏这一个个都走了,没戏可看,朝连连打呵欠的栾裕说完,领着婢子转身就出了门。   “哎,喝什么汤,我要吃肉!等等我。阿敏,哎,等等。”栾裕打了个激灵,一回过味来,龚氏已经走了许远了,赶紧站起来追随其后。   “哎,这一个个都走了算什么事儿啊!母亲,要不咱也回了吧。”   “回什么回,这外孙媳妇都没见着,怎么回去像什么话!”周氏搬了两个弟媳来压场子,谁知却是叫她们看了笑话,心里堵得很呢!   “哼,老四现在骨头硬着呢,想见他宅子里的人,比上蜀道还难呢!算了,儿子先行回府了。”说着朝如老生入定般在厅中站着的栾宏狠狠刮了一眼,道。   “罢了罢了,回吧回吧。”周氏也是饿得受不了了,顺坡下驴,搭上莲心的手,站了起来,招呼两位弟妹打道回府,眼尾都不扫栾宏一下,道。   栾宏看着一干人等大摇大摆地闯进来,摆足了一长辈的谱,原想着怕是要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方可解围。哪知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草草了事,这让吃饱了喝足了准备开战的栾宏有些郁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果然是没错的。? ☆、栾宏一家 ?  栾宏正在前院儿与那些长辈们周旋的时候,徐氏正喜笑颜开地接过灵秀端来的茶。   “哎呀,昨儿忙得人仰马翻的,只匆匆瞧了一眼,今儿细瞧着,这小模样真水灵。怪不得玶儿心里心心念念就想着要把你娶回家。”徐氏将作为长辈,自然是回了新媳妇一封大红封。见灵秀将手中的红封递给自己的贴身婢子后,便站了起来顺势牵了灵秀的手,灵秀就势站了起来。   “叔母过奖了。”   “好孩子,委屈你了。来来来,坐下,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叔母让家里的厨娘把拿手的早点都做了一份,你先将就着吃些,一会儿让婢子去抄录一份你喜爱吃的菜单给厨娘,让她每天变着花样给你做。”   “李氏谢过叔母。只是我对吃食不挑剔,没什么爱吃不爱吃的,叔母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好孩子,过了门,这栾家就是自己的家。你过来的时候是不是看见西院儿跟东院中间有道月亮门,两边都还有影壁?”徐氏示意自家的婢子桔梗端着小木箱子过来。   “是呢,觉得有些新奇。”灵秀点点头,道。   “说是说我们两家住在一处,实际上这是两个相邻的院子打通成一处的。西院其实就是玶儿的宅子。有自个儿的正门的,只是当时玶儿还小,只顾着生意上的事儿,家里的事儿都扔在一边儿,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有一日听你叔叔说,大半夜的,玶儿拿着包袱就过来这边讨热水沐浴。我这一听,心都快气炸了。这满屋子的奴仆都是死绝了吗,连主子回来沐浴,还得跑到我这边儿讨热水。白养活了这么多奴仆,欺主年少,家里又没个震慑的主儿,这可要不得。叔母便厚颜揽了玶儿那院儿的管家权。为了方便,这才让人将两家的围墙上打通一个月亮门,方便叔母进出两个宅院。现在可好了,玶儿的后院有了女主人,这往后,我这个叔母终于可以轻省好些事儿了。这里面都是玶儿院里的账目与家奴名册,还有各院的钥匙一应都交于你了。”徐氏将箱子往灵秀身前一推,乐呵呵地道。   “叔母,侄媳这才进门……”灵秀这一进门第一天,徐氏的性子之前只了解了个大概,这一下就放权给自己,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灵秀假意推脱道。   “这有什么难的,玶儿院里,除了他一个主子,全都是下人。若是有不懂的,只管来问便是了。好了,赶紧尝尝,冷了就失了鲜味了。”徐氏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   “侄媳谢叔母抬爱,那侄媳就厚颜接下了。”灵秀拿起了箱子,递给身后的黄一,道。   “你这孩子,赶紧吃些吧。都是一家人了,哪来这么多谢。”徐氏夹起一只小肉卷放到灵秀的碗里,失笑道。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细嚼慢咽地用完了早膳。移步到了徐氏的茶室,徐氏是个爱茶之人,亦是爱花之人,院里养着几株茶花。别看只有两三株,每株可都是上好的茶花。等闲人可都养不起呢。灵秀上一世的祖母亦是个爱花之人,久而久之,灵秀也懂一些养花的知识,祖母去世后,满院子的花都是灵秀帮爷爷打理的。两人就着茶室里的散发着淡淡馨香茶花,一来二去,倒是聊得很投契。正聊得起劲儿,外面就来了人,灵秀站了起来,朝来人福了福身。   “哟,今儿倒是早结束了。侄媳妇,来来来,认个人儿,这就是你小叔叔。”徐氏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道   “侄媳妇见过小叔叔。”灵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长辈礼,道   “嗯,瞧着是个不错的。以后要好好管好自己的小家。玶儿就拜托你照顾了。”栾宏摆了长辈的姿态,点点头,道。   “侄媳谨遵小叔叔教诲。”   “行了行了,老头子,这儿没外人摆什么谱呢。今儿的茶不错,坐下试试吧。”徐氏白了栾宏一眼,道。   “诶!”栾宏立马狗腿地应道,一屁股坐在徐氏身旁。   “侄媳妇,端茶。”   “小叔叔,请喝茶。”灵秀自是遵从地奉茶。   “嗯,确是好茶。玶儿媳妇,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我把玶儿交给你照顾了。希望你能尽心照料,若是玶儿能化险为夷,这份恩情,栾某一家感激不尽。若是玶儿……,日后侄媳,或是再觅良婿,或是自立女户,栾某一家绝无异议。”栾宏抿了口茶,直截了当地说道。   “小叔叔如此直白,那侄媳也就开诚布公了。既然侄媳进了栾家的门,就没想过要再嫁。无论夫君生死与否,侄媳都是他栾玶的妻。”灵秀挺直了腰背,眼睛直视栾宏,道。   “侄媳妇,你还年轻,若是以后老无所依,那光景实在是,唉,你小叔叔说出这番话,必是心中说想,你不用多虑。这话你就听着,以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呢。”徐氏适时出来圆场,道。   “夫人,大少爷与大少夫人来了。”甘菊从外面进来禀报,道。   “嗯?今儿倒是早了些。让他们进来吧。”徐氏整了整衣摆,道。   不一会,一对年若二十三四的青年夫妇进了徐氏的茶室,男子个高,面相与其父相似,端正俊朗,只眉宇间多了几分书卷气息,让人一见其就想起‘温文尔雅’这四个字。其妻是个圆脸杏仁眸,体态稍显圆润的女子,嘴角微微上翘,未语先笑,笑起来右脸颊有个小小的梨涡。一瞧就是个可喜的人儿。   “儿子给爹,娘,请安了。”   “媳妇给公爹,婆母请安。”   “行了,这儿又没外人,哪这么些个礼。赶紧坐下吧。来,阿九,老大。见过你们的表嫂。”徐氏白了眼,突然一脸正经的夫妻俩。   “徐九/栾戬见过表嫂。”   “见过两位弟妹。这是我绣的荷包,绣得不好,还请你们莫要介意才好。”灵秀从袖中拿出两个荷包,一个白底红花,绣的是芍药。一个是褐底青花,绣的是竹韵。送荷包当然不能是空的,里头一个装了一副金的细镯子,不甚贵重,但胜在样式新颖。还有一个装了一只用小篆书写的一百六十八个字的鼻烟壶,是个很适合闲暇时候摆弄的物件。   “谢谢表嫂。娘,表嫂长得可真俊。”徐九接过荷包,一双圆圆的杏眸滴溜溜好奇地在灵秀身上打转。清亮的嗓音让人不觉放下心房。   “呵,得了好处,嘴也甜了。瞧你这点出息。你俩都出来了,峤儿不闹腾?”徐氏轻拍了一下卖乖的媳妇的脑门,道。   “戬儿。我们出去外院书房,好日子没见你了,咱爷俩得好好唠唠。”栾宏带着大儿子出了徐氏院子。   没了男子在场,徐九也就放了开来。脱了鞋袜,屁股一顶,将徐氏往里顶了顶,腾出位置给自个儿坐。   “你这孩子,这腚可是越发地厚实了。都能当锤子使了。”徐氏挪了挪位置,有些哭笑不得的打趣道。   “哎呀,姨妈,你就莫打趣我了,赶紧拿点点心来垫垫肚子。这一大早被峤儿闹得,好容易哄住了。栾戬又催促我赶紧出门。早上到现在一粒米都没下肚呢。”徐九拿起桌上的茶点,咬了口,道。   “诶,你慢点吃,这猴急的模样,让你嫂子见笑了。”徐氏有些无奈地看着徐九左一个右一个点心往嘴里塞,塞得嘴巴都鼓鼓的,道。   “不打紧的,老话常说,名以食为天。把肚子填饱才是最实在的事儿。”灵秀为徐九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道。   “嫂子说的对。天大的事都没有吃饭大。”徐九端起茶,一口就灌了进肚子,笑眯眯地道。   “侄媳妇,倒杯水给她就成。就她这样的,再好的茶也如喝白开水一般,一口闷进肚子。牛嚼牡丹,实在浪费得紧。”徐氏看着,心疼自己的好茶,道。   “夫人,二少爷与二少夫人来了。”甘菊进来通报,道。   “让他们进来吧。”徐氏坐了起来,没了方才的慵懒状,顺便推了推赖在自己身边的徐九,道:“哎,赶紧起来,别跟没了骨头似的。一会给你弟妹看到了,又要叨念你了。”   徐九这才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子,胡乱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皱的衣袖。正弄着,栾潞与妻子白韵杳进了茶室。栾潞是个清秀男子,只是在军营里谋了个差事,与军官打交道久了,身上自然而然带着几分军人的杀肃之气。一双与徐氏相似的凤眼,不怒自威,好有气势。而白韵杳的父亲是武将出身,有一妻一妾。生母是白父的正妻,只是在白韵杳七岁时,染病去世,续弦的后娘是白父恩师之女,傲气十足,又一举生下一对双生子。以□□乏术,无力照料为由将白韵杳送到并未生育的妾房里养着。这个妾是个好的,原本也是正经的富家小姐,何奈父死如山倒,兄长又是个扶不起的。没多久家也都全被败光,最后落到卖母为奴,卖妹为妾的境地。不过,兄长多少还惦念血脉之情,为她找了户好人家卖做妾。就这样,白韵杳虽是将门出身,但是行事作风全然是没有将门之女的豪气,倒像是文人家中培养出来的温婉内敛的闺阁娇客。   “儿子/媳妇见过母亲,见过大嫂。”   “侄媳妇,这是栾潞与其妻白氏。”   “见过堂嫂。”   “李氏见过表弟,表弟妹。这是小小见面礼,还请表弟,表弟妹莫要嫌弃才好。”灵秀拿出两个荷包,一个是青花底上面用豆色与红色相间绣了‘平安’二字。一个品红底黄色与白色绣线绣了两只蝴蝶。里头一个装着平安翠玉吊坠,一个装着平安翠玉玉佩。这是同一块料做出来的两个配饰。黄一提供的情报中,他们夫妻二人同是钟爱玉器之人。这两件配饰虽说玉料一般,但胜在寓意好,有点意趣。毕竟这里女客多,栾潞稍稍坐了坐,就去前院儿找父亲与兄长谈事情去了。   “杳儿,过来坐。”徐九见小叔子走了,立即招呼白韵杳过去小榻上坐。   “大嫂,母亲最近惫懒,你可别闹。下来我这绣墩上坐吧。”白韵杳柔柔一笑,摇头道。   “瞧瞧,还是杳儿心疼婆母。你这闹腾的泼猴,赶紧给我下去。”徐氏睨了徐九一眼,道。   “母亲不是怕冷吗,两个人坐在一起暖和。”徐九非但不走,还特意往徐氏身边挪了挪,笑眯眯地道。   “去去去,这天都暖和起来了,谁还要你这么个大火炉。”徐氏嫌弃地往旁边一歪身子,皱着鼻子道。   “母亲,你这是过河拆桥呢,冬天的时候,见天儿地盼着我过来给你取取暖。现在天暖和了,就嫌弃我了。看我热不死你!”徐九不顾旁人在面前,往徐氏身上贴去。双手更是环住了徐氏的腰,不让她挣脱。   “大嫂,手脚轻些,莫要压着母亲了。”白韵杳见徐九都要把婆母压倒在榻上了,赶紧出声道。   “哎哟,你个徐九,赶紧给我起开。最近少吃些,都快把我压死了。”徐氏见白韵杳帮腔,更是夸大地说道。   “哪里有的事!母亲尽胡说。”徐九自是有分寸的,哪里会真下力气去压自己的婆母,不过是玩闹一下罢了。听到徐氏这么说,也就顺势起来了,道。   “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一辈出去花园走动走动,让我这老婆子歇一歇吧。”徐氏见方才与自己侃侃而谈的灵秀,直徐九他们过来后,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待着,想着借这个机会让她们彼此熟悉一下,便如是说道。   “这几日怕是累得紧,大嫂,表嫂,我们出去走走,母亲歇息吧。”白韵杳见徐氏确是面有疲色,赶紧招呼她俩出去,道。   徐九与灵秀从善如流地退出了茶室。三人在花园里走走停停,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欢。徐九与白韵杳都是家中的女主子,家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便久耽。好在两人的院子都离公婆宅子不远,又与灵秀聊得来,便拖了拖时间,最后赶在午膳前才回了自己的宅院。   灵秀送走了二人,领着黄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黄一见灵秀心情不错,方才一直忐忑的心才安定下来。   “夫人,我说什么来着,栾叔家里的人都是不错的。跟老宅那些吸血虫不是一路人。现下你可信了吧。”   “是是是,你说的没错。”灵秀心情不错,难得服软了一次。   “灵秀,这以后,你就是栾夫人了。”黄一见小半年来,一直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透的灵秀,第一次展颜欢笑,当下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可一想到灵秀竟然真的成了自己的女主子,又有些五味杂陈,道。   “嗯。”   “栾老大在西厢房,夫人可是要去看看?”黄一有些迟疑道。   “带路吧。”   “栾老大病了许久,面容大改,夫人心里要有个底。”   “嗯,行了。知道了。走吧。”? ☆、婚后生活 ?  一进院落,就见廊下摆放着六七个药炉,几个小婢子正拿着小扇子在药炉前看火。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灵秀见屋门紧闭,窗棂掩地严实,不免有些讶异。黄一环顾了四周,见除了看火的小婢子,其余的人都不知做什么去了。只好自己进去先禀报给栾老大知道。   不一会,黄一白着脸出了屋子。见灵秀望着自己才想起要回话。   “夫人,我们先行回去吧,大夫正在给主子诊脉,说主子今日精神不足,不宜劳累心神。待主子好些了,我们再来吧。”黄一说着就上前去,先扶灵秀下阶梯,离开。怎知灵秀往旁边挪了一步,与黄一伸过来的手错开,定定地看着黄一。   “夫君可是睡下了?”   “是,是睡下了。”   “那我进去看一眼就走。”   “夫,夫人,大夫说……”黄一没想到灵秀会这样说,当即有些慌了。   “夫君病重,不宜劳累。作为妻子的怎会不体恤呢。只是夫君已经睡下了,进去看上一眼,怕是无妨的。”灵秀说的合理,黄一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只得轻推开屋门,让灵秀进去。   灵秀一踏入屋门,一股热浪四面八方扑面而来。没一会子后背就沁出了汗来。现在已是春末时节,天已经暖和起来了,哪家也没有再用炭盆的道理。灵秀一眼扫去,屋子四周角落还放置着烧得火红的炭盆,床边还有一个大炭炉。屋中主子汤药不断,加上门窗紧闭,闷热混着药味与炭火特有的熏烧味着实难闻。灵秀轻移脚步,走至床前,稍稍撩开闷厚的床幔,在床上蹙眉昏睡的虚弱男子,厚实褥子下清浅的呼吸几乎见不到起伏。灵秀凝视男子身上的冬被似有若无地起伏,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了它,一下子罢了工。过了一会,灵秀的注意力才从被褥上转到男子的脸上。原本黝黑壮硕如武人的他,现如今一般的文弱书生还不如。整个人瘦得快都脱了相,寻不到丝毫当日英武壮硕的风姿。白若纸张的脸,无血色的淡色厚唇,眼底一片病态的青色暗影。无一不彰显着重症之人的虚弱。站了好一会子,灵秀才轻轻放下床幔,尽可能地放轻脚步,走出了屋子。   “夫人,里头闷热,怕是出了一身汗吧。方才我已经吩咐厨房备下热水,回去就可以沐浴了。”黄一见灵秀出了屋,赶紧迎上去,道。   “嗯,回吧。”   “夫人,小心台阶。”   “黄一,方才你说,大夫正在里面诊脉,我进去屋内并未见到其他人,你说这大夫莫不是跳窗出去的。”灵秀就势扶着黄一的手下了台阶,似笑非笑地看了黄一一眼。   “夫,夫人……”黄一这才醒悟过来,一时哑口无言。   “行了,走吧。找借口也不知道要找个靠谱点的。”灵秀点到为止,并没有再追问些什么,也不必再追问什么,事实一目了然。除了里头躺着的那位主子,谁能使唤得动她黄大小姐。也真是够了,死乞白赖地威逼利诱让李家人将她嫁过来,待她进了门,却避而不见。   回门那日,自然是灵秀自个儿回去的。毕竟栾玶病重,无法下床。徐氏并不想因为栾玶的原因,让灵秀在其他方面受委屈,早早就让婢子来报,一应回门礼都备齐了,还特地让栾宏叔叔放下手中的事情,送灵秀回门。毕竟灵秀娘家什么样儿,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这晌午才过不久,栾宏就回了自个家管自家娘子要吃的。   “咦,这是他们李家没管饭,还是没吃饱?”徐氏一面让婢子去将吩咐厨子弄些简单的吃食上来,一面疑惑地道。   “哼,就你心大。若不是玶儿她媳妇家的两个叔叔与婶娘在中间和稀泥,这没准刚进门没两步的功夫就打道回府了。那老太太真是糊涂得紧,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要死不死的,真是晦气。她父亲又是一副木木愣愣的模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瞧着就生气。这一顿饭草草夹了两筷子就打道回府了。”栾宏气气哼哼地道。   “哎,真是难为侄媳妇了。”徐氏听着,不由同情起灵秀来,叹息道。   “谁说不是呢,只是现在玶儿这状况,也是委屈侄媳了。”栾宏也是有感而发,道。   “侄媳妇现在还年轻,路还长着呢,瞧那日一副决绝的模样,日后玶儿真有个什么,侄媳定是守着宅子度日的呢,你说,若是有个一儿半女,这日子也有个盼头,若独身一人,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徐氏光是想想就觉得苦不堪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做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要不,跟老大老二商量商量,日后过继一个孩子到她膝下……”   “去,你现在这样说,侄媳没意见,这李家那边的可不翻了天了。到时候遭罪的可就是侄媳妇。最近听凌大夫说玶儿身子也见好了不少,你看,凌大夫算算什么时候能让小夫妻俩圆了房,到时候,孩子自然是有的。”徐氏如是说道。   “也对,咱们在这儿着急上火也不顶用,还是去问问凌大夫为好。”栾宏一拍桌,就将这个烦人的问题推到了凌大夫的身上了事。   “咦,这侄媳怎么没跟你没过来我这?”徐氏见自己老两口哗啦哗啦说了半天灵秀,这才想起灵秀没过来,问道。   “原本是要过来的,我见她在李府受了委屈,面上不说,心底怕也是难过的,就说你已经歇下了,就让她先行回院子休息。”栾宏等了好一会,婢子这才端上一海碗鸡汤面,二话没说,拿起筷子,先吸溜吸溜吃了几口,才回的徐氏话。   “诶,你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吃这么急做什么。”徐氏见栾宏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划拉面,都不带喘气的,可见着实是饿狠了,赶忙说道。   “呃哼,总算是缓过来了。桔梗,再来一碗!”栾宏三下五除二,这一海碗面就下了肚,打了嗝,手一挥,道。   “不行,再吃就积食了,一会你准撑,吃点茯苓糕得了,这上午才做出来的,新鲜着呢。”徐氏连忙阻止道。   “我不爱吃这玩意。”栾宏皱着眉,道。   “试试吧。好吃着呢,灵秀送的方子,清甜可口,一点不腻人。”徐氏拿起一个,放在栾宏嘴边,笑笑地道。   “嗯?还不错。没想到侄媳妇对吃食还有研究。”栾宏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没有以往吃的那种甜腻,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味,甜味不大,倒是很适合不爱甜食的人吃。只见他张开嘴,把剩下的也吃了下去。   “好吃吧。你道玶儿为何对侄媳妇念念不忘,可不是人长得水灵就完事,定是有过人之处。我敢说,咱们这侄媳妇可不知这一点点本事,咱且走且看吧。”徐氏端了杯茶给栾宏,得意地道。   “我说,这是你侄媳妇又不是你女儿,瞧你这得意的模样。”栾宏见徐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有些失笑地道。   “那就是我女儿,有句话叫一个媳妇半个儿,你不知道?”徐氏睨了栾宏一眼,道   “我只听过一个女婿半个儿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还是娘子见多识广,相公受教了。”栾宏当即跪坐了起来,向徐氏施了一礼,道。   “去你的。也不怕让人看见笑话。”徐氏笑瞪了栾宏一眼,道。   “闺房之乐,这有何可笑话的,一绝斋的周东家,你可知道?”   “就那个卖酱肘子的?”   “就是他,那家伙每天晚上非得抱着她家夫人的腿,才睡的香。”   “呵呵呵,你又胡说!闺房之乐,你又如何知晓的?”徐氏被逗乐了,笑骂道。   “诶!啧!我没胡说,这是真事,就是上次与那些商行的东家喝酒的时候,他喝高了,自己说秃噜了嘴。还有,你附耳过来,我与你说,……”   “哈哈哈,有这事?那后来呢?”   “就是,他抱着柱子直扭扭,说……”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哎哟,我的肚子,哎哟,呵呵呵”   老两口在屋里说得起劲,桔梗早在收拾完桌子后,领着小婢子退了出去。将院里纳凉闲话的婢子差遣了回自己的屋子,与小婢子坐在廊下一边绣花一边静候屋里的主子差遣。   那厢老两口其乐融融,这头的一对小夫妻相敬如宾不相睹,才怪!一个一味地装睡,装人事不省。一个一天三餐点个卯,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两人平静得很。只黄一在旁边干着急,也使不上劲儿,着实难受得紧。想与夫人说些什么吧,又被栾老大下了禁言令,想在栾老大面前多说些关于夫人的话吧,直接被天字号的影卫扔了出屋子。   这一晃眼,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对小夫妻依旧如此。黄一自从跟着灵秀进了栾家,就一直处于焦躁状态,脾气变得忒大。一时间就连院里的有些年资婆子在她面前都轻易不敢造次,这倒是方便了灵秀,处理事务没有那些个老油条在她面前倚老卖老,阻阻挡挡地乘机抽油水这些事儿。给她腾出了不少空闲时间与妯娌交往。   这不,才过晌午,白韵杳就来串门了。   “表嫂,这做什么呢?”白韵杳一进院子就见灵秀在廊下摆弄一套小木器。   “杳儿来啦,看看,挺有趣儿的一套小玩意儿。”灵秀拿着小木刀递给白韵杳,道。   “这小刀还真精致,上了木漆,还雕了纹路。真好看。”白韵杳对刀剑自然熟悉,只是平日里也就看看,不敢上手,一来这毕竟是铁器,有一定的分量,怕握不好伤着人。二来,在家,姨娘一直以大家闺秀的标准教导她,舞刀弄枪这么不文雅的事儿,定是不会让她做的。养成了她对这些兵器敬而远之的习惯。   “好看吧,送你了。”   “这,表嫂,这套小木器还是给峤儿玩儿吧。他正是爱玩的时候。”白韵杳略带笑意地摸了摸手中的小木刀,眼底有些莫名地伤感。   “峤儿这才过周岁几天哪,这东西给他也玩不上。你就拿着吧。”   “那表嫂还是留着玩吧。”   “杳儿,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灵秀见白韵杳情绪不对,轻声问道。   “没事儿,就是想起了一些事罢了。”   “人都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食,心情会好许多。来,试试我新做的花生酥。”灵秀拿起桌上的其中一盘小点心,递给白韵杳,道。   “嗯,表嫂真是心灵手巧,做的吃食都与旁人不同。上次那杏仁饼的方子,我家的厨娘照着做就是做不出那种味道来。诶,对了,我听大嫂说,表嫂去过普华寺。”   “怎么,你想去烧香?”   “普华寺里不是有个游方的高僧叫一言大师的,表嫂可曾见过?”   “哦,见过。”   “听说很灵验?”   “呃,灵不灵验,我不知道。不过,那和尚不光吃肉而且贪财,一点不像个出家人。”灵秀撇了撇嘴,道。   “前儿我娘家妹妹来了,她说住在枣庄的徐姓大户,给独子娶了门媳妇,这媳妇哪儿都好,就是无所出。去年去了普华寺得一言大师指点,没多久就真的怀上了,这不,今年开春给婆家添了个小金孙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印象了,我与那徐家媳妇有过一面之缘。瞧着是个贤良之人,不过,可惜了。”灵秀不由想起去年一时好奇,让黄一去调查一下,结果让她也惊了一下。   “可惜?为何?”   “听这意思,你是要去找那什么一言大师求子?”灵秀不答反问,道   “不怕表嫂笑话,我进门已有三载,却未能给丈夫生下一儿半女的,虽说婆母疼惜,并未催促,可这心里,到底是不踏实。”白韵杳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苦涩,道。   “杳儿,你可别犯傻,你求神拜佛没有问题,可这一言大师你可千万不能去找。”灵秀一听这丫头是病急乱投医呢,赶紧劝道。   “表嫂,你这是?莫非其中有什么问题?”白韵杳也不是个蠢的,立马抓住了关键。   “这件事也是我无意中知晓的,只是这件事牵连甚广,你知道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可就不是你我能掌控得了的事儿。来,你附耳过来……”   “什,什么!表嫂,这,这太荒唐了。他怎么能,怎么能!佛门圣地,在佛祖眼前他们竟然,他们竟然敢!这可是要毁了多少人哪!”白韵杳被灵秀说的消息,震惊得不知所措,随后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心里不禁暗叹,好在,好在今儿来了这一趟,不然,不然她,她就以死谢罪也洗不清身上的罪孽,混淆血脉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这件事出了院子,就随风散了。知道么。”灵秀让黄一去厨房让阿满熬碗宁神汤给白韵杳定定神。   “自然。”白韵杳也知道兹事体大,这种事稍稍有点风声出来,整个京都必定会掀起一股巨浪,到时候可不是死一两个人能平息得了的事件了。   “对了,我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过,女方身体健康,妊娠的几率会有所增长。我瞧着,小叔子似乎在军营任职,想必平日里怕是有在练功的吧?”灵秀找了个话题缓解气氛,道。   “有的,每日晨起都在练功房待上一个时辰。”   “不若,你让小叔子教你一套拳法,不求学成,只求每日能活动活动筋骨。我觉着,一来呢,能增进感情,二来,强身健体,对身子骨也有好处。对了,我这里还有一本书,想必你用得上。”说着就让黄一去内室拿了,不一会黄一端着一个紫黑色的木漆盒子出来,放到桌上。   “这东西怕是比求神拜佛有用得多。”灵秀掩嘴笑道。   “那我就厚颜收下了。”白韵杳也不矫情,含笑收了下来。   “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在你这儿时间总是过得快,都这时辰了,得赶紧回去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表嫂。”白韵杳笑笑地告辞道。   “走吧,大忙人。”灵秀与白韵杳混熟后,多少影响了白韵杳一些,如今在她面前,说话做事随意了许多。灵秀也没站起来送,白韵杳也不介意,招来婢子,拿着东西就回去了。? ☆、破冰 ?  自从白韵杳拿着那个木漆盒子回去后,这段时间除了遣婢子送点时令果蔬,精巧的小物件啥的,自己一次没过来。为此,灵秀还被黄一笑话了好几天。不过,黄一倒是从送东西的婢子嘴里得知,白韵杳现在每日与丈夫在练功房呆上半个时辰。灵秀听后,也就是笑笑,表示知道了,而后就置之不理了。这生孩子毕竟是两个当事人的事儿,自己最多提供一些方法让两人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了。   这日,灵秀去看完‘依旧’昏迷不醒的栾玶,顺着花园往徐氏院子走去,刚经过纳凉的小亭子,这头顶就掠过一灰色影子,下意识就抬起头看向影子掠过的方向。只见一灰色的信鸽落在一棵桑树的枝桠上。   “信鸽?”黄一见落在树丫处的鸽子,疑惑道。   “走吧,莫让叔母久等。”灵秀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道。   “这信鸽看着有些眼熟,好几次在花园里碰见过,莫不是贪吃桑子,迷路了?”黄一见着信鸽瞧着眼熟,多看了两眼,道。   “你确定?”   “那是自然,它头冠上有一点白印,很容易辨认的。”   “把它抓过来。”   “这,不妥吧。这可是信鸽呢。”   “让你抓你就抓,哪来这么多废话。”   “那我可抓啦,要是出了事,你负全责啊。”   “啰嗦。”   黄一一个跳跃,就把树上呆着的信鸽抓了下来。   “这竹筒里有信,用蜂蜡封住了,瞧,还盖上了印记呢。”   “能看出是什么印记不?”   “这哪里看得出,这信鸽所寄的纸条未免被有心人利用,一般会事先商量好记号,只有收信与寄信人才知道。所以一旦蜂蜡被弄开了,就弄不回去了。好了,绑回去吧,诶!你怎么把信拆了!”   “放心,没人会知道的。”灵秀睨了黄一一眼,道。   “怎么会没人知道。这信鸽老往我们这飞,稍微一查就露馅了。”黄一着急了,这信鸽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若是平白无故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那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把鸽子炖了,送去你家主子那里,让他补补身子。”   “炖了?!”   “嗯,炖了,这鸽子走失,不见影踪不是常有的事儿么。这么紧张干吗?”灵秀将纸条塞进自己的荷包,道。   “这,这合适么?”   “你有办法还原这个损坏了的印记?”   “这,没有。”   “那你是想惹麻烦上身?”   “没有的事!”   “那不就结了,你拿去厨房给阿满吧。我自己去叔母先去那儿坐会。”说完,灵秀拿过黄一手中的食盒,丢丢秀秀地往徐氏院子走去。   望着灵秀走出自己视线的黄一低头看着在自己手中呆愣愣的信鸽,这才想起那纸条来,暗叫一声糟糕,着了灵秀的道了。里头写的什么,一个字都没瞧见。这可怎么办?别了,未免惹祸上身,还是照灵秀的话去做。就算到时候查到这里,鸽子早就进了肚子,没凭没据的,一口咬死没见过,任谁都奈何不了自己。况且这鸽子进了栾老大的肚子,天塌下来也砸不着自己不是,对,就这么做。想通了的黄一,提着鸽子兴冲冲地往厨房奔去。   这头的灵秀已经坐在徐氏的茶室里了,徐氏见灵秀又带好吃的茶点来,很是高兴。心想着,这侄媳还真是娶对了。瞧瞧,三天两头来陪自己说话,还有一手的好厨艺,比以前那些自己一个女眷守着后院孤孤单单的日子强不知道多少倍了。虽说自己已经有两个儿媳,可毕竟也是隔着一两条街的,家里的事情也多,这一个月来个两三回都算是不错的。不像灵秀,两个府邸就隔着一道月亮门,来往便利。   “侄媳妇,今儿带了什么好吃的?”   “听说最近叔母嘴淡,便做了些咸口的鸡蛋饼。叔母试试?”   “侄媳妇这,鸡蛋饼怎是这样的?黑不溜秋的,瞧着像馅饼呢?鸡蛋包里头了?”徐氏瞧着黑,打趣道。   “让叔母笑话了,媳妇最是不会起名了。见个头与鸡蛋差不多,便叫鸡蛋饼了。其实里头没有鸡蛋,媳妇放得是火腿肉呢。”   “你这丫头,亏你想得出来。我试试。嗯?这里头还搁了猪皮?越嚼越香呢!”   “是呢,只是这饼用的是猪油,不是素油。能解饥,还耐放,我特意多做了一些带过来。”   “听这意思,侄媳妇是有事情要忙了?”   “我院里就这么两个人,能有什么忙的,只是想上山几日,斋戒为夫君祈福。愿他能早日醒来。”   “醒来?”徐氏先是一愣,而后故作不知的道   “嗯,自入门到现在,虽听大夫说日渐好转,只是每日三次过去,都不见转醒,心里到底是没底的。就想去普华寺为夫君祈福,愿菩萨保佑夫君早日清醒过来。”   “吉人自有天相,侄媳莫要心急,玶儿院里的大夫可不是一般的大夫,医术高明着呢。他说好转了,必定是有所起色的,你耐点心,说不定明儿他就醒了呢。再者,现在正是踏青的时节,那些个纨绔子弟趁着好时节,成群结队游山玩水的。你一个女子出门在外,万一被冲撞了,又没个为你挡驾的外男,我着实不放心。这样吧,过两天,过两天正好十五,老二媳妇惯例是要上山祈福的,到时候你们结伴,让老二亲自护送你们上山。这样可行?”   “侄媳听叔母的。”   “好孩子,好孩子,来,新上的春茶,尝尝。”徐氏见灵秀没有推辞,心里好歹是放了心,笑笑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灵秀见黄一已经在屋外候着,也就不久坐,没一会就起身借口自家院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告了罪,离开了徐氏的院子。   灵秀与黄一前脚刚踏出院门,徐氏就坐不住了,派了几个小婢子去缠住灵秀与黄一。自己从另一条小径穿过花园,跨过月亮门,来到了西厢房。径直踏入了栾玶的屋子。只见屋里头正依着床半躺着一派悠然地翻着书的栾玶,因自己破门而入的行径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自己。   “哟,这不是我家昏迷不醒的好侄儿么?”   “叔母,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别跟我装糊涂,说,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还挺能装的,行啊,你小子,生了一场病,料定我不敢抽你,底气足了是吧!”   “不是,叔母,我哪能啊,只是你一进门就问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侄儿愚钝,不知哪儿惹叔母不高兴了。”   “你,好!你说,为什么在侄媳妇面前装昏迷不醒!”   “我没装,只是碰巧,她来的时候,正是我休息的时候。”   “呀,那可真巧的紧,这都进门两三个月了,天天来,天天都碰巧你在休息时候来。”   “可不是,真是巧了。”   “我呸!你别给我耍嘴皮子,我告诉你啊,明儿,明儿若是侄媳妇来,你还‘碰巧’在休息,我就掀了你的院儿!”   “叔母,小心身子,可别气坏了。”   “你这小子,真够可以的啊!我这头连老脸都舍出去了,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这才媳妇给你娶了回来,你可倒好,也不知道好好捧着。你自个好好想想,就你现在这模样,能找着这么贤惠又能干的媳妇,你就偷着乐去吧你。还给我来这套!”   “叔母,我知道你对我好,唉,你瞧我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见了阎王老爷。娶她回来不是害了人家好姑娘吗?”   “我呸呸呸!你现在是缺胳膊少腿了,还是歪鼻子缺嘴了?挺好的一人,不就挨了十七八刀,身体虚了点,底子差点儿,你又不是卖力气活吃饭的,不干活能饿死你啊!乖,听婶儿的话,好好养着,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再说了,这人娶都娶了回来,你这么躲着避着,能躲到几时去?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万一哪天你去了,她身边没个一儿半女撑腰,守着这么大的家产,你说她斗得过老宅那些占着栾姓的老东西?退一步说,就是斗过了,守住了,可是,你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就是有心改嫁,但是她敢嫁吗?你想想守着一大笔家产的寡妇,觊觎她嫁妆的人何其多,又有哪个是真心娶她的?小子,长点儿心吧!什么是真的的为她好,你好好想想吧!”   “叔母……”   “行了,你自个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徐氏把要说的话说了,甩了甩手帕,打断了栾玶的话,转过身,走了两步,叹了口气又道:“玶儿,一个没有宗族庇护的人不管到了哪里,这日子都是艰辛难熬的,这其中的苦楚你怕是最清楚不过的。灵秀是个好姑娘,我已经昧着良心强行将她强娶了回来,这已是害了她一回。不能再让她受再多的苦楚了。玶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侄儿,明白了。”栾玶沉默了许久,才道。   徐氏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听到栾玶的话,这才出了屋子。? ☆、由纸条牵起的契约 ?  翌日灵秀起了个大早,慢条斯理的用完早膳,然后将家里的事务一一安排妥当后,还颇有兴致地在院中绣起了女红,这日头都晒进了屋里头,灵秀才吩咐黄一将炖好的鸽子汤装起来带上,闲庭散步绕了远路,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到了西厢。   “这走了一路,出了一身的汗,着实难受的紧,不若,我回去沐浴更衣再过来看夫君好了。”灵秀这都走到屋门口了,才道。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夫,夫人,这……”   “嗯?”灵秀带着警告的眼神扫了黄一一眼。   “那,那什么,这,这汤?”   “你傻啊,提过来又提回去的,你不嫌重?”   “那我……”黄一话还未说完,门就打开了。   “夫人,主子有请。”说话的正是开门的天一。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灵秀纹丝不动,挑衅地看着天一,道。   “小的天一,是主子的暗卫。”天一眼尾都不扫灵秀一下,一板一眼地道。   “这位天小哥是吧,你怎么证明你是暗卫呢?这突然家里悄无声息地来个陌生男子在我昏迷不醒的夫君房间里,就这么上下嘴唇一碰,我就信了?这位天小哥,你就是说你是玉皇大帝,也得找个西天大佛来证明一下吧?”灵秀双手一摊,故作为难地道。   “西天大佛咱可请不来呢,进来吧,小六儿。”天一没想到这栾主子的夫人竟是这模样的,前些日子在院子里见到几次,当然,他在暗处,灵秀没见到他。得知她晨昏定省,每日定来三回,一次不落。原以为是个教养极好的闺阁淑女,没曾想是这样流里流气的人物,一时间忘了言语,好在栾玶适时出声解了围。   “哎呀,原来夫君已经醒了,听这声音可精神了,一点儿不像刚清醒的病人呢。这大夫的医术可真是不一般呢!”   “听这语气,咱家小六儿生气了呢。”   “我哪敢呢,夫君大人。”   “瞧瞧,这气得还不轻呢,行了,我这就出门迎接我的小六儿吧。”   “哎哎!哪能劳驾您老大驾,我自己进吧。省得一会摔着碰着,昏个一年半载的,我找谁说理去呢。”   灵秀领着黄一进了屋,屋内亮亮堂堂的,一点没有之前屋内云烟缭绕,充斥着炭火烟熏味。屋内点上了驱散蚊虫的熏香,床上冬日用的厚重帷幔已经被轻薄的浅色纱幔替换了下来。栾玶正靠着搁臂,听见灵秀进屋的声音,停下了翻书的动作,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今日的太阳正好,窗外的光线射入了房中,打在了栾玶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耀眼的光芒,踏入房中,还未适应屋内光线的灵秀恍惚中竟觉得眼前的坐着的男子非常陌生,一点没有过往熟悉的影子。   “啧啧,小六儿,直勾勾地看着外男可不是女儿家该做的事儿。”栾玶放下手中的书,调侃道。   “夫君此言差矣,第一,我如今已是李氏,可不是女儿家了。再者,我看的可是自己夫君。哪里是什么外男?再者,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就是说我们是一体的,我看你就等于看我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该不该的。”   “几日不见,小六儿的嘴皮子越发利索了。为夫,甘拜下风。”   “不敢当,不敢当。哪有咱栾老大来得厉害。这养病家中,还能鼓动风云。真不愧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暗卫统领大人呢。哦,错了,前统领大人。”灵秀将腰间荷包中的纸条,放到栾玶方才放下的书本上面,皮笑肉不笑地道。   “昨日天一说少了一只信鸽,我就猜到十有□□是你了。”栾玶有些无奈地笑笑道   “不,是两只,今儿清晨有一只飞到我院子里了。”灵秀摊开手掌,手心躺着一个小小的字条。   “真是两个蠢东西,练习了好几个月都改不了地方。”   “谁说不是呢,来,说了这么久,喝点汤吧。这可是我熬了一早上的呢。”灵秀打开炖盅,盛出一碗,递给栾玶,笑眯眯地道。   “嗯,味道真不错。这汤鲜美回甘,喝完唇齿留香。有劳小六儿费心了。”栾玶正想着法让灵秀消气,怎敢拒绝,三口两口喝光了碗里的汤,还不忘拍马屁道。   “夫君喜欢就行。”灵秀说着又往碗里添了点儿汤。   “喜欢喜欢,对了,一会子让黄一把鸽子交给天一吧,让他带回去给驯鸽人,好好□□一番才是。”   “恐怕不成。”   “小六儿,你可是喜欢上逗鸟儿了?鸽子可不会逗趣,一会我让人给你找两个莺歌画眉之类的,给你解解闷如何。”   “那两只鸽子可是很金贵?”   “倒不是,只是这毕竟是公家之物,到时候还是要上交回去的。再说训出优质的信鸽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成的事儿,我位列统领才得五只信鸽,现如今卸任了,这信鸽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那真让我犯难了。”   “怎么了?”   “我见那两只鸽子又笨又傻,还养了一身膘。就……”   “不会是……”栾玶看着手中的碗,觉得异常烫手。   “确如你想。”   “小六儿,看来这次你真的气得不轻呢。”栾玶有些苦笑地揉揉太阳穴,道。   “啊,我记着阿满前几日买回了几只鸽子,一会吩咐阿满挑两只肥美又好看的让天一带回去吧。”   “小六儿……”   “哎呦,我怎么忘了呢,男主外,女主内。院子里的事情都该女主决定的,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灵秀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   “……”   于是乎,天一当晚愉快地提着两只肥鸽子回了鸽舍。当然这是晚上的事儿。现如今还是大白天呢。   “啧啧啧,这都说□□无情,戏子无义。与上面那位相比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灵秀挑着眉展开字条啧啧有声地道。   “小六儿!禁言!”栾玶见灵秀口无遮拦,赶紧出声阻止道。   “哼,对了,相公,与你商量件事呗。”   “嗯?”   “虽说现如今你也赋闲下来了,但始终是以养病为主。这家中就你我两人,也没什么可操心的,这庄子上,店铺上的事务我也是熟悉的,你看看这样行不行,这大事上面由你定夺,琐碎小事就我来处理,你觉得这可妥当?”   “难得小六儿主动提出要帮忙,我可高兴都来不及呢。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撂挑子。”   “我是那种人么,要不咱签字画押?”   “你可别反悔。”   “你别反悔就行了,签字吧。”灵秀扬了扬手中写好的契约,道。   栾玶看都没看就签下自己的大名,摁上了指印。灵秀见他摁好了指印,笑眯眯地收了起来,唤来黄一,将契约拿到手的黄一,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栾玶,小心翼翼地将契约收了起来,很快就退出了房间。   灵秀又在房里呆了一会子,直到外面的婢子禀报药童来换药,灵秀才站起身。   “相公,友情提示,我一向主张大事化小的,想必很长一段时间,家里不会出现什么大事儿的。你就安心养病吧。”   “那家中一切事宜就拜托我家小六儿了。”栾玶还不知之后家中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微笑地道。   “哪里的话,只要相公到时候不要嫌我处理事务不妥当就已是万幸了。”   “夫人,明日让管家去花鸟集市收两只信鸽,让天一带回去交差吧。”   “夫君,你知道吗,前街那酒楼的二夫人乡下有个表哥,他家隔壁的王二新买的母猪昨儿生了六只小猪崽子。”   “夫人,我们与那什么夫人什么表哥的邻居又不认识,他家生小猪崽子与我们有何相干呢?”刚好从外边回来的黄一恰好听到后面那段,奇怪地问道。   “是呢,人家的事儿,干卿底事。你说呢,相公。”   “还是小六儿想得明白,确实,干卿底事。”栾玶也是一愣而后摇摇头道。? ☆、大捞一笔 ?  灵秀好整以暇地喝着今年新上春茶,直勾勾地看着面前三位管理着栾玶所有产业的掌柜。这三位也是见惯大场面的,自然能轻松应对灵秀不明所以的审视。这三位掌柜中年纪最大的是管理胭脂水粉铺子的陈尤为掌柜,别看他年纪大,但是长得富态,见人未语先笑,脸颊两侧醉人的酒涡很能让人产生好感,并一眼就记住他了。年纪最小的是管理书局酒肆茶馆一类的萧东亭掌柜,一副书生意气之相,学富五车,写得一手好字,就连上面那位都曾下重金买他的字帖。而且在学子中貌似很受拥戴,这是一般的商人不能比拟的,大有儒商的风范。长得最好看的就属专管庄子的周庆仁掌柜,原先是个富户之子,走的是仕途,但是不务正业,热衷于农作物的种植培育,最后索性放弃仕途,当起了田庄地头走串的庄头子。听说前几年还拜了一个庄子上专给牲畜看病的郎中为师。栾老大真是神通广大,这么个能人都能找得到。   “三位都是跟随我家相公的多年的老人了,在这里我也就单刀直入了,昨日上面那位已经收回了相公的职权,等下派的人一到,你们苦心经营多年的消息据点就得拱手相让。新来的大人,现在或许不会动你们,但是,有什么比自己身边培育的心腹更能让人放心呢,他只是差一个适当时机而已。你们说呢?”灵秀眼也不眨地盯着三位掌柜说道。   “夫人,我们跟随的一直都是一个人而已,上面那位,咱可不熟。”陈掌柜微微一笑,脸颊的酒窝更深了,道。   “夫人可是有什么计划?”萧掌柜放下手中的茶杯,挑眉道。   “对,我想要一个栾家堡,里头有玶镇,陈家胭脂商行,萧氏第一楼,周庄。你们意下如何?”灵秀挑挑眉看着他们道。   灵秀的话一出,三位掌柜都愣住了,这位夫人,这是要造一个城镇出来!三人互相望了一望,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知道彼此都是带着期待在望着彼此的。   “夫人,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栾大人的意思?”周掌柜平整了自己的心情,望向灵秀,道。   “我的意思就是夫君的意思。这是他的委托契约,已找官府盖印登记,这以后栾家就由我来掌管。我既然已经嫁进了栾家,栾玶就是我的人。上面那位这头将我的人弄得半死,躺在床上,怎么也得休养个十年八载的,那头就找个新补缺,拣个现成的香饽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哦,对了,我记着所有的产业都是栾玶的名下,是么?”   “没错,夫人的意思是?”陈掌柜心里有点犯嘀咕,面上不显,道。   “买地建房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灵秀拿起桌上微凉的茶,碰了碰嘴唇,道。   “这……”陈掌柜一听便知灵秀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有些犹豫,看向左右两旁的好友,见两人都略有迟疑,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陈老,我家相公的名下产业可有地契,官府备案?”   “回夫人,东家的所有产业均有地契,官府备案,白纸黑字,所有文案一应俱全,并无有可争议之处。”   “哦。”   “是我们糊涂了。多谢夫人提点。”萧掌柜一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站起来给灵秀作揖,道。   “说不上提点,当局者迷罢了。”灵秀见萧掌柜一点就通,不愧是能在学子中有一席之地,备受推崇的儒商,微笑地道。   “夫人,这是?”周掌柜打开方才婢子递上的图纸,一看是地形图,上面还标着许多红点,不明所以地问道。   “这是这两年,我家相公帮我置的地,上面红色的点,便是我的地。这里有一条河,这是连片的山丘。”灵秀点了两处,道。   “这不是京郊五里外的小环山吗?你看,这山的这边是官道,这小环山大多是石山,梗在官道中间,原本在有官道前,小环山是有可以直行的捷径,但是路小又崎岖,马车根本无法通行,渐渐就没人走了。现如今的人都是沿着平坦的官道绕一个大圈经过小环山。还有这,这是梁渠,这一侧是夫人买的地,地都是好地,平坦肥沃又靠近梁渠。但,另一侧的地沙石太多,根本不宜耕种。这一片的地根本无人问津。”周掌柜细细一看,便看出来这是哪里,还道出了这片地方的优劣。   “妙哉!妙哉!”萧掌柜听完后,眼前一亮。连说了两句妙哉。   “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就先行回去吧,希望下次见面就能听到各位带来的好消息。”   “是,夫人。”   出了栾府的三人来到了萧掌柜的家。屏退左右后,陈掌柜才道:“这,夫人的意思真的能代表主子?”   “你说呢?”萧掌柜睨了陈掌柜一眼,道   “诶,这事儿太大了,要不,去见一见主子再说?”陈掌柜始终有点犯嘀咕,道。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找这个不痛快。”周掌柜头都不抬地道。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地形上,根本没时间理会左右不定的陈掌柜。   “我说尤为兄,后日咱这手上的资产一大半都得拱手相送了。经营了这么些年就这么白白送给不知打哪来捡便宜的。你可服气?”   “可上面那位……”   “一应手续俱全,买卖双方货银两讫。有何不妥之处?”   “ 并无不妥,只是上面那位并不是一般人等,岂是靠你我一张嘴能说服妥帖的人物?”   “尤为兄,咱的主子弱冠之年就为上面那位出生入死,拼死拼活,这些年吃的苦头咱可是有目共睹的吧。现如今主子受了重伤,那位又是如何做的?暗卫统领可不比一般朝臣,手中的职权之大,可是能随意安排的,上面那位却能如此迅速换了人。你怎么想?”   “这是…早有此意!”   “哼,整个暗卫团里的亲信都是主子亲自挑选的人,早几年拉拢天一,作势要提拔天一为副统领,可惜天一不为所动,权衡之术不奏效。上面那位这是怕了,怕主子功高盖主,怕主子心有异动。”   “这样看来,待那位新统领上任,内部必定会被清洗一番。我们这些亲信定是首当其冲。”   “这时候就看谁先下手为强了。”   “你才知道,赶紧的,清算一下手中的产业,银子在手,东山再起又有何难。”   “陈大哥,萧大哥,我先回去了,庄上还有好多事儿要忙呢。”见他们谈得差不多了的周庆仁收好图纸,跟两位大哥作揖拜别后,大摇大摆就离开了。   “嘿,这小子,这会子最轻松就是他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能有啥好多事忙,还不就是摆弄摆弄那些冬瓜茄子倭瓜白菜的。”陈掌柜看着甩着膀子潇洒离开的周掌柜,酸不溜丢地道。   “我说尤为兄,你还有时间理会别人?还不抓紧时间,别说我没提前跟你说啊,到时候银子不够使,我可是一文钱都不会借给你的。”   “好你个萧呆子,不都说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么?怎到你这就这么抠了呢。”   “诶,尤为兄,你老糊涂了吧,我萧东亭就是一商人,还是一锱铢必较的奸商。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八瓣来花的吝啬奸商。”   “……”真该让那些成天捧他捧得跟什么似的那些书呆子看看他这讨人厌的臭嘴脸。   三位掌柜的确实能力不凡,短短三天内,栾玶名下的产业几乎被售卖一空,只剩商行这么一个空壳子。而且小恒山周边那些无人问津的地几乎以白菜价买断了,就在新统领上任的那一天。与此同时,前一天还辛勤工作的三位掌柜全部一无所踪。刚上任就栽了个大跟头,自是不会就此罢休,紧急召集了天地玄黄四个大队长全力追捕携巨款流窜逃亡的三位掌柜,因为所有消息据点都被转手,新任的新统领不得不召集人手购回被卖的产业,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又被告知被委派出去追捕天地玄黄四个大队长除了前几天传回消息,之后更是相继断了消息,至今都杳无音信。钱袋子丢了,消息网断了,最优秀的四大暗卫失踪了。圣上的损失惨重,不顾栾玶重伤,强行召进宫里,往心窝狠踹几脚,羸弱不堪的栾玶当即吐了一地的血,被生死不明地抬回栾府。大夫流水一样请进西厢,但俱是无能为力之际,许是圣上大发慈悲,派来宫中医术最了得的御医趁夜上门看诊,可惜了,重伤未愈,郁结于心,以及又被盛怒的圣上狠踢几脚,伤上加伤。虽说竭力救回,由于用了凶猛之药,以后也只能缠绵病榻了,栾家陷入一片低迷之时,栾家老宅的嫡系又上门搅了一番,无奈之下的新妇李氏带着奄奄一息的丈夫躲到京郊小别院,休养生息。寸步不离地照料夫君,不再踏出别院一步。这次没有了暗卫封锁消息,一下在京都炸了开来,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各种猜测揣度的声音成出不穷,一个被废弃的高官之子,一介商贾为何连夜被召入宫,又为何被满身鲜血抬了出宫?又听说这商贾娶了前些年备受争议的王家养女。此时闺阁贵妇哪里还记得当初如何唾弃农家女麻雀变凤凰,做了高官养女,此时无一不唏嘘新妇命苦,与此同时但凡有点地位的人家都不愿与栾家嫡系说亲,弄得栾家嫡系一片惨淡。? ☆、闹别扭 ?  时光荏苒,三春已去。往日人迹罕至的小环山此时却是一番新景。集镇新市一片繁荣之象。任谁都无法想象这里有朝一日会有出现这样一个集镇,就在官道边上,又离京都不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交通枢纽。一道梁渠,将集镇一分为二,一边是各式各样的酒楼食肆,布庄银号,艺坊书斋,从文人书画的笔墨纸砚至文玩古器,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一边是小桥流水人家,牧童笛声悠扬,入眼之处,稻菽粟,麻棉桑,猪羊牛,鸡鸣狗吠,一片欣荣之象。梁渠流域宽广,顺风而下,一天就能到山水风景美如画,窈窕淑女俏如诗的小金山,一年四季风光竟不相同,是花船美人常驻之地,更是文人骚客最爱画舫游湖,附庸风雅之地。乘风而上,小半天功夫就能京都城外的渡口,若是风势好继续往上走两天能到盛产苏绣,上好丝绸的苏杭一带。这样好的地方,自然吸引了少的商人,文人一干人等流连此地。话说对于商贾而言,京都虽好,但却是物价高涨,地价居高不下,一竿子倒下都能砸中七八个皇亲国戚黄金圣地。若是没有一个可以依附雄厚背景的家族支撑着,刚开张就得倒闭了。若是依附了哪个家族,除了每年常例的分红外,对方定是各种巧立名目,变着法地要银子。一年到头来,挣得不说全进别人口袋,但也所剩无几,却也不敢埋怨。在这栾镇,只要是正当买卖,拿着租赁凭证到官府盖印记录下,便可以自由买卖,不用依附谁谁谁。这做起生意来,那一个叫干劲十足。对于文人墨客而言,这里更是不错,踏青采风有温泉山庄,去疲解乏。辩诗论词有吉兴诗社,东亭楼可供学子畅说欲言,若是兴起,还可结伴三五好友,租个商船顺风而下,到小金山□□添香,暖玉在怀,何等畅快。   栾镇城门下,三个庄稼汉靠着板车四处张望,显然对这么热闹的地方有些局促不安。板车上坐着一个老妇人与两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此时早市刚过,离午市还早呢,城墙下一张张白布草棚子下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人家,有卖草饼花糕的,卖汤圆馄饨的,卖煎饼子,炖豆腐的,凉茶馒头小鱼儿饼。还有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糖人,糖糕,糖葫芦,腌制的山楂小酸梨儿之类,都是一些小户人家的日常能消费得起的吃食。忙活了一早上,现如今可算能歇歇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唠嗑,一边准备午市用的食材。在板车上坐着两个小娃娃年纪小,哪里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许是早起赶了一路,看着灰尘扑扑的,见这么多吃的,这大人能忍,小娃娃哪里能忍得了,没一会就闹了。老妇人开始还哄着,可哪哄得住,哭得稀里哗啦,闹得老妇人头都疼了。   “这位大娘,这两小娃娃是饿了吧。来吃点吧。”说话的是旁边卖汤圆馄饨的青年妇人,认识她的人都叫她九娘。   “这位大妹子,我,我们不吃。”老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道   “奶啊!我要吃,我饿!”   “饿,我饿,我也饿!”   “大娃,二娃,乖。等一会,等一会你四姨夫来了,就带你们回去吃大饼子。”   “奶啊,我不要大饼子,我要吃那个!”   “大娃!”   “小娃娃不哭,不哭。婶子请你俩吃馄饨,婶子做的馄饨可好吃了。拿去吃吧。”九娘笑笑地端着瓷碗递给老大娘。老大娘见孩子真的饿了,连连道谢。   “这位大娘,不必谢,我这儿还有一些早市卖剩下的蒸馄饨,拿去给三位大哥吃吧。”   “大妹子使不得使不得。”老大娘连连摆手道。   “大娘,又不是什么精贵物,没什么要紧的。拿去吃吧。出门在外,靠的不就大家的帮扶吗。”九娘将蒸馄饨塞进老大娘手里,笑道。然后就离开回到自己的摊位上忙活去了。   三位老大的男人见九娘离开后才敢靠近自己的娘,蒸馄饨不比汤馄饨,看着挺多,这么些个男子分也分不到几个。老大胡栓只拿了两个丢进嘴里,咬了几口就吞了下去,对两个弟弟道:“人家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我去看看,有啥能帮着做的活儿,老二吃完一会儿也去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老三就在这儿看着娘跟大娃小娃。”说完,就往九娘的摊位走去。   “这位大妹子,谢谢你的馄饨。你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咱也没有吃白食的道理,你看,我们哥几个都是庄稼汉子,有的是把子力气,你看看,有什么活能让我们干的?”胡栓平日里就少接触娘以外的女人,此时出门在外,受了人家恩惠,就是再怎么不好意思,也硬着皮头硬上。瞧着说的也不错,人呐,有时候就得逼着,才能有所进步。   “这位大哥,真不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九娘一边和着面,一边说。过了一会,见他不为所动地站在自己面前,怪不好意思的。便道:“若是大哥不嫌麻烦的话,能帮我把那头堆着的柴火劈成细柴吗?”   “有柴刀吗?”   “就在炭炉边上。”九娘指了指旁边的炭炉,道。胡栓走过去拿去了柴刀,见柴刀有些钝,解下腰间一块巴掌大小的磨刀石,又跟九娘要了一碗水,蹲在柴堆旁‘嚯嚯’地磨起了刀来。   不一会,老二胡林也来了,九娘这小摊儿哪来多重的活,只剩下刷碗擦桌子这些事儿,胡林还是比较有眼力见儿,只问了九娘刷碗是用哪块布,然后就蹲在地上刷起了碗。这一帮忙,也就没完了。因为紧接着就是午市,因着九娘午市有卖面,上这儿填饱肚子的人也多。多了胡栓,胡林的帮忙,这个午市忙活下来,九娘不光卖多了许多碗面,而且完全没有之前脚忙手乱,忙得喘不过气的现象。午市忙完,九娘就收摊了,瞧着这一家老小的状况,中午定是没有吃东西,九娘将剩下的一些面粉和好,做个一大锅面疙瘩,请胡栓一家子吃。   “胡大哥,你可别推辞了,今儿你们已经帮了我大忙了,不光是早上的馄饨,现在的面疙瘩,就是晚饭钱都是够的了。叫大娘他们过来一块儿吃吧。”九娘拿着碗,道   “那就谢谢九娘了。”胡林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在大哥推辞前,连忙应道。   “胡大哥,你们这是等人吗?可是要到栾家堡去租田务农?”九娘见着一家老小的等了半天,都没人来接,问道。   “大妹子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到栾家务农?”胡栓惊讶地看着九娘道。   “呵呵,见你们一身庄稼汉打扮,又是拖家带口的。这几年也不是少见。都是去栾家租田务农的。”九娘笑道。   “原来是这样。”胡栓挠挠脑袋,道。   一大家子与九娘围着桌子,‘呼次呼次’就解决掉了一大锅的面疙瘩。   “大妹子,不瞒你说,我们之前一直在峡山村做农活的,前两年老伴与老三媳妇相继得了重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实在没法子了,家里的几亩薄地也卖了这才保住了两人的性命,只是家里这么多口人吃饭,前些日子我那出了嫁的女儿托人捎来话说着栾镇的栾家地儿好不说,租地分成还公道。怕好的地儿没了,将老二媳妇留家里照顾两人,火急火燎这不就来了么。可不知咋地,这四女婿等了大半天了,说好在西城门下等,这都多长时间了,也不见人影儿。不会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吧。”老大娘说着说着,自己先紧张了起来。   “等会,大娘,你确定是在西城门下等?”   “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记错。我女婿赵大田还特地找写信的夫子给我们写了几个大字呢,方便认,就是给大娃淘气给弄花了。”说着,老大娘就要掏出信封给九娘看。   “可是,这里是东城门哪。等等,大娘,您说您女婿是赵大田,那他媳妇可是胡金花?”   “对对对,我女儿就是胡金花。怎么你们认识?”   “可不是!我们就住两对门,我家租的是桑麻地儿,租的地不多,活儿比较少,平日都是我妹妹跟弟弟在打理,我就在这儿租个摊位卖点吃食。我每日早出晚归的,地里活儿多的时候,全靠赵大哥跟金花儿姐帮忙,我都不知道多感激赵大哥夫妇呢。赵大哥怕是等急了,这都大半天没等到你们,我这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等我一下,我带你们去西城门找赵大哥去。”九娘嘴里说着,手上也没闲着。加紧收拾东西。   看着一行人走远了,坐在不远处的的酒楼二层靠窗的帘子也被撩了起来。一副夫人打扮的年轻女子,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得意地朝坐着的男子眨了眨眼,道:“如何,亲爱的夫君,我这撮合的方式别开生面吧。你就瞧着吧,这一次,九娘的份子钱你肯定走不了了。”   “说这话还早着呢。九娘是什么角色,能这么容易就嫁个庄稼汉子。你这话说得大了。”栾玶挑了挑眉,道。   “哎哟,这口气大了,怎的,敢不敢拿你的月钱来下注!”   “这可不敢,我的好夫人,这整个栾家都是你的,还在乎我这点点的月钱呢。怎么,怕为夫拿着这月钱跑路不成?”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出来,这两年,也不知道谁把栾家的墙头都快扒拉烂了,可惜呢,一次没成功不说,十次有十一次都是被人提溜回被窝呢。也不知是谁吹的牛,说什么足智多谋,文曲星下凡的。”   “哼!”   “唷,还来劲儿了。记着你的期限,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若是你还没能逃出栾宅,就乖乖地爬上我的床,给我生个一儿半女的。”   “够了,李灵秀,一个女儿家成天爬床上床的,生孩子的,在家里也就罢了,在外面还口无遮拦,让人听了去,你这个栾家夫人以后还如何治下。”   “不是有夫君替我收拾烂摊子么。嘻嘻……”   “嬉皮笑脸,哪点儿有正儿八经的少奶奶模样。”   “要不,我们提前圆房呗。圆了房,我就是正儿八经的少奶奶了。”   “……我要回去了。”   “再聊会呗,这么早回去,你也是逃不掉的啊。休息会呗。”   “不用!咱俩道不同不相微末!”? ☆、对面相逢不相识 ?  今日是栾镇的圩日,这天才蒙蒙亮,街上的商铺就已经灯火通明,为开早市加紧做准备了。九娘更是卯足了劲儿,早早就与胡栓推着板车来到了摊位。为何?还不是自家的弟弟与村上的教书先生的宝贝闺女画秋看对了眼,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秀才之女,还是个独生女。与一介农户,还是家中长辈俱损的人家说亲。绝对是下嫁了。好在这教书先生为人豁达,不拘于门户之见。只是,好歹是文人,这规矩还是要按正统的三聘六礼来,这一层层下来,哪哪都是钱。九娘与妹妹十娘将家中所有的家当算了一遍又一遍,都没算出个花儿来。九娘之前已经与画秋的娘商量过了,过了年就请媒人上门。今年内就是累死也得把聘礼往体面上凑。画秋的娘是个好面子的,到时候但凡有一点不尽如意。这又是同一个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定是能找出点什么东西来闹。到时候好好的一门亲弄得鸡犬不宁的,遭罪的还是小两口。若是以往好强的九娘定是不会向胡栓开这个口,只是家中的弟妹实在无法抽出手来帮这个忙。九娘为了弟弟也是豁出面子去了。好在林栓他们家租赁的地要多几天才能下来,九娘才鼓足了勇气开的口。其实九娘也有自己的盘算,一来呢,九娘对他们有点恩惠。二来,胡栓又是胡金花的哥哥,按胡金花那热心肠的劲儿,就是胡栓不答应,胡金花也会想法子让他答应的。三来呢,现如今趁着圩日想摆夜市,身边有个壮汉,也安全一些。这也是九娘不选胡林与胡杉这两个半大小子的原因。   两人紧锣密鼓准备好后,天已经快大亮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很快就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了。九娘的摊子最靠近城门,大多赶路脚夫,见摊上干净整洁,还有干粮卖,坐下就可以歇脚顺便填饱肚子。也不耐烦再去其他摊子看了。赶圩的小媳妇们则喜欢东瞧西看,仔细比量后再决定。所以赶路的单身男子大多是在九娘的摊位上。九娘也是知道的,所以每当圩日,九娘的弟弟都会放下田里的活,过来帮忙。因为有胡栓的缘故,就是有嘴欠的客人也不敢太过分。   这早市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了,摊上也基本上也没客人用餐了。只有零散的客人来买干粮。趁着这个空档,九娘麻利地煮了两碗面,招呼还在刷碗的胡栓过来吃。胡栓本想推辞,但是腹中一声空响,让一个老大的汉子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九娘忍不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胡大哥,过来吃点吧。”胡栓被九娘这么一说,更是没理由拒绝了,只好走过来坐下,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吃面。   “胡大哥,吃点菜吧,这素面怎吃得饱。这有腌萝卜,还有臊子肉,你看得见吗?脑袋都快掉进碗里了。”九娘难得这么调侃一个男子,只是见胡栓实在老实内向得紧,一时脑子发热说了这些话。   “看,看见了。”   “那就吃点吧,要吃饱了,才能应付午市呢。”九娘见胡栓被自己调侃得头都没敢抬一下,心情更是大好。   “哟,九娘,你男人今儿来摊上帮忙啦。可真稀罕,平日里都藏起来不让他来的,怎么今儿舍得了?”说话的是包子摊的廖大嫂,个儿不高,白白胖胖的,总是笑脸迎人,除了有些八卦的毛病,在这一带人缘非常好。   “是廖大嫂啊,哪儿啊,就是这两天刚好田里得空,过来啥凑热闹的。刚想着要过去给你送点腌萝卜呢。”九娘站了起来从灶台下面拿了一小坛子腌萝卜,走过去。   “哎哟,你就是客气。随便给两块就得了,我那口子要是馋了,就让他来这光顾你的生意得了。还特地装一坛子来作甚。”廖大嫂赶紧推辞道。   “又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还跟我客气啥呢。”九娘不容分说地塞进廖大嫂端着的蒸屉里。   “那行,这我就收下了,但是这几个大包子你得收下,不然我就不要了。”廖大嫂也不含糊,抓了五个大肉包放到九娘的灶台上,道。   “这太多了,不用…”   “行了,你男人在呢,这几个包子能算啥,行了,让他尝尝我的手艺,对吧。九娘他男人!”廖大嫂朝正热火朝天地吃面的胡栓喊道。   “啊?哦,对对!”被喊话的胡栓抬起头,见九娘对着自己一瞪,也不知怎么应对,胡乱应道。   “哈哈哈,九娘,你男人是个憨实的呢!怪不得平日里要藏起来呢,这样的男人最是招人喜欢了。”廖大嫂还真是头一回见这么怕媳妇的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见笑了见笑了!”胡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   “行了,还不赶紧吃你的面,哪来这么多话。”九娘语气很冲地道,也不只是羞的,还是恼的。   “面,面吃完了。”胡栓很无辜地看着九娘道。   “那不还有一碗么。”九娘指着另外一碗道。   “那不是你的么?”   “怎么,我吃剩的,你还嫌弃了?”   “不,不是。”   “那还不赶紧吃,吃完还有好多活干呢!”九娘这是恼羞成怒了   “哦。”胡栓赶紧端起碗,‘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桌上的菜也别给我剩。”   “哎哟,我的个亲娘喂,九娘,你这训男人就跟训儿子一个样儿了。在外面好歹给点面子给你男人。廖大娘多嘴说句不好听的,这男人可不能光训的,像你这样下去保不齐哪天来个狐媚子就给勾去了,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听廖大娘的,该训的时候还得训,该给点甜头的时候也别吝啬。最重要的是赶年轻多生几个小崽子,到时候一帮小崽子都能弄得他够呛的了,哪个狐媚子会对成天操心几个崽子的汉子下手,跑都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廖大娘见九娘这么训男人,赶紧把她拉到一边,轻声细语地劝道。   “我这不是一时急眼了么,没事的。”九娘也是有点不是滋味了,明明就不是两夫妻,却对人家呼来喝去的,心里也怪不得劲儿。   “你可别不把他当回事,保不齐下午那小妖精就来招惹你男人了。你可不得不防啊。”廖大娘刮了九娘一眼,抬了抬胖乎乎的下巴往后街一扬,道。   “知,知道了。”   今天的午市特别火爆,就是有胡栓帮忙,九娘还是累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咦?店家?这是要收摊了吗?”一个小媳妇模样的少妇领着两个婢子走到摊子前,问道。   “对不起,我,啊,这不是栾夫人吗?要吃点什么呢?今天客人比较多,面已经卖完了,来点儿蒸馄饨,在盛一碗酸萝卜汤,如何?”九娘抬头一看,这不是栾家夫人,赶紧起身上去招呼道。   “哟,这不是九娘吗?你在这儿摆摊,家里的活儿忙得过来吗?”灵秀笑笑地道。   “忙得过来,忙得过来的。”九娘一边应道,一边准备吃食。   “这位是?”   “这是胡金花的亲大哥。”   “哦,我知道了,看来胡大姐还真是做媒婆料呢。胡家大哥,九娘你们什么时候摆酒,到时候也让我沾沾喜气啊。”   “这,这,栾夫人误会了,胡大哥就是,就是过来帮我的忙而已。”九娘瓮声地道,因为经过廖大娘那嘴,中午大家伙儿都以为他们是两口子,现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否认掉。   “九娘,汤,汤!”胡栓一个箭步上去,左手一把将失神的九娘抱起来,右手抓住九娘手里的汤,退后一大步。九娘都愣神了,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原来九娘开错锅了,端着汤要往炸着猪油的锅里倒呢。   “我的天,九娘,你想啥呢。还在你夫君机灵,及时抱开来了。你这碗汤要真倒下去了,这一张好看的脸都要炸糊了!”灵秀轻拍胸脯,惊魂未定地道。   “瞧你!想啥呢,累了就休息会,不是有我呢么!强撑着作甚!”胡栓抱着九娘往桌上一放,大手往九娘头顶轻轻一拍,然后揉了揉,语气不佳地道。   “我!不用你管!”九娘也是吓到了,一把挥开胡栓的手,倔强地把头转向一边,眼睛都红了一圈,可硬是忍着,不让眼泪往下掉。   “你个傻丫头!”胡栓也不在意,用身子挡住九娘,不让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哟,这儿倒是热闹啊,都怎么了这是?”一把娇媚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让周遭的人都眉头一皱。带着鄙夷地目光看着来人。这是三十上下的女子,浓妆艳抹,细腰肥臀,对襟的衣领略松,稍微动作大点,就能窥探里头的小衣一角。不得不说,这位女子形貌俱佳,就是这么艳俗的妆容都能轻松驾驭,分明是杏仁眼却刻意描成丹凤眼,以便显现媚眼如丝的效果,身材虽好,却不是葫芦形的身材。硬是勒细腰身,塑成丰臀的错觉。见她一走三扭臀就不知勾了多少汉子的心神就知道她有多成功。   “哎哟,我说辛柳娘,这哪有热闹就哪都少不了你。怎么,这早晚的,不用回去伺候你家躺炕上的大爷,跑这来作甚。”说话的是卖糖糕的叶胖婶,瞧她那模样恨不得吃了那辛柳娘。   “二娘,怎么说话呢!”胖婶身旁的黑瘦中年大叔喝斥道,转头歉意地向辛柳娘道:“柳娘别介意,我这婆娘就是没规矩惯了。您别介意。这是您要的糖糕,刚出炉,还热乎着呢。”   “都是好几年街坊邻里了,怎能不知道胖婶口直心快,是个爽快之人。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娶到胖婶这样的女子,也是叶大叔的福分呢。”辛柳娘也不恼,娇媚的嗓音轻轻柔柔,让人听了心里痒痒,根本无暇顾及她说的什么。显然叶大叔也是这样,只是‘嘿嘿嘿’地盯着辛柳娘直点头。辛柳娘也不羞不恼,回一声娇笑,提着用粽叶包好的糖糕,便告辞了。经过灵秀时,恍惚了一瞬,而后娇柔柔地行了礼,绕了过去。就这一瞬,灵秀要不是好奇盯着她看,都不知道她有一瞬的迷茫,就似透过她看某个人一样。灵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一种直觉而已。回过头,看着辛柳娘的背影似熟非熟,总觉得与她妖娆撩人的走姿有些违和感,待辛柳娘一走远,大家伙儿也随即散了开来,毕竟自己手上还有活儿要干。天大的事,也没自己的营生重要不是。   “夫人,天也不早了,一会子人多了,路上拥堵,可难办了。”黄一瞧了瞧天色,适时出声道,打断了灵秀的沉思。   “嗯,回去吧。看九娘这模样,酸汤也吃不成了。”灵秀一脸可惜地喃喃道。转过身,一脸歉意地朝藏在胡栓身后的九娘道:“九娘,时间不早了,只能下次再来品尝你的手艺了。那么,我先回了。”就见黄一听灵秀说这话,暗地里撇了撇嘴。这话说的,若不是灵秀说出那些话,九娘能慌了神吗。罪魁祸首就是她,还装什么小白羊。   “我家娘子失态了,还请,还请夫人您见谅。”胡栓抱拳致歉道。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刚还想着许是我一时没弄清情况,多嘴了呢。”灵秀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地道。   见灵秀一行人上了马车,走了好一段路,直到淹没在人群之中后。九娘才松了一口气,见胡栓还岿然不动地挡住自己,瓮声瓮气地说了句:“真是胡说八道,谁是你家娘子。”   “那,那个,我,我这不是赶上了么。”胡栓一听,憋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来。九娘听了,登时怒了。   “怎么的,你这意思是我逼你上赶子给你做娘子的咯!!!”   “不,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九娘觉得对上胡栓之后,自己变得根本不像自己了,不仅霸道还不蛮不讲理,就跟泼妇一样。九娘瞪着胡栓,见他半天没说一句话,更是觉得自己下不来台,转身就想跑开。脚才迈开步子,就被胡栓抓着手腕。   “你放开!”   “我,我不放!”胡栓不但不放,还抓住九娘的另一只手。   “你!”   “我,不,我高兴。我很高兴。”胡栓有点不知所措地道。   “什么?”九娘一时之间也不知他想说什么   “你长得这么好看,做的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还会腌萝卜,做肉糜。我,我不会说话,脑子也不活泛。除了会做点农活,也没啥子能耐。以,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人家姑娘都,都看不上我。说我傻,楞木头。我,我还养了人家不要的大娃二娃。我娘腿脚不好,家里的活儿都是两个半大弟弟帮忙着干的,对了,弟弟们以后还要找媳妇。”   “胡栓,你究竟想说什么?”原本还火气十足的九娘听着听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   “我,我也不知道。”胡栓一脸挫败地坐在了凳子上,但是抓着九娘的手,却是紧紧攥着,生怕自己一放松,九娘就跑了。   “你说我好看?”   “好看,比我们村里的最好看陈春花还要好看。”胡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做的面好吃?”   “好吃!比我娘做的都要好吃。”   “你觉得我哪好,我这么对你发脾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吼你,你不怕我是母夜叉。”   “不是,你不是,你长得这么好看,人又好,哪里是母夜叉。”   “我不能生孩子。你还觉得我好吗?”九娘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嘴长了几次,才说出这话来。   “这,跟不能生孩子有什么关系。”这下,胡栓顿了一下,九娘心里‘咯噔’一下,苦笑地想收回手,怎知手上又是一紧,胡栓不知所以地看着九娘道。   “我,我不能生孩子!”   “对啊,那你人好就是好,跟不能生孩子有什么关系?”胡栓有些糊涂了   “你傻呀,我根本不能生孩子。”九娘发现胡栓根本没明白她的话   “我是傻,可是你人明明就是好,跟能不能生孩子有什么关系?”胡栓也是醉了,这到底是谁傻呀?   “你到底懂不懂,我要是做了你娘子,不能给你胡家延续香火,你们胡家算是没后了。”九娘都闹不懂他了,话都说这么明白了。   “怎么会没后?我有大娃二娃呢!而且胡林与胡杉过几年也是要娶媳妇的。”胡栓邹着眉不认同地道。   “大娃二娃不算,还有胡林与胡杉日后生的,也不是你这房的。”九娘都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跟他讨论孩子的事了。   “这怎么不算呢?大娃二娃是我养的,叫我爹。这族谱也填了他俩的名字,这还是族长亲自执笔填上去的。他们的大名还是我们村上的教书先生给取的呢。什么这房那房的,都是我娘生的兄弟,流的都是同样的血,有啥不一样的?”胡栓发现九娘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心里觉得自己跟她更靠近了一点。   “这……”九娘心里憋了许久的心结,不知怎地似乎被胡栓给解开了。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像是把心里憋了许久的怨气全部吐出去。   “九,九娘?”胡栓见九娘闭着眼久久都不出声,眼看太阳都西斜了,这东西都还没准备呢,小心翼翼地出声道。   “你,完了。”九娘缓缓地睁开眼,眼中带着沉寂了许久的璀璨星芒,似笑未笑地反握住胡栓粗糙的大手,直勾勾地盯住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胡栓,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什么?”胡栓从未见过九娘这样神采熠熠,流光溢彩的美丽双眸,一时间沉溺其中,下意识地道。   “被我抓住,那就是我的了。你想后悔都来不及了。”九娘趁着天色昏暗,大家都还没开始点油灯,身子一软,撞进了胡栓怀里,娇嫩的双唇准确无误地印在胡栓饱满的唇上,即刻又移开了。站了起来,趁着胡栓愣神,挣开了双手,一把拧住胡栓的耳朵,挑着眉道:“说,娘子饶命。”   “娘,娘子,饶命。”胡栓只觉得唇瓣酥酥麻麻的,浑浑噩噩地复述道。九娘秀眉一紧,手上一使劲儿,胡栓立马吃痛地喊道:“娘子饶命!”   “哎哟!轻点轻点!我说九娘诶!你家那口子的耳朵都要给你扯掉了,赶紧的,放开放开。”胡栓这一嗓子,把隔壁摊的刘大娘给嚎来了,赶紧过来劝道。   “没事,我家的皮糙肉厚,习惯了。”九娘笑眯眯地道。   “怎么能没事呢,都喊出来了,一大老爷们喊疼,那可是真疼。我说九娘,有啥事回到家里关上门来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一大男人怎么受得了。”   “我就是气不过。一会整点荤的给他吃,他的气就消了。”九娘胡诌道。   “是因为那狐狸精的事儿吧。哎,男人嘛,老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也就是过过眼瘾罢了。我家那口子可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今晚回到家将他整治一番就老实了。”刘大娘提到自己的那口子冷哼一声,道。刘大娘的老伴要是知道自己下午忍痛动用了私房钱买了支银钗哄高兴了自家婆娘,这件事原本就过去了的,因为九娘随口这么一说,白花了一大半私房钱不算,剩下的也被回过味来的刘大娘没收了。按刘大娘老伴死要钱的性子,画圈圈诅咒九娘那也是轻的了。? ☆、相逢 ?  “夫人,这你都赢了,怎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黄一见灵秀自打那日赶圩回来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赢了?未必吧。瞧瞧你家主子那边,最近安静得紧,定是谋划着什么。”灵秀靠着凭栏,拿着长竹签逗弄着新养的画眉,下颚往西厢那边点了点,道。   “不能吧,这宁拆十座桥,不拆一段姻。栾老大没这么缺德吧?”黄一换以前如何也不相信栾老大会做这些事,但自从搬到这儿后,栾老大一再刷新下限,为了逃出去,就连狗洞都钻过,黄一一时间也无法判断栾老大为了躲过洞房,会不会真的去谋划拆人姻缘的损德之事。   “你说呢?”灵秀逗弄画眉逗弄够了,白皙的手指灵活地转着长竹签玩儿,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黄一,不置可否地道。   “……夫人,你这样有意思么?”黄一见灵秀这表情,就知道灵秀又在拿自己耍着玩,脸都阴了,嘴角僵硬地勾了勾,微愠地道。   “不错啊,挺有意思呢。”灵秀盯着手指间来回变换位置的长竹签,一语双关道。   “夫人!”   “咳咳,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地一,特意发出声响,让屋里的人注意一下被晾在屋外的自己。   “哟,地一弟弟来啦,快进来。”灵秀抬起眼,热情地招呼道。   “那个,夫人,这是您要的情报。告辞!”地一局促地踏进房中,将手中的情报放在黄一手中,而后风一般冲了出去,消失在院子中。   “呵呵,害羞的小鲜肉,我最喜欢了。”灵秀手托香腮,另一只手的手指不急不慢地在案桌上轻叩,微笑着发出感叹,道。   “诶诶,我说夫人,就是你这样吊儿郎当的,所以才让地一这么心惊胆战,深怕一不小心被你扒光了衣服,丢进被窝。现在,莫说你了,就是哪个女子稍微言语刺激一点,他都立马跑得比兔子还快。简直视女子为洪水猛兽,你可别害我啊,这样下去他家的香火断在他身上,我如何对得起他父母当初的嘱托。这件事你可要想办法给我摆平了。”黄一没好气地将资料重重地放在她面前,道。   “哪里会,地一不是不怕你么?”   “那是因为我是他姐!”   “错,是表姐。”   “那也是姐!”   “啊!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你嫁给他不就行了。”   “你!我是他姐!!!”   “错,是表姐。”   “李灵秀!!!”   “到!”   “你,你混蛋!”黄一觉得灵秀简直是不可理喻,又气又急,瞪了她老半天了,才憋出这么几个字,气急攻心地摔门而出。   见黄一被自己成功地气走了,灵秀才拿起桌上的情报来看。不是说灵秀不信任黄一,只是不想让黄一知道的太多,从而牵扯太多不必要的麻烦。过了两三年的太平日子,人也懒散了许多,原本掌握在她一人手中的情报网也被她一分为四,分别掌握在三个掌柜与她手中。这样一来,经济压力减小,二来,可以让情报更加有指向性,精确率也更高。   灵秀将情报迅速浏览一遍,越看眉头越是紧蹙。李家大姐区区一个小妾怎会改头换面出现在这里?还学会了苗疆的蛊术。那在陈员外后院生了四个孩子的李家大姐又是谁?谁会这么想不开?花样年华的少女跑去顶替李大妹做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的妾,上头还有个出了名的母老虎主母。要知道陈员外的长子早已经成年,家中产业几乎在长子手中。陈员外两腿一蹬,原本就不好度日的妾怕是比一般人家更加艰难窘困吧。谁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奇怪。李大妹这位丈夫何二亮的背景更是简洁明了,就是一普通的商贾。只是,来到栾镇后,便旧疾复发,之后一直鲜少出现在人前,现在怕是左邻右舍都很难准确描述出何二亮的外貌特征吧。想到这儿,灵秀越发觉得这个何二亮的身份很是可疑。李代桃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近三年来,这李家大姐一开始相隔三五月才偷偷在自家后院的门上挂绿牌,后来越来越频繁,现如今这绿牌几乎天天挂在她家后院后门上,探子昨晚蹲守了一晚,她家后院一晚陆续进了八个汉子。这动静还弄得不轻,那何二亮就是睡得再死也该被吵醒才是。可是却一点儿响动都没有,这七八顶绿油油的帽子可戴的是妥妥的。何况,这挂绿牌就等于私娼,一般都是寡妇与外室的营生。这李大妹大小也算是个商贾夫人,那何二亮生病后,这家店都是她一手操持,丈夫尚在,又不愁吃穿,却做起这等下三流的营生,实在让人想不透。   “天一,晚上随我出门一趟。”灵秀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对着房间的某处,道。   “是。”天一没有现身,在暗处应了声。   夜幕渐暗,家家户户都点起了大大小小的灯,辛柳娘的店铺也不例外,院中的几盏防风灯也点上了,显得特别明亮。灵秀与天一隐蔽在屋顶,静静地关注着院中与屋内的情况。只见辛柳娘交代完店里的伙计打起精神看店,就回到后院,进了厨房,好一会子才出来,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应是汤药之类,进了东面的房间。这才进去就听见瓷器的碎裂的声音,还有辛柳娘的抽泣,很快,辛柳娘就从里头出来,手上捧着一些瓷碗的碎片,又进了厨房,端出同样一碗汤药,这次她唤来一个小伙计随行,又再一次进了东面的房间,出来时,端着一只空碗。随后辛柳娘就进了西面的房间,直到店铺伙计关了店门,在店内打了地铺呼呼大睡了,她都没出来。由于辛柳娘身上有蛊,灵秀与天一不敢贸然走过去一探究竟。眼看夜已经深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灵秀正要打手势让天一撤退时,后院的门被敲响了。辛柳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门,只见她身着一袭深红色纱衣,随着跑动的姿势,在灯光下上下翻飞,时艳红如血时暗黑如墨,妖艳非常。拉开半扇门,媚眼如丝,娇笑撩人的辛柳娘把来人迎进了自己的屋子,没一会就听见传出几声短促的哨声,接着就传出儿童不宜的低喘高呼声,正以为里头热火朝天之际,辛柳娘打开了房门,手中捧着一只白乎乎的虫子,小跑着进了东面的房间,奇怪的是,那西面的男子还在持续亢奋耕耘中,而那属于女子的娇喊也在持续不断从房间里传出。这让灵秀与天一面面相觑,脸上打了个问号。难道房里还有其他人?就在灵秀与天一有些蒙的时候,辛柳娘两手空空地回到了西面房间。好一会子,就见那男子脚下虚浮地跨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但是面上却是一副餍足的神情。辛柳娘拉了拉衣领,小意温柔地挽住那男子,将他送出了门。这门才刚合上,外面又有人敲门了。辛柳娘笑意盈盈地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不过没有立即带入房间,而是在院中摆了茶,让那人稍后。自己进了房间,不一会,就见辛柳娘抱着一床被褥,随手扔进了天井边的木盆内。而后,领着那男子进屋了,只见不大会,又是响起了哨声,与上一位恩客一样的情景又发生了。灵秀见辛柳娘从东面的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才与天一打手势,让他带自己过去看看究竟。天一轻轻移开一片瓦,有个尾指宽的小缝隙可以窥见屋内的情况,天一先行试探,见屋内并无其他暗卫,才侧开身子让灵秀窥探。天一找的位置非常好,恰好就是何二亮躺着的地方,烛光下,只见何二亮的光着膀子,躺在床榻上,脸色青黑,脖子以下却是如皎月莹润透白,胸口处趴着两条肉白的肥虫子,一直在蠕动却未移动半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灵秀觉得肥虫子在一点点变瘦,正要开口询问,就见辛柳娘又捧着一只大肥虫进来,从发间拔出一根细簪子,干脆利落地往何二亮的胸口一扎,细簪子的根部全部没入他的体内。而后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缓慢地拔出细簪子,暗红色的血缓缓流了出来,凝成一滴拇指大的血珠。然后将肥虫子放在血珠上,肥虫子一碰到血,就迫不及待地把脑袋一头栽进血珠里,没一会血被吸干了,但是肥虫子却被扒拉住了,一直蠕动,似乎挣脱不开。一直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何二亮的胸口已经趴了有八只虫子,这八只虫子已经不似昨晚那样肉白肥圆,胖乎乎的样子,第一只已经脱落了,干瘦青黑的,蜷缩起来只有小指甲盖这么大。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晒干了的菜叶沫子。借着烛光,灵秀看着那何二亮的脸色比起昨晚的,虽不能与他脖子以下肤色相比拟,但是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   “屋顶上的朋友,趴了一个晚上,真是辛苦了。清晨的露水重,下来喝点热茶去去寒气吧。”此时已是换回平常人家穿着的襦裙的辛柳娘在院中备好小点热茶,望向灵秀与天一的藏身处,道。   “既然辛娘子如此盛情,我们主仆二人恭敬不如从命了。”灵秀被天一扶了起来,微笑着道。   “原来是栾夫人,不知夫人事忙,还抽空光临寒舍,未曾远迎,真是失敬失敬呢。”辛柳娘略作吃惊样,道。   “哪敢呢,这不是折煞小妹我了么,大姐是长姐,小妹是么小,长姐如母,哪敢叫姐姐迎呢。是吧,大姐。”灵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眼睛滴溜一转,甜甜地道。   “栾夫人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姐姐妹妹的,辛柳娘听不懂。”辛柳娘手上的茶杯略略一抖,面上不解地道。   “大姐,打小我就是你带大的,你性格实诚,只要一说谎,手上就会抖,这毛病还未改过来呢。”灵秀将素白的手轻覆在辛柳娘的手上。“小时候我被卖到镇上的王府做婢子,才没过多久就犯了错,被主家打了一顿,辞了回家,我见你又要照顾受伤的我,又要操持家中活计,很辛苦,于是想帮你削木薯,你不肯,两人一抢,那菜刀将你的手心划了一道口子。”灵秀翻看辛柳娘的右掌心,有一道浅浅的细疤痕。   “唉,小妹,何苦呢。”辛柳娘叹了口气,道。   “大姐,我不明白,你为何,成了辛柳娘?那人又是谁?”灵秀看了看东面房间,道。   “我跟你回去就是,他也是苦难人,别难为他。好吗?”李大妹抓着灵秀的手,语带哀求地道。   “回去?回去哪里?”灵秀不解地道。   “啊?你不是陈家叫来抓我回去的吗?”李大妹奇怪道。   “陈家?那个老东西?就凭他那点本事,还使唤不动我。”灵秀这才明白,李大妹与那何二亮为了躲避陈家人,东躲西藏很多消息怕是不灵通了。还以为自己被遣来抓她的。   “那……”   “这个栾镇属于我们栾家管辖,你这样招摇地用蛊术迷惑男人,引起了我们怀疑,加上之前圩日,见过你一面,我心底有个疑惑,就前来打探一下。”灵秀道。   “原来是这样,小妹,虽然我用蛊术,但是我没有害人,我,只是,只是从他们身上取了一点精血,过个十天半月,他们就自然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要不是你也不会一晚上接待七八个男人进屋。大姐,你的蛊术是跟他学的?”   “嗯,简单的一些蛊术,他有教我,这个是我偷,偷学的。”   “他是苗人?看着不大像呢。”   “算是半个苗人吧。辛大哥的娘是苗人。”   “哦,原来他姓辛。辛姓的苗族族群在蜀地呢。”   “嗯,他跋山涉水过来为了找他爹,只是……”   “我记得陈老头年轻的时候就在蜀地一带做买卖的,辛大哥不会是他儿子吧?难道是辛大哥辛苦找来认亲,姓陈的非但不认他,反而要弄死他吧?”灵秀一点就通,事情都被她猜的□□不离十。   “你怎么知道?”李大妹瞪圆了眼,道。   “我的大姐哟,你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你看,当时那陈老头威逼利诱,给了三倍的嫁妆都要把你收了房,可不是听了媒婆说你宜家宜室。而是你的八字。这是我后来听说的,姓陈的越老越怕死,早年请了几位相士与风水先生来做客,有一位相士说,要找个八字合契合的小妾生个四个孩子可以帮他挡灾挡难,延年益寿。那时全城的农户人家都被媒婆寻了个遍,最终不是找到了你么。想必辛大哥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会找人替代了你吧。”   “嗯,他买了一位花娘,与我差不多年纪,叫柳娘。在半路上把我与柳娘掉了包。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在京都的医馆生活。直到三年前,他下在柳娘身上的子蛊出了事儿,遭到母蛊反噬,元气大伤。而且有一帮人带着子蛊对我们穷最不舍,想要了他的命。后来他强行拿出了母蛊,才勉强支撑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那些人也一直没出现过了。”   “辛大哥叫什么名字?”   “辛鵻。辛大哥说,鵻是一种鸟,天放晴的时候会在树上咕咕叫的鸟。”一提到辛鵻,李大妹的眼睛就会发出光芒,灵秀知道,这是喜欢上一个人才有的光芒,大姐这是爱上了辛鵻。   “咳咳咳……”这时屋里传来咳嗽声   “辛大哥醒了!小,小妹,你自己做会,我进去看看。”说完,一阵风地冲了进去。   “滚,你走。”里头传来低哑的男声,就在大妹开门之后,道   “好,等我给你净面擦身后,我就走。”大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话。   “你要不要脸,一个未嫁的姑娘为男子擦身,真是不要脸,下贱!”   “嗯,是,你要是早点好起来,我就不用这么不要脸,这么下贱,舔着脸给你擦身了。”   “我,我不要你救,你滚。”男子似乎被大妹的话噎到了,恼了,喊道。虽说是喊,但是身子不好,有气无力的,也没什么震慑力。   “好,身子擦完了,我滚,一会让阿毛喂你用膳。”   “我不要他来喂!”   “我一会还要去铺子里,你要是不饿的话,就等我回来喂你吧。”   “我,我不饿,不要……你喂。”后面那两字几乎听不见。   “那你休息会吧,我一会回来喂你吃。院里还有客人,不好让客人久等,我先出去了。”   “什么客人!男的?!”原本躺下的辛鵻一下弹了起来。   “客人嘛,定是有男有女的。”大妹丢下模棱两可的话,便出去了。   “到底是男是女!”门关上那刻,屋里传出一声怒吼。转过身来的大妹,嘴角扬起,显然心情好极了。   “大姐,这辛大哥还是挺关心你的嘛。”   “关心又如何,他不会娶汉人的。”大妹一提到这儿,眼神变得暗淡了。   “凡是没有绝对的,总是会有办法的。”灵秀走过去握住大妹的手,道。? ☆、又做媒 ?  灵秀手下租户里最不缺的就是精血旺盛的庄稼汉子。借着栾玶病重,要健壮男子的血为引的由头,淳朴的汉子一呼百应,‘呼啦’一下来了一大波人。灵秀又是感谢又是回赠两斗米,这两斗米更是引得不少农妇强拉这自家男人来献血。仅仅十天,那辛鵻的血气就被补回来了,剩下的就是休养。原本以为大妹会轻松一些,不想,更忙了。除了在店里忙得时间,其他时间全伺候那位去了。天没亮就一直忙到半夜三更,还得不了人家一好脸色。因为现如今李大妹顶着辛柳娘的身份,灵秀也不方便天天往辛柳娘的草药店里跑。就是请大妹过府聚聚,她都是掐着点来,算着时间走的,就是有意留多一会都留不住,总是怕辛鵻饿着了,累着了。   灵秀刚到李家的时候,都是大妹细心照顾,不舍得累着她,委屈她。现如今全身心牵挂的男人是个苗人就算了,还是个不能娶汉人的苗人。不能娶,却任意使唤呼来喝去。在这个时代大妹这个年纪的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灵秀无论如何都不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给自己温暖的人,没名没分的跟着这样一个人。   正苦思冥想着什么方法好,黄一就端着一碗红糖姜茶过来了。   “夫人,这两日你的小日子快到了。阿满吩咐厨房煮了喝点红糖姜茶,你趁热喝,会舒服些的。上次你刚喝完田七汤,突然一下煞白了脸,差点没昏了过去,把阿满吓得够呛。以为你喝了她做的田七汤导致小产了。”黄一一提到这里就想笑,要是一个人能怀上孩子,夫人还需要挖空心思要扑到栾老大么,早生了一堆小娃娃了。   “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招可以啊!阿一一!你真是太可爱了!爱死你了!”苦无计谋的灵秀被黄一无意的玩笑话得到了灵感,开心地抱着黄一猛亲了几口。   “呀!呀呀!起开起开!糊我一脸的口水!脏死了!”黄一被偷袭了几下,赶紧推开灵秀,抓起袖子就猛擦被糊了一脸口水的俏脸,一副嫌弃的模样瞪着灵秀,道。   “去去,让阿满给我炖点田七汤来。要快!”   “啊?灵秀,不,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突然想喝田七汤。哦,对了,这里有一封信,一会你给我带去地一弟弟那儿。估计明天就能查到,你就在那儿歇一晚,明儿把结果给我带回来吧。”   “什么事儿这么急?不对,你不会是想故意引开我吧?”黄一狐疑地看着灵秀,道   “哎呀,难得啊,看来你终于对咱内部的事情感兴趣了,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来,我跟你说,我们这……”   “啊!我突然想起,我要去厨房找阿满的。哎,我这脑子。”黄一赶紧打断灵秀的话,连忙开溜,生怕灵秀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给自己管。   第二天一早就回到栾府的黄一,见进门后,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莫名其妙。这才走一晚上怎么大家都变成这模样了。满腹疑惑地进了厨房,见阿满蹲在火灶旁,一双眼都哭得肿了。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一一,你终于回来了!我,呜呜……”   “哎,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别光哭啊!”   “我,夫人,夫人小产了!我劝了,劝不住夫人。”   “你,说清楚,什么小产了,谁啊?”黄一蒙了,这到底怎么回事?灵秀就是小产,前提得有个男人才行啊!   “夫人啊!咱们夫人。”阿满以为黄一也被吓到了,是了呢。栾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爷身子不好,夫人日盼夜盼给栾家延续香火,现在好容易怀上了又掉了。   “阿满,你,你从头到尾跟我完完整整的把事情讲一遍。”黄一眉头一皱,这事情蹊跷啊,灵秀虽然三五不时地跑去西厢那边夜宿。外人不清楚,自己还不知道吗,灵秀碰都没碰过栾老大,哪来的身子。定是有什么事知道自己不会同意,故意支开自己,算计谁来着。   “阿满姐,阿满姐?”正要说的时候,门外来个小婢子绿芽找阿满。   “诶,这儿呢,怎么了,绿芽?”   “辛家娘子方才吩咐的草药可熬好了?已经差人来问了两次了呢。”   “就好了就好了。”   “咦,阿满这里的杏仁糖都潮了,夫人吃药,就得用杏仁糖才行。”黄一拿起一块杏仁糖,看了看,道。   “怎么会,我昨儿才做好的。”阿满接过黄一递过来的杏仁糖一看,还真是黏糊糊的。“这可怎么好,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让绿芽赶紧去赵阿婆那里买一些,先送上去。你现在就着手做,中午熬药的时候,应该来得及送上去的。”   “对对,是这个理。”阿满赶紧唤来绿芽,让她去买杏仁糖,自己赶紧去准备糖块。   “哎,瞧我,看你一着急,我也脑子一下蒙了。你瞧我手上提着什么,可不就是刚从赵阿婆那儿买来的杏仁糖跟蜜饯,原想着带回来给你尝尝的。”黄一见绿芽出了后门,才作出刚想起来的模样。   “真的?太好了!一一,赶紧装上盘子,药熬好了,药凉了就不起效果了。”阿满一听,松了口气,催促道。   “得了得了,我会弄好的,你赶紧捣弄你的糖吧,糊了就麻烦了。”黄一将阿满往灶边一推,作势要拆手中的草纸,趁阿满不注意将方才阿满装好的杏仁糖倒过来。将手上的芝麻糖倒进空出来的盘子里。“阿满,这潮了的杏仁糖别浪费了,赵阿婆给我包了一些芝麻糖,装一起给外头那些小丫头当零嘴吃了啊。”   “随你,赶紧去送药吧。”阿满忙得满头汗,哪里顾得上黄一,随口应道。   “我这就去。”黄一将草纸胡乱一团,扔进火灶,端起托盘,出了厨房。   端着要进了灵秀的房间,只见灵秀惨白的一张脸,静静的躺在床上。辛柳娘在床边坐着,一脸忧心地看护着她。   “夫人,要熬好了。”黄一走上前,轻声道。   “黄一姑娘,我来吧。”   “黄一,端出去吧,我不想喝。”幽幽的看向黄一的灵秀,有气无力地道。   “黄一姑娘,放下吧,我想办法让她喝。”黄一看了看灵秀,点点头,将要放下就出去了。   “小妹,听话,咱赶紧把身子调养好,身子好了,孩子自然会来的。”   “大姐,没用的,你冷眼瞧着,这都一天了我家夫君可曾来看过我。他定是恼了我,成亲这么些年,好容易有了身子,却因为我一时疏忽给掉了。这可是栾家好容易盼来的子嗣啊。”说道此处,灵秀悲从中来,背过身子抽泣不已。   “不会的不会的,你想想,妹夫跟你多么期盼有孩子,他身子也不好,知道了错失了子嗣,心里定是很难过的。他也需要缓一缓不是,总不能一个大男人对着你掉眼泪。这岂不是让你更自责,徒惹彼此伤心罢了。来,你先把药喝了,喝了药好好休息。把身子养起来才是。”辛柳娘温声劝道。   灵秀这才点点头,就着杏仁糖把药喝了。没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黄一姑娘,我想问问,你们老爷他,有没有差人过来探看你家夫人。”辛柳娘出了屋子,见黄一在廊下守着,便上前问道。   “昨儿夫人让我去庄上办事情,今儿一早才回来。倒是听方才昨儿当值的嬷嬷说,昨儿院子里除了来看诊的郎中与辛娘子你,并未见有其他人来。”黄一如实说道。   “黄一姑娘,你家老爷平日里都不来这?”辛柳娘一说完,就见黄一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于是赶紧道:“姑娘被误会,我是听你家夫人一直念叨你家老爷的名字,你也见了,你家夫人现如今的情况不大好,恍恍惚惚地,若是可以,还劳烦姑娘去找一下你家老爷来看看你家夫人为好。”   “哎,辛娘子,我家老爷身子一直不好,以往都是夫人去西厢看老爷的。你说,夫人身子已经不好了,万一我家老爷再不好,家中就没有说话管用的人了,咱这些做下人的也是为难得紧呢。”   “你,你什么意思?!你家老爷不知道小,他家夫人小产了?”   “家中的事情,做主子的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也,也就是说,你家老爷知道,但是不打算来看一眼。”辛柳娘简直不敢相信,看着衣食无忧,就似一个富贵闲人的小妹,以为她过得很好,原来,原来她过的一点都不好。   “辛娘子,这是主子家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随意置喙的。”   “他不是我的主子,我身为一个医者,要做的事就是救人。照这样下去,你家夫人不出一个月就会因为心结,郁郁而终。”   “这,我让婢子给你带路吧。若是说服了老爷来看夫人,自然是最好。若是他不见你,你可别连累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是不会牵累其他人。”得了辛柳娘的话,黄一找来一个机灵的小婢子给辛柳娘带路。见辛柳娘出了院子,黄一才转身进了屋。   “装什么装,给老娘起来!”黄一一把掀开灵秀的被子,怒了。   “哎哟,别掀,小日子来了,可难受了。黄一今儿回来的真早哈!”   “屁话,说,怎么回事?”   “哎哟,肚子疼,头疼难受着呢,等我好些了,就跟你说啊。”说着,灵秀就把脖子缩了进被窝。   “好啊,你不说是吧,那你就别怪我搅了你的局。那个叫辛柳娘的是吧。我现在就马上撵她走。”   “哎哟,我的好一一,真不是我不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要么你就长话短说,要么我就搅局。你选吧。”   “……”灵秀知道黄一犯起倔来,谁都拦不住。于是就简略地说了一遍关于辛柳娘的身世。   “所以,你这是在逼辛鵻上门娶辛柳娘?”   “算是吧,在李家能称得上是我娘家人的怕是只有她了。我怎么能看她没名没分这样下去。”   “我的夫人,你可真行,自己的事情理都理不过来,给别人保媒拉纤的事倒是做了一桩又一桩。你当媒婆当上瘾了不成。”   “去去去,要不是你家主子顽固不化,我能有着闲心吗。”   “亏你还成天吹虚自己冰雪聪明,自己家男人都搞不定,还冰雪聪明个屁。”   “那你说怎么办,软的不行,来硬的,直接下药扑到他?”   “咦,这个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这药会不会伤身子。”   “得了吧你,要真这么做,你家主子这么倔的人,要是想不开,一根白绫了断了自己,你夫人我立马就是一寡妇了。你乐意啊?”   “哎,真麻烦。”   “你赶紧出去吧,大姐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穿帮就惨了。”   “知道了。诶,我看阿满都快哭死了,你真喝了田七汤?”   “要是喝了,她还能在厨房呆着啊。给我打翻了。”   “那就好,阿满老实本分,别老是欺负她。上次煮了栾老大的信鸽,阿满知道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那不是你拿去给她的吗?又赖我身上。”   “哼,没你吩咐我能拿去?!”   辛柳娘自从那日白着一张脸回来就再也没有去过西厢,也不再开口提这件事。一天到晚寸步不离地守着灵秀,灵秀可以说自作自受了,小产跟坐月子一个理儿,成天在床上躺着,吃饱睡睡包吃,若不是黄一机灵,三天两头使点小计谋支开辛柳娘,灵秀都得演不下去了。这眼看大半个月都过去了,辛鵻那边依旧不声不响的,一点儿动静没有。灵秀都在打算要不要弄点小动静出来试探一下的时候,辛鵻上门了。   由于现在灵秀在休养中,一切事务都是交给黄一跟管家打理。辛柳娘知道辛鵻上门,出奇的平静。黄一这都出去大半时辰了都没回来,辛柳娘就跟不认识这个人似的,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给灵秀做小衣。辛柳娘以前在李家的时候,为了帮补家里,曾经跟老绣娘学过一阵子女红。只是那时候条件不好,没有多余的闲钱买色彩鲜艳的丝线。辛柳娘就用家里的白线黑线在灵秀的小衣上绣过白梅跟虾。现如今桌上堆着一篮子的绣线,辛柳娘还是习惯性地拿起白线给灵秀绣白梅花。   “大姐,辛大哥来了,你去看看吧。我这儿有婢子守着,不碍事的。”灵秀转过头对辛柳娘说道。   “看了又能如何。倒是你,这两天总不听话,老想出屋子去。这月子不坐好,以后老了有你受罪的时候。小妹,你要乖,听话。”辛柳娘心疼地揉了揉灵秀的脑袋,道。   “大姐。”见到辛柳娘这样的眼神,灵秀心里咯噔一下,栾老大究竟跟她说了什么?让她变成这样。   “小妹,大姐跟你商量件事。”   “大姐,你说。”   “大姐现如今也算是无依无靠,若是你不嫌弃大姐,就在庄子上给大姐随便安排个差事。大姐只要时不时能看上你一眼,心里也就踏实了。”   “大姐,你说什么呢,这个家里我最大,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愿意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辛大哥,你真的放得下吗?”   “小妹,能在他身边陪着他三年的光景,大姐已经知足了。做了三年的美梦,足够了。现在只要我的小妹,赶紧养好身子,来年生个大胖小子。我这一生也就完满了。”辛柳娘一脸憧憬地看着灵秀的小脸,道。   “大姐,说什么傻话呢。你无怨无悔地跟着他三,四年,他耽误了你的大好时光,就应该担负起责任。”   “小妹,他是大姐的救命恩人。莫说是三,四年,就是七,八年,也是大姐心甘情愿的。怪不得别人头上。”   “大姐!”灵秀一激动坐了起来,还要说什么,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两人转过头来,见黄一神情紧张地踏了进门,脑门上立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犀角昆虫,身后跟着一身黛色长褂,肤色白皙的青年男子。灵秀乍一见来人是男子,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听说栾夫人身子抱恙,特请我家娘子过府照顾几日。如今看来,栾夫人声音洪亮有力,身子怕是大好。内子离家多日,家中事务繁忙,还请夫人允许内子家去。”语带威胁地道。辛鵻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抬起轻抚黄一头上的犀角昆虫。   “辛老板好生无礼!”灵秀裹着被子怒瞪道。   “你,你你,转过去!”辛柳娘先是一愣,而后瞪了辛鵻一眼,赶紧将床幔放下。   “转什么转,从进门到现在,我根本连眼尾都没扫她一下。你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家去。”辛鵻不为所动,催促道。   “回去?我回哪里去?”辛柳娘坐回了绣墩上,拿起绣线,道。   “柳娘,你怎么了?”   “辛大哥,你身子才刚好,还是不要勉强用蛊的好。把小金收回去,回家好好休养吧。”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这是在救你,知不知道?!”   “救?!喂!辛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掳走我大姐三四年,是我把大姐从你那里救回来,接到我这儿安顿下来的。你还反咬我一口。”床幔里传出灵秀的嘲讽的声音。   “什么?”   “她是我最小的妹妹。从前我与辛大哥提过的,不过辛大哥贵人事忙,许是忘了也说不定。”辛柳娘仔细地整理着绣线,说道   “我没忘,你嘴里总提李小妹。”辛鵻皱着眉,道。看着这样气定神闲地坐着整理绣线的辛柳娘没有看自己,这让辛鵻感觉不妙。   “我现在很好,在小妹这里,衣食无忧,安稳度日,挺好的。辛大哥放心回去吧。”   “你赶紧走吧,因为你,我大姐到如今都没找着夫家。我下午遣了媒人来,忙着呢!”灵秀插了句   “小妹!说什么胡话。好好休息。”   “辛柳娘!不,李大妹!你要嫁人?”辛鵻始料未及,道   “我……”   “当然,身为女子结婚生子,养儿育女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灵秀打断了辛柳娘的话,道   “你闭嘴,我没问你!李大妹,你说!”辛鵻怒了,他根本不能想象李大妹与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因为光是想,他都会有要撕碎那个不存在的人的冲动。   “小妹,大姐一个老姑娘,还声名狼藉的,谁家也不会要我这样的。别为难了人保媒的。”辛柳娘没有回答辛鵻,转过身劝灵秀打消念头。   “谁说的!”   “谁说的!”辛鵻与灵秀几乎异口同声道。   “大姐!论样貌,论身材,论贤惠,你哪里不如人了!我知道你心系这个什么新鸟旧鸟的,可有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不懂你的好。你放心,我定能找到比他好千百倍的男子,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迎回家。”   “是吗,不过你大姐怕是没机会遇上了。”辛鵻说着,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往空中一甩,扬起一阵粉末。嘴里念念有词,灵秀与黄一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过来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辛鵻把辛柳娘掳走了。黄一摸着发胀的头,问要不要去追回辛柳娘,灵秀甩了甩头,只让暗线暗中监视即可。不过,第二日,递上的消息是很丢了人。灵秀在屋里转悠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最后吐了句,知道了,就再也没提这一茬。下面的人自然就收了心思。直到半年后,辛柳娘大着肚子来到栾府门前,两姐妹才再次见了面。那时,辛柳娘改回了李大妹的这个土气的名字,梳着时下流行的发髻,面色红润,身后站着一个肤白俊俏的郎君。? ☆、乱用蛊术的后遗症 ?  灵秀病了?灵秀病了?灵秀病了?栾玶在卧榻上若有所思地捏着棋子,心不在焉地与辛鵻下着棋。你没看错就是辛鵻。自从半年前辛鵻与李大妹回到栾镇,就在栾家住了下来。主要是李大妹怀有身孕,不宜舟车劳顿,且大妹又与灵秀最是亲近,平日里也能说说话解闷。是以辛鵻与大妹决定先客居在这里,直到孩子出世,再回蜀地。辛鵻是个棋迷,一日无意间见到栾玶在花园摆棋破局,辛鵻一时眼热,上前去观棋。一站就是一下午,直到栾玶破了局,两人才惊觉天色已晚,因着两人都是好棋之人,一来二往便熟悉了起来。现如今三天两头就能见到两人聚在一起下棋,一坐就是一天。   “妹婿?妹婿?你倒是下子啊,都等半天了。”辛鵻两泡茶都喝了,栾玶愣是一子没下,催促道。   “嗯?好。”   “等等!你怎么放这儿?”   “我输了。”   “妹婿,你今儿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辛鵻茶喝多了,觉得有些饿,随手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   “有吗?”   “还说没有,今日下棋完全不在状态,没下几个子就进了死局。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怎会?我一个富贵闲人哪有什么事可为难的。对了,大姐这几日,倒是少见她来花园散步。”   “灵秀身子不爽,大妹不放心,这几日都在灵秀那儿呆着呢。”   “小六儿身子不爽?可是生病了?”   “你不知道?说是吃坏了东西,这几日吃什么吐什么。可把大妹着急坏了。”   “小六儿吃食上一向讲究,怎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栾玶边拣棋子,边说道。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   “我也是纳闷呢,打从我们夫妻住进来以后,灵秀在各个方面都抓得紧,从吃食到用具器皿都找郎中一一检查询问之后才使用。大妹经常出入她的院子,所有这府里上下都警戒着,怎么就会吃坏肚子,莫不是出去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对,灵秀出去都是带着大妹出去游玩的,吃食车上都有备好,从不用外面人家的东西。”被栾玶这么一说,辛鵻也觉出不对来,这无缘无故怎么就吃坏东西了呢?   “姐夫见有郎中去诊脉吗?”   “这,我倒是没注意。昨日我见灵秀吐得厉害,提出给灵秀诊脉,想看看药方是不是不对症。怎知灵秀又吐了,一屋子人忙乱得紧,我不方便在里面逗留。出来后,大妹也没跟我提这事。我就忘了这茬了。”辛鵻想想觉得也是古怪得紧,换做以往但凡灵秀有一丁点不舒坦,不用自己开口,大妹都会拉着自己去给灵秀看诊。这次,怎么这般反常,反常必有因。   “姐夫,据你观察,小六儿是真病了吗?”栾玶听了这么久,习惯性地以为灵秀又在出什么鬼点子了。   “那还有假,好几回见她吐得脸都发青了。还特别嗜酸,我买的酸梅,青梅之类的,一上午就全进了灵秀的肚子。我还纳闷呢,灵秀不是不大喜欢酸味的东西吗,怎么这些天这么反常,若不是大妹已经显了怀,我都要以为怀孩子的是灵秀了。”辛鵻开玩笑似的说道。   “怎么可……咳咳,若是有孕,小六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罢了罢了,妇人家的心思难琢磨。”栾玶刚想反驳,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幕幕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梦境,且辛鵻与李大妹根本不知道自己与灵秀根本没有圆房的事情,只得这样说道。   “对对,大妹现如今怀了孕更是阴晴不定,说风就是雨的,弄得在她面前我都不敢多说话了。”辛鵻认同地点点头道。毕竟是苗医,学的是以蛊医人的本事,妇人病症之类的,甚少接触,所以也没往那方面去想。   西厢   夜深了,小厮留了一盏烛火,便出了内室,在外面的小榻上躺下了。栾玶坐了起来,拿着手中的珠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揉着。眼睛盯着床铺一眨也不眨眼,似乎再跟自己较劲一样。   那一夜的梦太过真实了,闭上眼睛灵秀那眉眼含情,生涩却故作娇媚妖娆之态,柔软的腰肢,历历在目。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划过她娇嫩火热的身躯的余温。还有她如绸缎般丝滑的长发拂过自己的胸膛,微痒却有渴望更多。相拥而眠的画面,更是让他记忆犹新。只是,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除了手中这颗不属于自己的珠子,那日起身以后,一切都没有变化。   “以为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呵呵,小六儿,终究是露出小尾巴来了。”栾玶心中早就有了猜测,今天探了辛鵻的口风,事情差不多已经被他梳理清楚了。怪不得这些日子,西厢的守卫破绽如此明显,摆明了为他开了一条道。当时他还纳闷灵秀给他摆空城计呢,还是欲情故纵呢,原来是真的想放跑自己。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呢。栾玶饶有意味地看着手中的珠子。   东厢   已经吐得七荤八素的灵秀那还顾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千不该万不该一时贪欢,到头来的恶果还得自己吃。   心里不知咒骂千百万回栾玶的灵秀,苦胆水都快吐光了。   “小妹,喝点粥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大姐,怎又过来了?天色晚了,你还来来回回地走动,姐夫该着急了。”灵秀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   “你姐夫巴不得我多走动呢,临盆的日子近了,稳婆要我多走动,生产的时候没那么受罪。这月份越大,人越懒得动弹,若不是记挂着你,我哪里会迈开这腿。”   “大姐,风水轮流转啊。现如今姐夫恨不得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了呢。”灵秀打趣道。   “那是,年纪一大把,除了我谁还会看上他呢。现如今还怀着他的娃,能不哄着我吗。被岔开话题,赶紧把粥喝了。”   “大姐,真的没胃口。”   “小妹,多少吃点吧,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你不吃,我的小外甥可要吃呢。”   “大姐,禁言!”   “唉!小妹,我真弄不懂你,明明已经…,这事瞒不住的。”   “大姐,我错了。”灵秀爬了起来,拽住李大妹的衣角,轻声道。   “什么?!小妹,你,你可别糊涂啊。人命关天哪,咱可不能做这作孽的事。”   “大姐,你说什么呢。我是说不该乱玩你们的蛊。弄得自己现在苦不堪言。”灵秀眼眸中的灰暗一闪而逝,抬起头,哂笑道。   “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的小妹哟,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相夫教子,老有所养。你什么都不要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我的小外甥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在自己的骨肉面前,妹夫其他什么心思不算是个事儿。”   “大姐,你不懂,我不想用孩子作为他留下来的条件。”   “小妹,你咋就这么死脑经呢。”   “大姐,别说了,我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所谓的分寸就是抹去西厢的所有痕迹,自欺欺人地以为一切如旧,现如今又瞒着所有人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实。然后呢,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后,你又如何?小妹,我知道你一向聪慧,又是个有主意的人。当初我发现你还是女儿身的时候。你跟我说,他娶你,并不是他的意愿。你们之间有协议三年内他逃不出栾府,他就要定下心来跟你生儿育女,做个富贵闲人。期限到了,因为天一的求情,你又延了一年。我以为以小妹你的聪慧,只要好好守着栾府,定是能熬出头的。然而两个月前,半夜三更你衣裳不整地坐在西厢廊下,让我用蛊把妹夫催眠。我不同意,你说你自有主张,我信你。结果你抹去了西厢的所有痕迹,给整个西厢的奴仆下了禁令。现如今,你还说你有主张。小妹,莫非你的主张就是让孩子出世后,没有父亲?我的小妹啊,旁的事情,你聪慧有魄力,办得妥帖。可是自己的事情做得如此糊涂。这次,我绝对不会放任你胡乱来。”   “大姐,我想静一静。”   “小妹!”   “大姐,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的小侄子一出世就没有父亲的。我现在只想静一静。”   “真的?”   “真的。这小东西还这么小就会折腾人,以后肯定是个不省心的。这罪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着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这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的。”? ☆、被抓现行 ?  一晃眼,又过了三个月。灵秀依旧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李大妹因为孩子出生后,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法分出太多的心神来管灵秀的事。一次次让婢子请来灵秀,不管明示暗示都被灵秀拿小外甥说事给挡了回来。这一拖再拖才拖到现在依旧没有个结果。   现如今的灵秀已经显怀了,只是她的肚子没有大妹怀小侄子的时候明显。加上现在正是秋末季节,穿的厚实又刻意穿颜色偏深的衣服,不细细观察的话,还以为灵秀稍稍发福了。   这灵秀月份越大,李大妹就越着急。这小侄子才出生两个月,她就恢复了往日窈窕的身姿,都是为灵秀愁的。   “李灵秀!!你给我起来!!!”这一大早就精力充沛的李大妹,站在床边就是一顿吼叫。   “……”   “李!灵!秀!!!”   “……嗯?大姐?今儿可真早。”困顿地撑开眼皮的灵秀,见自家大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暗叫不好。   “早?不早了,再过半个时辰就是你家相公出远门的吉时了。你还蒙头睡大觉?!”李大妹就快急疯了,忙活了半天,结果她这个当事人倒是跑回来睡回笼觉。   “哦,还有半个时辰哪,那我再睡会。”   “你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与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事情就能解决了吗?你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了,还不说,若是他一去不返,你怎么办?!”   “大姐,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皆大欢喜不是,你看,我想要个孩子陪伴我,他有未完成的事情等待他去完成。纵使他一去不复返,不知道孩子都存在,没关系的,天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就足够了。”   “李灵秀,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我真不该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会解决好自己的事情。这一次,我再也不听你讲的任何一个字。我现在就要去告诉妹夫……”话还没落音,只见灵秀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大妹面前。   “大姐,我自己犯的错得我一个人承担。栾玶根本无意与我,我又何必用孩子去胁迫他与我一起呢。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让他以后因为我的缘故而受到亲生父亲的不待见。这对他不公平。”   “李灵秀!你糊涂!当真糊涂得紧!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又何来平白无故的恨。朝夕相处才能生情,日积月累才得来的恨。这些年来若不是你在操持着家里家外的事,他能在家中如此安逸闲适地专心养病?孩子是他的骨血,血浓于水,假以时日他还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大姐!若是他一直,一直不喜欢他呢?我,我该,我该怎么办?我的孩子该怎么办?我不能,我不能拿孩子的将来做赌注啊!”灵秀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担心,彷徨,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傻子!你这个傻子!”李大妹没想到灵秀这些日子是这么过来的,看着一手带大的小妹,变得坚强有主意,自己的事情也是心中有数,没成想她是这么忍耐,默默承受所有的苦楚,鼻头一酸,心疼地抱着灵秀,道。   “大姐,我不能赌的,真的不能赌。”   “可是,你怎么办啊,傻小妹,我的傻小妹啊!”   “我不要紧的,真的,大姐,你看,我都想好了。今天栾玶走了之后,我就找郎中来诊脉,一切事宜就顺理成章了不是。”   “你……”看着这样的灵秀,李大妹着实说不出个不字。   “夫人,辛夫人。栾老大来了。”黄一在门外道。   “啊?那个,等,等一下!”李大妹见灵秀只穿着亵衣,孕相毕露,赶紧出声道。”小,小妹,怎,怎么办?对,对,到床上去,到床上去。盖住被子就看不见了。”   “好了,好了。不要太久,让栾玶起疑心。”   “黄一,请妹夫进来吧。”   “大姐,你也在呢。”   “嗯,那,那个啥,小妹有点不大舒服,你们说说话,我出去吩咐厨房熬点汤药。”李大妹现在的心情五味杂陈,着实无法若无其事的面对这个妹夫,只得赶紧找个理由出了屋子。   “病了?”栾玶一屁股就坐在了床沿,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压住了被褥的边缘。这让灵秀心里一紧,下意识抓了抓被角。   “许是昨晚吹了点风。”灵秀话刚出口,就见栾玶嘴角勾起一抹晦明的笑,让人觉得莫名的不安起来。   “是吗?”栾玶伸手一探,灵秀不自觉地就往后闪躲。   “那,那个,你身子不好,不要靠我太近要是,要是感染到了风寒就不好了。”   “是吗?”栾玶收回了要去探灵秀额头的手,一双凌厉的虎目,在灵秀脸上,身上打了个转。“小六,你似乎长胖了一些。”   “呵呵,是,是啊。因为之前病了一段时间,着实让大姐吓了一跳,最近大姐老是炖一些补品,吃多了就有些,有些胖了。”灵秀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全身僵硬。   “怪不得肚子看起来有些发胀,哦,对了,这个,是你的吧。方才在院子等了一会,无意中捡到了这珠子,我记着栾府就你才时常带着这样老气横秋的佛珠。怎么,你的佛珠断了?”栾玶从腰间拿出一颗佛珠,看着灵秀眼中带有闪躲之意,心里更是笃定了。   “啊?哦,是,是啊。前些天在院子里散步,不小心勾到树叉,掉了满地都是,当时天黑,许是漏了一两个。”灵秀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佛珠,心里一哆嗦,再听到这个珠子是掉到院里的,心里松了口气。要知道,当时可是被栾老大硬生生扯断,把她的手腕都勒出几道瘀痕,当时婢子把整个屋子都翻遍了,把所有能找到的都找回来的。回来一数,发现少了一颗。还以为遗落在了西厢,让她心惊胆战了这么久,原来是回来的路上婢子不小心掉了一颗。   “是吗,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串佛珠的,可别再弄丢了。”栾玶伸手将珠子递过去,灵秀伸出手,眼看就要拿到手了,栾玶突然收了手,认真地盯着这珠子看。“这个珠子,好眼熟。我那边似乎也有一颗。”   “不可能!咳咳,我是说,我近来身子不利索,连院子都没踏出去。呵呵。”灵秀想都没想立即矢口否认,话出了口才发觉自己情绪有些激动过头了。   “哦,是吗。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说着,栾玶就站了起来。“小六,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可有话跟我说吗?”   “额,预祝您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呃,旗开得胜?”灵秀见栾玶脸色沉了下来,暗叫不好。只见他一抽手,灵秀盖在身上的被褥,一下子被掀了开来。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是你的!”   “哦,是吗?”栾玶一挑眉,“天一,把辛大哥请进来。”   “那,那个,小妹,我真不是故意的。”被天一扶着进来的辛鵻身上还带着酒气,一脸歉意地道。   “大姐夫?你怎么……”灵秀可是知道大姐绝对没有告诉辛鵻的,他怎么知道的。   “是,是瓦力告诉我的。”辛鵻指了指腰间的小竹管。“就是上次被你借去玩的那只蚕虫。”   “……”谁来告诉我一只虫子怎么会说话!不,这辛鵻到底是什么物种,怎么能听懂虫子的话?!还有!死蚕虫,不好好做你的虫子,这么多嘴做什么!!!   “哦,对了,方才我是开了一个小玩笑,其实这个珠子五个月前的某一个清晨在了我的发冠里找到的,你能解释一下吗?”   “……”   “啧啧啧,没想到呢,咱们的小六可真沉得住气。哦,还是说,你已经打定主意霸占我栾家的子嗣。”   “栾老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们是夫妻,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孩子的母亲,哪里来的霸占之说。”   “哦,原来是我误会了。方才风大,我隐约听到你说什么不是你的,嗯?小六?”   “那个,我是说这被子是我盖的,呵呵。”   “哦,是这样。我的小六如今身怀六甲,为夫怎能这时候离开呢,我暂时不走了。”   “啊?呵呵,那个,这个暂时是多久?”   “许是三五个月,许是明年,或者是大后年,说不准呢。”看着灵秀期待的目光被他的话一下扑灭了,栾玶的虎目一眯,这小妮子还真巴不得自己走呢。“哦,对了,关于那一夜的事情,虽说我已经从辛大哥那里知道了大概,细节部分,我们还是得详细聊一聊,你说呢。”   “栾,栾老大,那个,那个,我,我也不大记得了。还有,我,我困了。要休息了。”   “哦,也是,聊了这么久是该困了。怎么?你们都没听见小六说吗?”栾玶手往背后一背,转过身,看着这一屋子杵着的人。   “对对,那个天一啊,我刚才看到你嫂子了,你扶我去瞧瞧。”辛鵻识相地将天一拉了出去,伺候的婢子们也全数退出了屋子。   “栾,栾老大,你,你干嘛脱衣服?!那,那什么我现在怀着身孕,不方便。对,不方便的。”灵秀见栾玶宽衣解带,慌了。   “小六,你的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我不宽衣怎么休息?”   “啊?这里是东厢。”   “你倒是提醒我了,西厢那边西晒,不宜养病,日后我就移居东厢了。”   “啊?”尼玛克,住了三年多的地方,现在你跟我说不宜养病?!开什么玩笑?!   “小六,怎么不躺下?不是说困了吗?”   “……”   “小六,你躺这么外面,小心掉下去伤着孩子可就不好了。”栾玶大手一搂,将灵秀困在自己怀中。“嗯,确实圆润了不少,不过手感更好些。”栾玶将手伸进了灵秀的亵衣,满意地点点头。   “栾老大,我,我真的困了。”灵秀抓住栾玶继续捣乱的大手,有些僵硬地道。   “嗯,没事,你睡你的。”   “我现在双身子,不方便。”   “小六,你放心,我问过郎中了。三个月后,便如鱼得水,小心别压到孩子就成了。”说这话的时候,栾玶是贴着灵秀的耳垂说的,灵秀自孕吐结束后,身子就变得非常敏感,平日里就怕人往她耳朵吹气,没成想,栾玶微冷的唇瓣贴着自己的耳垂,一张一合的说话吐出的热气从耳蜗蔓延至全身,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脑子顿时有些蒙了。接着唇瓣碰上微冷的触感,眼前是放大无数倍的脸,他带着几许微醺的琥珀色眼眸一下勾住了她的心神,让灵秀毫无招架之力,身子彻底酥软了下来。? ☆、美好生活(大结局) ?  我叫栾脩,今年三岁了。最近我有个困惑。娘要生小妹妹了,哦不,是小弟弟?额,妹妹,不行,母亲说要时刻想着要妹妹,才能生出可爱的妹妹来。可是,爹爹说,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这样以后就能多几个兄弟了?为什么呢?   “小脩,小脩?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灵秀见早膳都已经摆好了,平日里早就坐好,等着大人了。这几天怎么都不怎么上桌了。莫不是病了?   “娘,为什么爹爹说娘肚子里的是弟弟,以后就能多几个兄弟?”   “呃,这你得问爹爹啊。来,我们先吃早膳。”   “今儿倒是起晚了呢,小脩。”练完功回来的栾玶见灵秀牵着儿子进来,随意地道。   “小脩,你先吃着,娘有些事情跟爹爹聊聊。”灵秀将还未退下的阿满留下来陪小脩用膳。抓起栾玶的胳膊就往内室走去。   “怎么了?小六儿?”栾玶不明所以地道。   “你怎么能跟小脩说那些话!什么娘肚子里的是弟弟,以后就能多几个兄弟。这么引人遐想的话要是传了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啦。”灵秀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道。   “什么引人遐想的话?这不是你说的,一定要生个贴心小棉袄嘛,若这娃娃是小子,你不是还要再生,这样,小脩不就多几个兄弟吗?”栾玶一脸正经地道。   “呸,你这是诡辩!我跟你说,生完这个,不论男女,我都不生了。”   “好好好,娘子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别敷衍我!”   “灵秀,你这儿沾的什么?”栾玶倾下身子,认真的道。   “这儿?”   “不是。”   “这儿?”   “不是,是这儿。”话音一落,微冷的唇瓣贴上了灵秀柔软的红唇,灵秀刚要张口说话,栾玶趁机加深了抚吻,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在灵秀的耳朵边上来回逡巡,灵秀立马缴械投降,软瘫在了栾玶的怀中。   等到灵秀转醒过来,外面的日头早已上了三竿。一想到早上还在外间用早膳的儿子,顿时懊恼不已,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娘!娘!娘!”   “我在这儿呢,小脩。”   “娘,你好些了吗?我听阿满姑姑说,你不舒服。”   “啊,好,娘已经没事了。”   “真的,爹爹真的太厉害了。”   “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方才进来,见爹爹亲娘。爹爹说,娘头晕,需要爹爹亲亲,抱抱,睡一觉就好了。果然,我一回来,娘就好了。爹爹真是太厉害了!”栾脩一脸崇拜地道。   “呃…呵呵…”灵秀面上挂着僵硬地笑,心底不住地在咆哮:姓栾的!!!咱们走着瞧!!!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